【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 http://www.bookben.cn/】 假声-乐文小说 作者:林斐然 【文案】 别后重逢。狗血淋透。轻虐重宠。伪高干文。 “呆在我身边,即使在梦里,也让你这么慌张吗?” “那就慌张吧,今天慌张,明天慌张,永远都慌张。” 内容标签:高干 虐恋情深 都市情缘 怅然若失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嘉木;顾南方 ┃ 配角:纪泠;周可乐;许暖 ┃ 其它:虐恋;高干 chapter 1。 黄昏已落。 宋嘉木从弄堂里走出来的时候,很明显感觉到有人跟踪自己,她想加快脚步至大街上,无奈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稍微一用力就疼,更遑论是蹬着五厘米的尖跟鞋。 公司年会,去年就没有参加,今天总监三令五申一定要她参加,否则视为缺勤年终奖扣掉三分之一。在设计类公司,平日工资算不上多高,但年底分红总是可观的,三分之一就是她这大半年的房租,不可不去。想想也是,公司里的女同事本来就少,同一幢办公楼之间的人往往都暗自较量着,私下里讨论谁家美女多,性格好。虽然明白总监的话只是吓唬吓唬,但宋嘉木想,自己总是在聚会中缺席,一而再地处于风口浪尖上总是不太好的。 而此刻,她急匆的脚步将她真实的慌乱出卖。 离巷口还有十几米的时候,宋嘉木勉强松了口气,却忽然有人从一旁拉着她的胳膊,一把将之带了过去。宋嘉木短促的尖叫一声,准确落进某个怀抱,然后闻见一股熟悉的古龙味道。抬眼,果然是纪泠。 看见她惊慌失措的模样,纪泠笑了笑,语气却带了讽刺。 “你也会害怕?” 他说了话,才将宋嘉木的神智拉回正常,随即便意识到什么,撒丫子跳离对方的管辖范围。纪泠的眼光里似乎闪过一丝暗淡,随即微低头,特别认真地问眼前人。 “你知道你最小气的地方在哪里吗?” 她抬起满是询问的脸,而他不遮不掩。 “那就是,你所有的大气都只给了一个人。” 纪泠语音方落,仿佛有千军万马呼啸着从宋嘉木心上碾过,那些尘土飞扬的过去,又再次卷土重来,对着她示威,摇旗呐喊。 半晌,宋嘉木似乎自我安抚下来,接着平息静气地从包里摸出了手机打电话。 “110吗?我在北匀街3号巷被人骚扰,请附近警务支援。” 听见她的话,纪泠不以为然。 他说:“宋嘉木,好歹跟他这么多年,你怎还没有学会打草惊蛇这四个字?” 宋嘉木终于第二次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对他说了第一句话。 “我原本要惊的就不是你。” 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纪泠探出脑袋往外看,巷子里昏黄的路灯,将转角墙边两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纪泠却没有多大惊,反而以此为乐地偏回头来逗弄宋嘉木。 “怕吗?怕就求我,你求我,我就安全地带你走。” 语毕,宋嘉木微微仰头与他相视,突然眼光就变得怜悯起来,甚至带了愧疚。纪泠被这个表情惹恼,有些不受控制地抓着她的肩膀用力再用力地摇晃。宋嘉木不反抗,纪泠却在整个过程中突地低了头,她听见他的声音,带了微微的哽咽。 “嘉木,为什么会这样。” 纪泠脱口而出的那句话让宋嘉木的心理防线完全崩溃,她忽然忆起十八岁那年,也是在这样昏黄的路灯下,有人也捏着她的肩膀,生生将骨头弄得咯嘣响。可她长长的马尾依然倔强地从男子脸上甩过,眼里明明要洪水决堤,却誓死不回头的模样。 终于,在这个本该喜庆团聚的夜晚,在八年后的今天,宋嘉木盯着正前方,那幅巨大得连沿路灯箱都被遮住的结婚照嚎啕大哭。照片上的男子,被岁月沉寂后的脸庞更加坚毅好看,他黑色燕尾着身,长身玉立地被佳人挽着臂膀淡笑,一如当初,他笑着捏起她的下巴,满眼宠溺地对她说。 “宋嘉木,不管风水怎么转,你始终会回到属于我的轮子里。” 去到聚会现场的时候,宋嘉木的情绪已经恢复如常,索性场所里环境黑暗,没人会注意到她还微微泛红的眼。 公司年会是在一家KTV里进行的,她去得晚了,被当场罚了三杯白的。宋嘉木酒量还算好,可是不免有些晕乎,酒精儿上了头,就直接挑了个座位坐下,开始自我调节。毕竟不想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喝醉,她是个酒品不怎么好的人,她自己也十分清楚。 期间方总监坐到了她旁边,靠近她耳朵问:“没事吧?” 宋嘉木耳朵痒,离得他远了些,顺带摇了摇手。坐在一旁的一个女同事便起哄了,说总监偏心,这里所有人都喝了不下三杯,就不见他去问过谁。 总监方宇年近三十,长得端正却没有女朋友,公司女同事之间的小道消息总是最多的,最官方的版本好像是方宇年轻时候有个初恋,对方嫌他穷最后跟人跑了,导致他再也不相信爱情。每每听到这些,宋嘉木都有些同情,所以对方宇没那么高的戒备。 聚会完毕有人提议转场,于是一窝蜂的又打车去海鲜烧烤店。出租车路过CBD一家SHOPPINGMALL,忽然有女的惊叫一声。原本宋嘉木正闭目养神,却见前方副驾驶的女生小玲回过头来,对后座的所有人说。 “诶,你们看见了吗?刚刚那个叫盛唐的大型商场,据说就是南北集团的CEO建的,只为博红颜一笑。不久前还招摇地当众求婚,嫉妒死我们这些人了。” 后面的两个人你接一句我接一句,宋嘉木再也无法安眠。 记忆回朔,两人窝在大大的玻璃花房里说着以后的梦想。 宋嘉木说,以后我要当记者,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心情不好了我就乱说,还谁都不敢阻止我。 完了她问顾南方:“你呢?” 顾南方想了想,最终摇头道:“没有梦想。” 然后宋嘉木就嗤之以鼻,她从对方怀里挣扎着爬起来,右手食指重重地点上他的鼻梁恨恨道。 “姓顾的,你要是以后没本事我铁定就踹了你。” 顾南方逗她:“可我只想风月不想风云怎么办?” 宋嘉木立马跳起来。 “那怎么行,我还等着让我俩的孩子变富二代呢!你要是让他成不了富二代,我就让你滚蛋!” 那时候的宋嘉木还没有意识到,这辈子,敢对顾南方这样说话的人,大概只得她一个,可她最终竟也丢了这资格。后来对话是怎么样的宋嘉木不记得了,她只模糊记得自己开玩笑,将话题延伸到要离他而去,让他永远找不见。 顾南方说:“如果有天我找不见你,我就站在最显眼的位置,让你找到我。 手机短信铃声嘟嘟响起,将宋嘉木的思绪拉回现实,莹白的屏幕上,显示着简单一行地址。宋嘉木凝神思考,最终不顾大家挽留让司机停车,然后招了俩出租往地址处去。 是别墅区,车子停住,她一下车,整个人就犹如雷击。 在无数个夜晚里,她都梦见这样一幢建筑。 “我要的房子,不要大大的落地窗,最好是没有窗,因为我喜欢睡懒觉,要是每天没有睡够我一定会毛躁。花园是一定要有的,在屋子后面,种满向日葵。” 回答的那个人眉目很不清晰,词句却很清楚。 “有没有常识?向日葵在这里很难成活,更何况是一大片。” “我不!我就是要!……” 现在,宋嘉木站在这幢建筑面前,看着那大片在黑夜里,都美丽怒放得不可思议的向日葵,悲从中来。 正当宋嘉木出神之际,有人已经站在她背后,那个完全趋近成熟的嗓音在问话。 “找我?” 闻言,宋嘉木顿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急促起来,心跳频率正在加快,她要告诉自己一千一万遍,才能克制住转身飞奔进对方怀抱的冲动。宋嘉木定神,逼迫自己想起来这里的目的,半晌后她转过来,对着当事人笑。 “我找你是有事和你商量……” 顾南方抄手,一身深色西服靠在白色宾利的车门旁,看似悠然自得,眼睛却如鹰,盯得她无所适从无处可逃。 宋嘉木看他一眼,又将头埋下,终于鼓起勇气将刚才的话说完。 “我是想,我跟你的时间也不算短,现在你马上要结婚,我也不想过多纠缠。我要求不多,一笔你觉得可观的青春损失费,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影响你的生活半点。” 语毕,她分明感觉整个气氛彻底冷了下去。顾南方不说话,她也不敢抬头,虽然提出要求的是她,可她就是莫名的心虚。 等待大概有半个世纪,才忽听得属于男子的醇厚嗓音,没有怒气,甚至没有情绪的起伏,一如最初相遇时的那样,轻轻浅浅。 “可是我觉得,打发在你身上的一分钱,都是浪费。” 在宋嘉木过去二十六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侮辱,即便是在老宋倒台以后,家道中落,却鲜少有人来落井下石。可是她没有想到,在最初她以为会保护自己终生的人,竟是对她恶毒得发指的那个谁。 似下定决心,宋嘉木终于抬头迎上对方视线,坚定道。 “既然如此,我不保证您的婚礼能很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各种求评论求收藏求鲜花求霸王,有存稿,欢迎跳坑。 有轻都市完结旧文,已出版不入V,也是每天更三千字,无聊的人儿可去看。 —— 《我只是受了点伤》 chapter 2。 宋嘉木似乎忘记了,现在的顾南方,早已不是能威胁到的对象。准确的来说,应该是顾南方从来就不喜欢受人威胁,除了当初的宋嘉木。而在如今的顾南方面前,宋嘉木早已没了底气。他看她,就像看众多羊群中的一只,根本不具有任何攻击性。即便是有,也只是毛茸茸的角。 一别如斯。 顾南方站直了身,向着宋嘉木靠近,他越近,她就下意识越往后退几步,直到退无可退,整个背抵在大门上。他像只狩猎的豹子,目光精准又压迫。他比她高了几乎一个头,身子轻轻一低,就是将宋嘉木整个人都圈在怀里的姿势。 宋嘉木有些不习惯偏头,却被人重新捏着下巴正视前方。她听见头顶缓缓传来令毛孔都张开的声音,温软却致命。 “我就想见识我会有多难看,是否比八年前,还要难看。” 闻言,宋嘉木下意识抖了抖身子,夜晚萧瑟的风让穿着单薄的她倍觉寒冷,身边人的怀抱是冰,他说的每一个字是针,将过往青春所有美好回忆的额角都划破,也将过去的伤痕都添油加醋,让那团火燃烧得更加炽烈。在这样逼仄的围困下,宋嘉木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若弱小,她必须很有勇气,才敢直面这个人的眼睛,可她再也不能坦诚地说出那一句。 我爱你,没有目的。 本来就不是懵懂的小女生,宋嘉木深知威胁没有任何用处,因为,他根本就不怕她能做出什么事情。现在的顾南方,捏死她就跟碾碎一块豆腐那样如此简单,只要是他不想要她出现的场合,那三天以内必定全世界都无法将她找到,更遑论她能跑去婚礼闹场。 想要达到目的,宋嘉木只能对症下药。 她呆在狭小的角落里,忽然变了表情,主动伸出手勾住对方的脖子,抬起头笑得施施然,一如当时年少。 面对她这样的转变,顾南方已经见惯不惯,每当有什么事情要求自己的时候,总会是这副模样。而虽然早已参透,顾南方却几乎没有免疫力,又或者是,他早已为她打开了这道屏障。 宋嘉木趴在顾南方肩窝处,嗲着声音叫他的名字。 “南方……”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男子敏感的皮肤,他眼眸一深,撑在墙壁的手转而攻向她腰间,做戏般地挠宋嘉木最怕痒的肉。宋嘉木彻底笑倒在他怀里,整个人被他的手臂托着,上不去又蹲不下,只得求饶。 笑到最后眼泪都快要溢出,顾南方才一把打横抱起面前这个称得上瘦骨嶙峋的女孩子,朝他原本准备作新房的别墅走去。 但下一秒,宋嘉木却在他怀里挣扎起来。她原本挂着他脖子的手企图放下来,推搡着面前的人,顾南方伏低身子,只稍用了力便按住她的肩膀。 “怎么,不愿意在这儿?” 宋嘉木知道,他是故意想要羞辱自己,但她实在无法于这样的场合,在即将属于顾南方的新婚之地,尚且偷欢。可女人的力气哪能与男人相比,并且是一个军人世家出身,从小具有练家底的男人。所以不管是从前或现在,他要她痛,她就得受着,并必须甘之如饴。 未待顾南方开门,门却已经从里边打开来。 宋嘉木尴尬地被顾南方抱在怀,与对方惊讶地对视一秒,随即下意识偏过头,将整个脑袋埋进他胸前,像只鸵鸟不敢露出分毫。 是个已经年过四十的妇人,但感觉手脚挺麻利,并且处变不惊的能力也挺强。因为,她在看见顾南方怀里陌生的女人时,眼光没有多做停留,只是恭敬且淡定的复述一些琐碎事情。 “先生,下午的时候苏小姐来过,并置换了一盏灯,说是喜欢这紫色,显得高贵大气。” 语毕,妇人顺手指了指大厅那盏雕花落地垂帘水晶灯,再回过头来复又说话。 “然后苏小姐叫我转告您,明晚回苏家吃个饭,讨论一下关于婚纱和礼服的问题。法国籍设计师VIVI WANG小姐已经接受预定,最晚这个月底能赶制出来,不过需要先生和她一起确定下礼服需要哪些元素,是以珍珠主打,还是碎钻铺底。” 顾南方感觉在某一秒,怀里的人身体瑟缩了一下,虽然只有那么一秒,却清晰地感受到。他抱住她的手下意识紧了一些,短促地嗯了一声表示知道后,便头也不回上楼走去。 那妇人回头瞄了一眼,只瞥见宋嘉木平整的发顶,最终识相地退下。 宋嘉木几乎是脚一沾地,就忙不迭的往外跑,却被顾南方从后方箍住腰,微微用劲往后拖。她再挣扎,他干脆舍弃掉那张柔软的圆床,直接将宋嘉木摁倒在卧室那张布艺沙发的死角。 见逃不了,完全失去了主动权,宋嘉木环视这个与自己理想中毫无二致的屋子,盯着眼前好看得不可方物的男子,再忆起方才佣人的话,终是觉得委屈,被他紧紧锁在怀里,抽抽噎噎小声的的哭。 青山依旧青山,明月依旧明月,他却再也不属于自己。 见状,顾南方的心脏有某一刻的柔软,在月光下,她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宋嘉木,每次自己一不顺她意思,每次稍有情绪上的顾不到,她就使出杀手锏,哭给他看。 次次奏效,招招致命。 而如今,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故变幻后,这一招似乎还尚有余力。 僵持只有半刻,宋嘉木已经被迫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最终被以吻封缄。她尝到咸涩和绝望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腐烂的陈年往事的气味,在那一刻消散如烟。 顾南方将宋嘉木压在角落猛亲,一阵专属于男子的剃须水香气侵入宋嘉木口腔,加上前方又痛又麻感觉,引起全身颤栗,她勾着他的颈项就越发的紧起来。似是回应般,顾南方将怀里的再紧搂了几下在臂弯里带,两个人的情绪好像都受到了刺激,此时眼中只有彼此,恨不得抵死缠绵。 宋嘉木被全情吻着,忽然身上的人一个翻身,她便从不够宽敞的沙发倒下去,被封住的嘴发出一声尖叫,下一刻,顾南方已经从下方稳稳将她抱住,两人的姿势顿时一变。索性地面是铺了两层的羊毛毯,整间屋子只发出了很短暂的微响。 顾南方的上身最多称得上凌乱,可反观宋嘉木,不一会儿已经被他剥得精光。宋嘉木哼唧,最终张嘴一口咬上顾南方的肩膀示威,这场激情仿佛成为了一场拉锯赛,而顾南方死不投降,反而将原本的挑逗加了重量。被逗得没了法子,宋嘉木只得倒趴在顾南方的肩头承受着喘气,偶尔忍不住,那喘气中便参杂着咬唇般地小声□。不料,她歪打正着。 虽然不是第一次,但两个人的姿势被顾南方物尽其用,他不管不顾地加快速度,让宋嘉木忍不住尖叫,然后惊觉自己失态,干脆把脸埋进顾南方脖间,企图压着嗓子般狠狠亲吻他的皮肤。感觉到她的变化,顾南方却在最关键的时刻退了出来。宋嘉木顿觉难受,来不及抗议,整个身子已经被他毫不温柔地将她侧放倒,那霸道的进入,和急不可耐的速度,似乎要将身下的人扒皮拆骨。 来来去去好几回,宋嘉木已经被折腾得几乎软成一滩水,只感觉下一秒就要死掉,后方的人却不知停歇,一下比一下重,惹得宋嘉木原本止住的哭意再次翻涌上来,再也受不住地哭着叫他轻点儿。 顾南方却依然是霸着她整个人不松手,暧昧的声音不绝于耳,混合着他稍显清醒的拒绝。 “要轻?还是要钱。” 闻言,宋嘉木身子愕地一僵,所有的欢愉在瞬间统统化为耻辱。 窗外月色阑珊,回忆绵远而悠长。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 宋嘉木轻手轻脚地翻身,从顾南方身边爬起来站在窗前。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点路光穿着整齐。而顾南方习惯浅眠,所以还是被那些沙沙地小声音惊醒了。他睁开惺忪的眼,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宋嘉木,对方正在捡被他激情时刻撒了一地的零碎东西。 盯着她稍显瘦弱的背影,顾南方微合眼眸。 宋嘉木回过头来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被那双清明的眼锁住,她愣了愣,转瞬恢复正常。 “既然你醒了,我们谈谈钱的事情吧。” 宋嘉木将头低得不能再低,仿佛要将她过去人生里所拥有的自尊,都送到顾南方面前,任他践踏,可她又必须这样做,所以她的音量并没有减低。 那句话在顾南方的意料之内,可听在耳里特别的刺耳,他的眼睛比漫无边际的黑夜还要暗,无数的情绪在暗涌,半刻后沉寂下来。 “苏落会转给你。” 听见这个名字,宋嘉木心脏愕地缩紧,打蛇打七寸,这一向是顾南方最擅长的的高招。 chapter 3。 见她一直不动,躺在床上的顾南方又开了口,语气满是讥讽。 “不走?还想再来一次坐地起价?” 在这一夜,宋嘉木深刻理解了什么叫低到尘埃里,她在任何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将嘴唇表面的皮咬破,手紧紧捏住提包的袋子,原本一指宽的带子被她统统扭做绳,最终抬起脸来却又是笑颜。 “非常感谢,希望尽快。” 语毕,转身大步离开房间,顾南方眼如鹰隼,盯着宋嘉木昂首挺胸行走的背影,胸膛在丝被里微微起伏。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两点的事情,宋嘉木穿过暗黑的小巷,一边上楼梯一边疑惑着手机怎么没有响,转而又想起今天在巷里隐藏的两个人,她心里有些怕,却开不了口叫顾南方相送,最终只能硬着头皮向前。从包里掏出来想点手电筒功能,没反应,这才想起是方才的缠绵中途,被顾南方摁断关了机。 虽然已经不是初次萌动的少女,但每每回想两人之间的亲密接触,她总是兀自羞涩。 好在回家的路算是顺畅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她顺利上了楼。 宋嘉木掏出钥匙开门,一拉开,里边灯火通明,还未待反映,巨大的家具倒地声将她惊在原地。宋嘉木惊魂未定,细看之下才发现是她摔倒在了茶几面前。 宋嘉木慌忙中将手提包往地上一扔,直接踩着门口的塑胶小地毯冲了进去,一把扶起眼前的人。 “可乐,可乐,你没事吧?!” 周可乐似乎真的被摔晕了,龇牙咧嘴地顺着宋嘉木撑起身子,眼睛猩红,似乎是哭过。她抬脸看见宋嘉木,其他的只觉猛然惊醒,逮着面前的人一阵摇。 “嘉木你终于回来了……求你给我药好吗?求求你了!我真的很难受!” 闻言,宋嘉木满脸的恨铁不成钢,她将头侧向一方不去看面前人的表情,坚决道。 “死心吧可乐,我是不会给你的。” 周可乐此时仿佛失了理智,不依不饶地上前扯着宋嘉木的衣裳叫。 “你给我吧!我不想戒了我放弃还不行吗?!你就让我自甘堕落吧求你了!我求求你了!你就当我是扶不起的阿斗,不要再管我了……嘉木!” 宋嘉木依然转过头不答话,周可乐似乎怒了。她跌坐在地上指着宋嘉木破口大骂。 “你见死不救!算什么朋友!你要是不给我……我就杀了你!” 周可乐的表情狰狞,说话间竟然真的朝宋嘉木扑过来,重重将她推倒在地,宋嘉木没有防备,整个人重心向厚,脑袋磕在地板上,钝重的一声响。 身上是周可乐身体的重量和张牙舞爪,脑后是无比的剧痛,令她五官都皱在一起。宋嘉木只感觉眼前的世界在不停旋转,好似游乐园里的木马,她跟着追,上气接不了下气。就这样转啊转,忽地,地面的一小团红色便丝丝点点地蔓延出来。 最终她眼一闭,世界都安静下来。 她从小就是个恶霸。 如果让纪泠来评价宋嘉木的话,他大概只有这么一句。就算让所有人来评价宋嘉木,大概也只有这一句话。但是即便她再无恶不作,也从来没有人敢吭一声,究其都是因为宋家在T市显赫的政治背景。 因为两方家庭走得近的原因,纪泠和宋嘉木从小就认识,从幼儿园到小学初高中都是在同一所学校。高中时候,纪泠的眉眼已经开始成形,惹来众多女生爱慕,但宋嘉木整天像跟屁虫似的揪着他不放,让他必须和自己一起为非作歹,当然被揍也是纯天然的一起。但面对他俩的出双入对,从来没有人当面提出过质疑,因为十七岁的宋嘉木的模子,也远远比那些艳草莺飞要出众得多。 高中时候军训,每天半小时的军姿,所有人都在太阳底下暴晒不敢吭一声儿,但教官总会有意无意的来和他两说会儿话,就怕他们觉得闷。过分的是,中途教官助手竟送了大堆零食过来,为了做得不太明显,零食都是买许多份儿,足够这一组的人都能分一杯羹。嘉木安觉得这没什么不好,大家都以为自己在家里必定也是猖狂惯了,实则在家里的宋嘉木才像足了乖乖女,并不敢像这样明目张胆。所以在那些人有意无意来向自己和纪泠靠拢的时候,宋嘉木总偷偷跟着乐。后来和教官混熟了,纪泠也受了宋嘉木的影响,更是肆无忌惮,大夏天的嚷着要泡温泉,教官竟欣然同意请假。 于是在全校人都进行拉练训练的时候,他们俩在热气腾腾的天然室里,自我受虐却自得其乐地泡温泉。 那时候宋嘉木身后跟了一票人,说是一票人,数来数去也就那么三个女生,不过也颇有点儿拉帮结派的嫌疑。 这三个女生性格都南辕北撤,分别叫许暖,天一和周可乐。 许暖比较内向害羞,但成绩在全班都是数一数二,各种大测小验模拟竞赛,只要许暖的名字在参加名单上,那必定能保证总会占据前三魁。纪泠虽然爱玩儿,成绩和许暖也不相上下,毕竟他是男生,纪姓全家都对他极其看好,从这一点也看得出,纪泠平时跟着宋嘉木疯疯癫癫,但他绝对有他自己该保持的理性。 宋嘉木就不一样了,每次纪泠催促她做模拟试卷,她总会得意洋洋地唱丁小芹的《如果我是男生》,将纪泠的镇定摧毁得不留残骸。 “宋嘉木,你的成绩怎么就维持在22——25名不上也不下呢。” “差不多得了嘛。” “宋嘉木,你在你家老宋面前也这么嚣张吗?!” “在老宋面前的话,差不多也得了……” 宋嘉木的座右铭,差不多就行了。 后来证明她随便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其实真的具有很大的哲理性。人生在世,不管是追求名利,爱情,精神境界,以及梦想,我们都得知道放手,否则就叫痴迷。其实很多事,差不多就得了。如果宋嘉木能早点想通她一直挂在嘴边的这个道理,也许对顾南方她也能这样潇洒自若地。 对他的喜欢,差不多就得了。 天一通常不爱说话,但一说就是简明扼要直捣黄龙,所以这种不爱说话同许暖是有差别的。 就像许暖因为好成绩被众人嫉妒对老师打小报告的时候,翻出她不完整并且贫穷的家庭来说事儿的时候,她只会默默哭泣忍气吞声然后继续做好自己的事。但天一不一样,她也会忍气吞声,但绝对不是为了息事宁人,而是守株待兔等待着一个机会的到来,然后蓄势待发,最终让对方尝到绵里藏针的味道。说得好听是聪明,狭义点就是有心机。 相比起其他两个,宋嘉木和周可乐走得最近,大概是因为性子都有许多相似之处。比如两人都大大咧咧又倔强,喜欢招摇着欺负别人很少玩儿阴的,宋嘉木可以对着大街上的壮形醉汉骂二傻,周可乐就可以对着他吐口痰。就是这样的关系,让宋嘉木又爱又恨,因为在周可乐身上,她总是能看见自己,虽然模样生得一点也不相同,但就是让她倍有亲切感。 印象最深刻的,是高中一次暑假,几人约好去爬山。去的不是什么名山,而是T市比较偏山区的地方。因为都是女生,所以宋嘉木难得地没有拖上纪泠,四个人就这么背着一些干粮和矿泉水,踏上了所谓的成长征途,结果在山脚下就遇见□狂。 是个中年男人,正光天化日之下就站在路边撒尿,原本可以等待他离开几人再徒步上去,但偏偏周可乐是个大惹祸精,遇见这样的人她特管不住自己的嘴。所以站在那男人背后,她很大声地骂了一句:“我擦,没素质。” 谁知那男人听见声音,竟转过了身子来,吓得四人赶紧将眼睛蒙住,包括一直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宋嘉木。晃眼之间,宋嘉木看见了对方那恰白和消瘦下去的脸和眼窝,知道对方可能有吸毒历史。这样的人自己见多了,在老宋整理的很多公务档案里,许多被通缉的人就长得这幅模样。 这一下所有人都傻了,愣在原地,直到那中年男人一边将拉链往上拉好,一边吐着口痰骂。 “老子方便,关你们什么事?!” 在确定他将自己整理完毕,宋嘉木终于放下了手,想冲上去呛声,却被旁边的许暖拉了拉衣袖。宋北安回过头,看见许暖瑟缩的瞳孔,表情小心翼翼地对她说:“嘉木,我们快走好不好?” 宋嘉木对许暖这个表情没有免疫力,遂难得的咽了口气,招呼着几人往前走,周可乐却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她盯着前方依旧站在山脚下的中年男人,转过头对许暖和天一说。 “你们先走我断后,要发生什么事,你们就一个劲儿的往前跑不准回头听见没?!” chapter 4。 宋嘉木因为周可乐的话莫名感动,因为当时,她从周可乐的眼神里也看出了紧张,但是她的表情又那么的真诚和无谓。她在那一刻想,要是那男的真的做了什么事,她一定会留下来陪着周可乐,不管发生什么,不管生与死,都共进退。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宋嘉木将周可乐列为了自己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人。 第一是纪泠,第二就是她。 宋嘉木将那次旅途看得很重要,因为即将满十七岁的她已经打从心眼里觉得自己就是个小大人,所以在老宋和宋妈规划着她所有未来的时候,她难得反抗地站了出来。在那个富丽明亮的大厅,她的背脊挺得直直,言辞令色地对着老宋说了三个字:“我不要。” 在这样的家庭,不要这两个字,几乎是不被允许的。 小学二年级,一场大聚会里,大人们都言笑晏晏地称赞着对方家的孩子。 “哎哟这模样生得可不要太俏了。” “哪里哪里,还是你们家姑娘长得灵。” “别开玩笑了,其实最出息的还是纪三家的姑娘,刚一进来就听纪三说前不久拿了个市的二等奖……” 好的,因为那个二等奖,宋嘉木的不消停人生便开始了漫长的路程。 好像我们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一个伟大而且永远不会被打败的敌人,就是别人家的孩子。说不会被打败,是因为走了一个又会春风吹又生。说伟大,是因为的确有很多人因为他们,自己变得越来越优秀,虽然偶尔会觉得不堪重负。 那么,既然纪泠他三叔的孩子唱歌能第二,那自然宋嘉木不能落了低啊,虽然明着是左夸右夸,但谁不是从心地觉得自家孩子才是最有潜力最有出息的呢。所以在宋妈的提议下,一家人都同意将宋嘉木送去学钢琴,一是培养气质,二是为将来的宋家以及自己增添荣光。 因为贪玩,宋嘉木在暗处偷听到的时候就很不识相地站出来,声音稚嫩却无比大声地说了一句:“我不要。” 结果被揍得哭天抢地。 家里佣人都不敢过来拉包括宋妈,因为老宋虽然是疼爱这个独女,但身在这个圈子里,面子事还是比较大。 从那以后宋嘉木就很清楚地知道,她的人生,没有不。 那次宋嘉木说不的原因,是因为她听见老宋和宋妈商量着,周末要带她去见哪个顾叔叔,来头多大她不知道,只是无意间听见过宋妈和牌友八卦。 “哎呀你不知道老顾过寿那排场,上边儿还御赐了二锅头。” 听见二锅头的时候,宋嘉木很不道德的笑了,她甚至觉得自家母后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不就一二锅头么,虽然是上面赐下来的,但也不算什么好东西,需要那么夸张的表情么。当然那些牌友也一个个笑开了花儿,将宋嘉木的疑问给说了出来。谁知宋妈一副看乡下佬的表情扫了她们各自几眼道。 “二锅头自然不稀奇,但若是那坛子要四个大汉才抱得动,并且造型是龙雕呢。” 刹那,所有人都不再言语。 上边什么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宋嘉木也难得地咂了舌。所以被叫去那位顾叔叔家吃饭,自然成为宋家的头等大事,若不是他家独子成人礼,恐怕还没有这个机会。这谁不是挣破了头带着自家闺女往上扑,那孩子据说被保护得极好,鲜少在公众面前露面,这次也算是正式现个脸。 父亲打的什么算盘已经懂事的宋嘉木怎么不知道,别说攀不上这门亲可以交个这样层次的朋友是件好事,假若百分之一的攀上了,宋嘉木从此就不再仅是高贵夜莺,而是枝头凤凰。 但以往任何事情,宋嘉木觉得自己都可以遵从,可唯独爱情,她必须说不,先不说对方张得是人模还是狗样。她对爱,有自己的憧憬。 在宋嘉木大声说不之后,并没有遭来预期之中的暴打。毕竟是女儿,年龄也已到如花开始懂事,不能再用棍棒教育,要改换其他战略了。正当宋嘉木暗暗庆幸之时,老宋却深吸一口气悠悠地说:“要说不等你真有能耐的那一天再来对我说。” 宋嘉木凝眉,倔劲儿一下就都冒起来。 “那怎么才算有能耐了?” 老宋重哼一声:“起码要向我证明,你已经有独立生活的能力。” 然后宋嘉木就决定去登山了。 她才十六岁,去打工没有好地方会要,所以在她看来,唯一能够证明自己的就是来一次旅行,只有干粮和为数不多的钱,供她在外面艰苦的过一星期。好在周可乐和许暖等人都比较以她为中心,所以那次吃苦体验,大家都跟随着参加了去。结果没有坚持过三天,就以失败告终。因为在山上搭完帐篷准备睡觉的时候,她们遇见了蛇。 有剧毒,因为蛇皮很鲜红,常识告诉宋嘉木不能去招惹。那蛇原先是朝着宋嘉木前进的,大家都没有注意,宋嘉木强逼自己冷静地不动声色,在蛇经过自己脚下的时候轻轻打开脚让它过去。可许暖却忽然回了头,在看见宋嘉木的怪异动作时,自然地往地上看,随即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尖叫。 “啊!!!蛇!!!” 接着所有人都跳起来,包括被她声音惊了一跳的宋嘉木。 结果运气还算好,宋嘉木那突然的跃起跳下,正好踩在蛇头上,一脚就让那蛇毙了命。但许暖却哭闹着要下山,眼泪纵横地说自己最怕蛇了,怕再遇见运气就没那样好。宋嘉木等人当然是不会让她独自下山,所以几人就那样灰溜溜地跑了回去。 回去之后的宋嘉木,终于对老宋的安排再也敢怒不敢言。 在去参加生日会的前几天,宋嘉木小组开了一个会,纪泠也在。 在会中,周可乐对宋嘉木说:“肯定长得巨丑无比,否则在大家都跟风地报自己后代根正苗红的时候,他反倒没声儿没气儿了呢。” 周可乐的表情特别慎重,仿佛真的是在给宋嘉木挑选未来老公,自以为分析得条条在理。不过宋嘉木倒没有周可乐那么没脑子,对于周可乐的话她很不认同的摇了摇头道。 “我觉得吧,能混到那个位置上的人一般都不简单,好东西自然是最后才出的,所以那姓顾的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许暖正在攻克一道物理竞赛题,完了还得解决宋嘉木的试卷练习,所以没有时间与闲情参与到讨论当中。天一则很淡定的点头,周可乐忙探过头去一惊一乍地问。 “你这是赞同嘉木呢还是赞同我呢?” 天一瞥了她一眼道。 “我是在想,要是我们都帮着她不去,她家圣上会不会操家伙拆了这里。” 言下之意,宋嘉木懂的,天一说的不是拆了学校,而是牵连到她身边的朋友。毕竟老虎虽然不怎么发威,但她们这群病猫都还是不敢轻易惹的,即便都是宋嘉木的朋友,但往往因为是朋友,才容易受无妄之灾,在审时度势的这点上,天一总是想得特别周到。 纪泠在整个局面都陷入尴尬沉默的时候出了声,他手贱地扯了扯宋嘉木的发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要不这样得了,我今晚回去给我加老爷子说,明天就上你家提亲。我们家和你们家肯定是门当户对,再加上这省上不是要换个副头儿了吗,你爸肯定乐意多一个有力的支持者。” 都说男孩子比女孩子晚熟两年,但放在纪泠身上这个理论是不成立的。因为从小出生的环境不同,所以造就了他必要的成熟,包括宋嘉木也是,否则她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个人优点和领导力,想当群体的老大,大家也不会心服口服。 闻言,宋嘉木视死如归地从纪泠的手上扯过自己的头发,悠悠道。 “那还是让我去会一会吧,万一我对他一见钟情了呢?” 纪泠脸色一灰:“我有那么差?宋嘉木你别身在潘安怀里不知潘安是谁了。” 宋嘉木噗地一声笑出来:“可你这语气怎么那么像柳下惠?” 然后周可乐也张牙舞爪地笑了,她说:“纪泠你就是一奇葩。” 那次大会自然是没有起到任何积极的作用,只是将宋嘉木又朝着去顾家的路上推了又推。 当然,那位顾叔叔的儿子,就是顾南方。 去了以后宋嘉木才知道,如果自己和纪泠算半个高干,那么顾南方就是个资深子弟。顾家三代都是军人,家里功勋奖牌一大堆,三代男儿的照片被挂在国家相馆。 顾南方生日那天,天气不太好,天公很不作美地下起了暴雨,宋嘉木一家还在路上就被大雨给淋得差点看不清前方,能见度不足二十米,特别容易车祸。司机在开车的时候,回答了老宋一句什么话分了一下心,再回头,自己的车头离别人车尾只有那么险险的一米距离,因为是老司机,处理事故反应较快,于瞬间便踩了急刹才没有酿成惨祸。否则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而葬送了自己一家人的性命,该是有多冤屈。 chapter 5。 车子重新启动,上了高架桥,外面天越来越阴,丝毫没有一点要转晴的迹象。那时候宋嘉木就在心里想,难道那姓顾的真长得那么丑?所以才连上天都想阻止她去见他。后来宋嘉木才知道,那是上帝是在提醒她,要想去到顾南方这样一个人的身边,就得有心理准备,将自己变成一个大容器,能容得下所有的一切。 包括油盐酱醋茶,这些五味,和大段悲伤。 而虽然不是一个好日子,但顾家的门前人还是络绎不绝。 宋嘉木下车,期待在门口就能看见传说中的顾南方,按照传统,对方应该会像个傻逼一样站在入口处当门神,然后来一个人就收一个人的红包,表面镇定心里乐开了花。 她心里早已有打算,如果情景真的是这样,她就铁了心要断绝会与他发生任何关系的可能。而事实是,对顾家这样的背景来说,讲得难听一点,他根本不需要给T市任何一个人面子,所以并没有宋嘉木臆想中的情景。 一走进门,老宋和宋妈就忙着招呼这个委那个员,香槟拿了一杯又一杯。宋嘉木很燥豫,实际上,在经过一连串的臆想破灭后,她忽然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见主角,可对方就是不露面。期间顾元过来敬了老宋一杯酒。宋嘉木目测了一下,果然是军人世家,举手投足之间,那些纨绔作风一点也没有,就连举酒杯都是非一般的正派,方四十出头,正是大展风采的年龄。 老宋干完半杯,有些好奇地开口问:“小少爷呢?” 顾元摆了摆手道:“这孩子,不高兴我和他妈这样大张旗鼓,以前一直遂他愿,但最近老爷子身体不好你们大家是知道的,一方面是冲下喜,另方面,成人礼也一直是顾家祖传下来的规矩,由不得他。” 宋嘉木默默听着,对顾南方的好感陡增了许多。不经意转眼,便和不远处纪泠的视线对上,纪泠提步要走过来,宋嘉木赶紧开了溜。 她不是怕纪泠,而是怕站在纪泠背后,也正往这个方向看过来的纪泠他妈。每次两家人碰面,他妈就总有意无意透露纪泠成绩有多么好,惹得老宋和宋妈都心情大不好,她往往免不了一顿责难,所以逃走为上。 看她落荒而逃,纪泠一愣,随即意会到什么,无可奈何的一笑,作罢。 宋嘉木只顾着逃,压根儿不知道方向,顾家是祖传的宅子,她东走西奔,却无意进了另一个小厅堂,这里似乎是顾家此刻唯一的清静之地,宋嘉木长长呼出一口气,开始打量。 无论是装饰还是摆设都充满了古风,这让宋嘉木不太喜欢,她什么都不怕,却怕人们口中常说的不干净的东西,而这屋子的陈旧感觉令宋嘉木莫名地毛骨悚然。正转身准备要离开,却瞥见屏风后边儿有一个出口,她的脚步忽然就顿下来。 往前,发现入口很大,并且有楼梯蜿蜒着下去。宋嘉木小心翼翼地提步往下走,那脚步踏在石板上的声响,轻轻的回音。只是令她没有料到的是,下方还有人。 看背影是个青年男孩,偏瘦,他左手拿起一根试管,正在往里面添加液体。那个液体应该是酒,宋嘉木猜测,因为一走进来,她就发现酒香扑鼻,看样子是走进了酒窖。而更让她确定的是,室内正前方,正立着母亲口中那个龙雕。 几乎是在一瞬间,宋嘉木就明了,前方那个人,就是主角。 宋嘉木脚步刚定,顾南方就背对着她说了话。 “转告他,我会出席。” 嗓音轻轻浅浅,却让人莫名地听出一抹尖锐的冷意,以至于让宋嘉木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没有听见任何回应,也没有听见预期的离开的脚步声,顾南方终于转过了头。 虽然距离不是很近,但宋嘉木却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完全看清了对方的脸。对方身上的穿着再普通不过,可宋嘉木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将衬衣穿得如此贴身和好看,即使是在全校风靡一片的纪泠,也不能,这导致宋嘉木的心克制不住动了一下。 顾南方侧过身子,抬眼,见是陌生人,在瞬间停下了正在注入的手,随即发自内心的皱了皱眉,启唇。 “滚。” 宋嘉木不知道是不是他从小就那么没家教,可她心里又明明清楚,他有那个资本去睥睨周围所有的一切。即便自己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又硬又倔,连纪泠也忌惮三分,在她面前通常都是好声好气,不敢有丝毫越矩,否则:犯我族者,虽远必诛。 可此刻,在面对初初相遇的顾南方时,乃至于对方嘴里毫不友好地吐出滚这个字眼之后,她漠然了。平常恨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的劲儿,此刻消失殆尽,只余下青涩的女生面庞,在昏暗的酒窖里,泛着微弱的青芒。 最终宋嘉木竟然听话的滚了,走到阶梯处,她想了想又倒回来,偏过头去,问前方那个瘦瘦高高,半隐在灰色中男孩子。 “你相不相信,有个人的到来,是为了谋杀你的理智?” 闻言,顾南方有片刻的愕然,她已经迅速地逃离自己视线,他站在原地,眉上的川形越来越深,却尽是厌恶。 正午,顾南方果然是出现了,与先前在酒窖看见的他不一样,此刻的那个人,正正是书上的翩翩公子。白色小礼服加身,无论是袖口还是衣角处,都处理得无比妥帖。 他站在二楼,父亲顾元的身边,一句话未说,气场却强大得令所有人无法转移视线。 顾元客气地介绍和感谢了一番,随即宣布为了欢迎大家的到来,要顾南方献曲一首。然后宋嘉木在顾南方脸上又看见那个不耐烦的表情,猜想这个节目应该是顾元中途加的,顾南方并不知情,但在这样的场合,他并不是当众拂自家面的无知小儿。 钢琴在一楼中间,顾南方上前,试了几个音,随即进入情绪。 在场大多人都摇头晃脑或闭眼装作十分享受,而鲜少人知道他弹奏的是《风的色彩》,大概除了宋嘉木,没有一个人听出。扫视了周围的境况,宋嘉木在人群中轻轻地哼出声,以表达自己的嗤之以鼻。老宋就在宋嘉木身后,有些警告意味地咳嗽了两声。宋嘉木却不以为然,并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情况下,直直地朝顾南方走了过去。 曲子较偏,可是很符合当天的情景。 庭外雨依然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天阴沉沉,肃杀的风吹得叶子重重摇动,越到□部分,那阴霾就越衬得顾南方人若璞玉。而宋嘉木的出现,是那场雨里最惊艳的闪电。 她伸出背着的右手,在顾南方的视线里,食指重重地按上第四阶的黑键,柔顺的长发尖扫在男生的鼻翼,软软道。 “这里,弹错了。” 她很有些任性地将手也放在了琴键上,对旁边人质疑的眼光不管不顾,顾南方嘴角的笑涡隐隐深了一下,竟就着她按下的音节,重新弹奏起来。很多年后,在场的许多人都记得当天的情景,那曲四手联弹,于低之处低,于高昂之处的尖锐,似乎是在谱一道命中注定的风景。 而宋嘉木当时想要的目的也达到,曲有误,周郎顾。 他有误,她顾。 宋嘉木再次遭逢顾南方的时候,是在高年级的塑胶跑道上。 学校每一个年级都有专属的活动范围区,一般没事是不会主动越界的,所以宋嘉木一直不知道有顾南方这号人物的存在。还有一个原因是,在见过了纪泠这样称得上尤物的男生,宋嘉木以为这就是极致了,所以也没有心思去钻研到底是否还存在极品。直到在顾家被对方一招命中,再无翻身之地。 顾南方蹲着身子摆弄一些机械模型车。旁边还蹲了一个男生,宋嘉木也知道他,杜白。这次宋嘉木是打定主意来相遇的,在此之前她早已当了盘幕后主使,支使周可乐打听了关于顾南方的一切,包括兴趣爱好,以及身边走得最近的死党,杜白。 杜白的父亲和纪泠他爸属同一个副级位置,家里九代单传杜白这个独子,所以什么都惯着。杜白性格较为骄躁,也只有顾南方的气场才压得住他。 宋嘉木眼见顾南方正在组装一部红色汽车模型,她特意往那个方向挪了挪,匀速前进。因为顾南方太认真做,杜白太认真看,所以两个人都没遇发现她,直到模型被组装好,放到跑道上开始试跑,宋嘉木才神一样的现了身。 她羞涩地背着手往前奔跑的动作,让看台上的周可乐和天一看了去,直直睁大了眼。惊讶的不只是她的这样小鸟依人的一面。 最重要的是,宋嘉木就这么小鸟依人的奔跑过去,然后抬起她可爱的秀腿,一脚踢飞了那辆汽车模型。 chapter 6。 模型在空中几个翻滚,最终重重地掉落在地面,引起杜白一声短促的尖叫。 “啊。” 末了,完全不在意杜白的脸色,冲着顾南方扬起向日葵般的笑脸挥手道。 “呀,好巧。” 顾南方盯着她,若有所思,半晌后似乎想起来是谁了,接着默默转开了眼神,荣辱不惊的模样。倒是杜白在一旁哇哇大叫。1米78左右的男孩子,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脸红脖子粗的质问。 “姑娘!我们那车跑得是偏道,这你也能踢上?!” 当然,宋嘉木是不会承认,她是故意的,这样她才能有机会缠上他。宋嘉木心眼一转,特别秀外慧中地朝杜白微微点头表示抱歉,话确实朝着顾南方说的。 “要不,我赔给你们吧?” 杜白和顾南方异口异声。 “必须!” “不要。” 闻声,杜白回过头去打量顾南方,满脸狐疑。顾南方却视若无睹,在两人的目光注视下,拍两只手往地上一撑站起来,然后拍了拍衣角处的灰尘,离去。 宋嘉木瞪圆眼,哪肯死心,紧跟着追上前,喋喋不休。 “没关系,我赔给你吧?” “不用。” “不,我就要赔给你。” “不要。” …… 最后顾南方索性加大了步子往前,宋嘉木再厚脸皮终于也死了心。 杜白捡起模型跟着小跑到顾南方身边,表情特别忐忑地问。 “额……这是你刚到手的法拉利全球限量版模型吧?” 顾南方不回答,表示默认,杜白更慌了。 “那你怎么不让她赔?我认识她,宋家的女儿,上次你生日的时候也见过了呀,她承受得起。” 顾南方终于不想再顶着这样的呱噪,突兀地停下步子来,盯着杜白道。 “叫女生赔东西这种事你也好意思的?” “况且,我不想由此身边再多一个花痴。” 那次短暂的接触过后,宋嘉木有一段时间没能再鼓起勇气去主动靠近,直到学校在高考之前组织的一次野游,才打破僵局。因为大军即将逼近,学校接到许多家长建议,不要给他们太多压力,所以组织了这场放松活动。 原本宋嘉木才高二,是不用出席的,是不想去的,但她去主任办公室拿奥数参赛函的时候,却遇见了顾南方。 顾南方成绩自然不用说,从小被诩为天才儿童,现实版的江直树,除了那次弹奏的失误。当然,甚至不能称上是失误,起码宋嘉木看出来,他是故意的。顶着这样的家室光环,不能做出太大的忤逆动作,但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宣泄,他才故意弹错键,自以为不会有任何人听出破绽,不料宋嘉木却站了出来。所以一向对身边女生从不认面目的他,才第一次对宋嘉木有了印象,并在第二次的相遇将她认出来。 在走廊上,顾南方是背对宋嘉木的,副校长正语重心长的同他说什么,宋嘉木走近了便听清。 “这次出游,原本每个班都有一个老师带队,但是临时出了一点变故,所以你们班你看,能不能你负责管理一下?我听说大家都比较服从你,要死换别人,不熟的,怕出了什么岔子,这一个二个的,我们也担待不起啊。” 顾南方想了想,最终在校长期待和祈求的目光中,点头。 宋嘉木更是佩服起顾南方来。 诚然如校长所说,这个差事本来就不好当,大多都是官宦子女,稍微一个出了什么事,只怕学校也难辞其咎,更何况是那么大一群。顾南方的犹豫也在这儿,接下这个担子,就是挑起一个更重的责任筐,但他最终应允。宋嘉木很为他这份担当折服,心里对他的喜欢更加深了一点。 这天回到家运气倒是还不错,老宋难得在,宋妈在厨房忙着,盯着佣人放这个放那个,做老宋最爱吃的菜,连闺女回来了也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简单叮嘱:“快放了包,收拾收拾洗手吃饭。” 家里的是小二层,装修不夸张,经典别致,最重要的是不空,温馨。 宋嘉木心怀鬼胎地偷偷瞄了正在看报纸的老宋一眼,将书包规矩地往玄关处置物柜一放,换了拖鞋就冲上前,不遗余力的撒娇。 “父亲大人……” 不止在面对以后的顾南方是这样,面对最亲近的人时,宋嘉木也习惯使这一招乾坤大挪移,将所有的敌人都杀个片甲不留。 老宋早就听见了开门的动静,宋嘉木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嚷嚷着饿,这一点让他觉得特别诡异,所以敌不动我不动,果不其然,露出尾巴了。 宋母从厨房里出来,一看宋嘉木谄媚的表情,立马知道有难,赶紧地又溜回厨房。宋嘉木嘴角僵硬地撇了几下,最终没忍住,朝着厨房大着嗓门吼。 “您是我亲妈吗?!” 这其乐融融的画面,惹得难得闲下来不用走动的老宋一阵高兴,竟主动放下报纸,开口询问自家闺女有什么事。 这次,宋嘉木采用了迂回战术。 她挽着老宋的胳膊,竭尽展露可爱表情,又是嘟嘴又是摇手。 “您老知道我是闲不住的性子,学校也鲜少有这样的活动对高二生开放,而实际上高二的压力比高三大好嘛?您想想,面对即将送上断头台这种感觉,究竟是在断头台上的恼火,还是我们揪心呢?所以我想趁此机会去放松一下。” 她说得面面俱到,却没有唬到精明的老宋,能爬到这个位置上来,哪有那么好忽悠。老宋安抚地拍了拍宋嘉木的手道:“我看啊,你叫你们班主任和我打电话沟通一下最近表现,再决定要不要你去。” 闻言,宋嘉木顿时有些熄火,她不敢告诉老宋,她和纪泠阴着联手,已经将对方气走了。她咬唇,最终智商空前爆发。 “好吧,那我只有回复顾南方我去不了了。唉,可惜。” 说完一副扼腕的表情。 果然,老宋一听顾家孩子的名字,忽然来了兴致。 “顾南方?你顾叔叔家的?” 宋嘉木装作不在意的点头:“是呀,在学校碰见他了,这次是由他带队呢,问我要不要去,我说回来问问您再决定。既然如此,只好作罢。” 语毕,站起身要走,却被老宋拉下,宋嘉木的眼睛在背后笑成月牙,再回过头,表情已经如常。 用了顾南方的名字,果不其然,老宋当场就给校长去了电话,说是能不能行个方便,让宋嘉木插个班进去,答案当然是毋庸置疑。 因为怕纪泠跟去搅局,宋嘉木故意没有知会,连周可乐和天一等几人,也没有透露一丝半点。 出发那天,在校门口,顾南方临时接到名单说增加了一个人,他接过名单还没有细看,宋嘉木已经穿着一身休闲装,拉着个明黄色行李箱隆重登场。 她站在他身前,鼻尖挨着他胸口第二颗纽扣处,抿了抿嘴后说话。 “宋嘉木,报!到!” 这一声特别响亮,她甚至原地踏步,抬起右手做了一个军礼。 几乎全场的人都在那一刻明了,宋嘉木对顾南方的心思。有许多人在窃窃私语,大致是些什么,宋嘉木不用猜就知道,无非是眼红自己和顾南方的近距离接触,以及考虑着是否要宣布自己的高干梦落空。 顾南方的眼光没有在宋嘉木身上多停留几秒,只吩咐她迅速进列,车子马上要启动了。 当然毋庸置疑地,宋嘉木的座位就在顾南方旁边。虽然坐在最后一排很危险,但顾南方嫌坐前面视野不好,索性就要了最角落的位置,宋嘉木也大张旗鼓地跟着换,忽略掉男生眉眼中所有的不耐烦。 车子连续行驶五个小时,转眼到傍晚。偏偏这个时候经过的是一条盘山公路,蜿蜒着要走到顶端,旁边就是悬崖。宋嘉木发自内心的有一点儿害怕,不自觉地离顾南方更近。她扯着他的衣袖,被对方抽回以后,再如此循环地去拉,顾南方终于是疲乏了,听之任之。 谁也没有看见,宋嘉木的嘴角在黑暗中悄悄扬起,这就是传说中的拔足倒追吧?她如是想。 第二天早上才到目的地,是一个不知名的小乡村,在地图上搜索不到,但是倒特别的山清水秀。是秋天,金黄麦子灿烂烂地开了整片田,似乎更适合艺术生,来取景画画写生什么的。 学校安排的住宿,是当地唯一一家农家乐,环境还好,毕竟在这样的偏巷土壤处,不能要求太高。农家乐集吃饭和周围景点旅游于一身。 宋嘉木特别喜欢就在农家乐背后的那片山坡,站在那里,所遇的景色都尽收眼底,无论是那一片金黄,还是黄昏傍晚,袅袅升起的炊烟。 顾南方会画画,宋嘉木那一天才知道。 她被分配和另外一个陌生女孩一间屋,两人总共就说上了三句话。 “你想要这张床还是这张?” “你呢?” “都可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chapter 7。 收拾好行李,宋嘉木迫不及待去打听顾南方的房间号,却恰好在门口遇见对方,手里拿了画板和画笔,以及一些彩色颜料。别人都忙不迭的躺下补眠,唯独她和他的兴致特别好。 见她兴匆匆跟上来,顾南方不阻止,却也不和她说话,看他冷冰冰的表情,宋嘉木却自觉有趣。 事实证明顾南方同她一样,独具慧心,所以才看上了同一片山坡。 顾南方一手掌着画架,一手建搭,宋嘉木上去帮手,将白色A4纸张固定在画板上,他抬起头瞄她一眼,她嘴角扯起一个大大的弧度笑,却没能得到丝毫的回应。 平那天,在顾南方画纸上,明明面前是即将被收割的金黄稻麦,可他竟然神来之笔,将整幅画取了两个意。眨眼看顾去是稻麦,仔细在一分辨,那些稻麦合起来,是朵向阳花。 宋嘉木是从那时候开始喜欢上向日葵的,那样亮眼的颜色,像极了她对顾南方那样直白又激烈的感情,即便是太阳被乌云遮住但她相信,总有一日,会雨过天晴,云彩漫天。 他画,她看。偶尔看画,更多的时间看人。 顾南方对这样的注视早已习以为常,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并且他从内心并不是特别厌恶宋嘉木此刻的靠近,好在她是个识时务不闹杂的女生。 时间倏忽而过,转眼已经下午两点,那副色彩也被顾南方画龙点睛晒干之后,卷起来,收进了专门放画的桶里。 她帮着收拾,不小心将颜料蹭了一点在手上却不知觉,大中午的天已经开始热,她下意识擦了擦脸,接着听见一声闷笑。 宋嘉木不知所以,但当看见顾南方冲自己笑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呆滞了,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的微笑,竟也变成世上最珍贵的宝。 见她傻傻地愣在原地,顾南方在心底叹气又好笑,没忍住伸出手去,将那些明亮的黄一点一点擦拭掉。 指腹与柔嫩的脸皮皮肤接触,弹钢琴的人的手都容易长茧,顾南方也不例外。 当粗厉与柔软相碰,炽热与冰凉对撞,宋嘉木听见自己心里的火花在滋滋滋往外冒,几乎要跳出心坎儿。 但,好景不长。 宋嘉木正沉浸在这样难得的温柔里,不一会儿,周围开始地动山摇。还未待她有所反应,顾南方已经拉着她起身,声音颇大地叫了一句:“跑!” 二人是牵着手的姿势,顾南方在前,她在后,她步子比他小,所以跟上有些吃力。 全程都是下坡路,材质都是泥,混合着山上的石子,跟着跟着往山下滚。 宋嘉木终于明白,地震了。 她忽然忆起那副刚刚完成的向日葵,在奔跑中回过头,有石头滚落在画架旁边,架子倒了,黑色的画筒在原地打了一个圈儿。宋嘉木忽然甩开顾南方的手,逆石向上。 见状,顾南方瞳孔放大了一些,冲她叫:“你疯了?!” 宋嘉木偏头答:“你的画!” 当时的顾南方如遭雷击,在他的认知里,女人都被划分为两种的,要么故作清高,要么花痴倒贴,而在这一刻,他忽然迷茫了,究竟宋嘉木属于哪个范畴,或者哪个都不是。 成功将画筒抢救到手里,宋嘉木笑,转身看见盯着自己发愣的顾南方,一块巨石滚动的声音在耳边越来越近,宋嘉木慌张叫他的名字,可是已经来不及,就在石头要迅猛滚过去的前一秒,宋嘉木飞身扑到顾南方身上,硬是将他1米8的个子压下去,翻了好几滚。 两人在这样的山摇地动和泥流当中往前越滚越远,眼看就要翻下山崖,有土被震得松动,彻底漏了个大洞,将二人漏进去,不一会儿,震动终于停止。 宋嘉木压在顾南方身上,两人的衣服和脸都沾满了尘土,此刻俱都狼狈不堪。顾南方挣扎几下坐起身,皱眉看了看身上已经污浊的衬衣,随即抬起脸来看宋嘉木,发现对方正捂着手肘,额头上有浑浊的汗水。 宋嘉木是被疼出来的,活了十多年,这样的剧痛从来不曾体会,哪怕是MC来临。 顾南方眉毛微微耸动,脸上怒气翻腾。 “谁让你逞英雄了?” 不错,宋嘉木的举止让顾南方觉得很丢脸,并且大男子主义爆发。因为在他的人生里,不该出现被女人救的耻辱,偏偏对方还是一个,他不想去沾惹的女人。 他盯着她良久,她也皱起小脸回视,可是脸色疼痛的表情却遮盖不了,这让顾南方的态度越加软化。 最终,顾南方坐近了去打量她,伸出手去拉开她的胳膊,试探地动了几下,慎重且小心翼翼,宋嘉木疼得咬住自己右手的大拇指。 片刻,狭小的空间里听见他独特的嗓音。 “我平常看了一些医书,看样子应该是错位,没有骨折。” 语毕,他再次抬眼看她,宋嘉木依然是侧着头的姿势,所以没有注意顾南方的变化。 男生喉咙做了一个轻轻吞咽的动作,似乎在下什么决定。宋嘉木不知所以,下刻,却已经被迫偏过头,让人吻了个正着。 顾南方轻车熟路,毕竟送上门来的女生很多,打发掉的也不在少数。 他的舌头轻易就撬开女孩洁白的牙齿,钻入口腔里温柔地作乱。宋嘉木却是第一次接吻,根本不知道闭上眼睛这回事,她就那样望着头顶上湛蓝的天空,仿若自己此刻就在天上,否则怎么觉得如坠云端? 接着,一声清脆的咔嚓划破绮丽。 宋嘉木眼眸睁得更大,从喉咙里发自内心的唔出声,顾南方也终于离开她方才泛白,现在却殷虹的唇。 原来他是为了分散她注意力,将错位的关节还原。 错位的手被接好以后,疼痛立马消失不见,宋嘉木几乎都忘记了自己前一秒正痛苦得死去活来,她的记忆只自动汲取了顾南方特殊的气息。 洞口太高,又是泥土做的,稍微一用力泥石就会滚下来,只能坐等救援。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说过话,一人缩在一角等待。 天渐渐黑了,有不知名的野生动物还是叫,宋嘉木彻底怕了,再也顾不得矜持,整个人顺势倒在顾南方的肩膀,顺便紧紧护住稍有划破的衣裳。 顾南方撇了她一眼道:“你松手吧,我没兴趣。” 宋嘉木只觉被挑衅,唰地起身,嘟着嘴,想了好久居然想不出一个词去回击,最终眼泪盈眶。见状,顾南方把她重新拉下自己身边坐着,似乎在以这样的方式道歉,宋嘉木当然见好就收。 头顶是墨黑的天,几颗不显眼的星子在发着微弱的光,那晚的月亮是上弦,宋嘉木永远记得,那个摇篮的姿势,仿佛就是那刻对她和顾南方的最好诠释。 一阵沉默过后,顾南方突然开了口,典型的顾式口吻。 “提问。” 宋嘉木想都没有想,条件反射脱口而出:“回答!” 他抬眼看她几秒,随即转过头问:“为什么是我?” 说完以后忽然又发觉那个问题太过于傻气,于是欲盖弥彰加一句。 “你可以不用回答了。” 宋嘉木却少了扭捏,反问:“为什么不是你?” 顾南方哑口无声,宋嘉木乘胜追击。 “对啦,顾南方,你看,你也说不出来为什么我要不喜欢你,就像我说不出我为什么会喜欢你的理由一样。还记得那天在酒窖里我对你说的话吗?其实那是我想对自己说的。因为在那一刻我忽然发现,有些人的出现,就是来谋杀我们的理智的,毫无道理可言,他就是能够这么做。比如你,之于我。” 有些人就是命中注定。比如你,之于我。 索性地震强度不大,除了在山上感觉剧烈外,造的房子都没有损害,所以其他人都没有受伤,最多受到一点惊吓。是杜白首先发现顾南方不见了的,然后每个人开始清查自己的同学和朋友,与宋嘉木同屋的哪一个女生也在人群中叫出来。 “那个什么宋嘉木也不见了。” 另个人从房间站出来:“早上我好像看见他们往后山上走了。” 于是一群人结对上了那片山。 幸好山坡范围不是很大,群体的呼喊让宋嘉木眼睛一亮,尽管他们都看不见,可是她还是伸出了手左右摆动地叫:“我们在这里!” 是杜白首先探下头去,他手电筒一照,无法适应突如其来的光束,顾南方和宋嘉木下意识侧脸闭眼。此时杜白却突然来了兴致,他盯着一身尘土的两人调侃道。 “你们是要重演梁祝经典,跳坟殉情嘛?” 宋嘉木一只手遮挡光线,口齿伶俐地反驳。 “是啊,还要一起化蝶飞过万世千山去!” 所有人都:“哇……” 此时大家仿佛都忘了救援一事只顾着八卦,最终一直沉默不言的顾南方愠怒了,他挑起眼角扫了杜白一眼,轻轻道。 “我觉得有必要和你爸通个电话,谈一下这次测验的事了。” 一招封喉,杜白终于是敢怒不敢言,赶紧将这个少爷弄出来。 chapter 8。 回到农家乐,洗漱完毕以后,宋嘉木依然在回味那个吻,虽然它的初衷不是因为喜欢,仅仅是分散注意力那么简单,但是宋嘉木甜到了心里,整个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会儿傻笑,一会儿抚着嘴唇自个儿害羞脸红。 之后的几天,她更是跟在顾南方身后形影不离。 “顾南方?” “顾南方!” “诶,顾南方……” 对方虽然不至于多么的亲切,但已经算不上排斥,这么重要的一步,让宋嘉木欣喜若狂。 另一方面,经过这几天的接触,和那晚在山坡上的斗嘴,宋嘉木和杜白很快打到了一堆。本来就是家室和背景相当的孩子,话题在一起,为人处事准则在一起,自然就觉得投机。 平常的时候,宋嘉木和顾南方说不上几句话,就和杜白闹腾,倒也弥补了她的无聊。 而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段时间,杜白这个旁观者,可是将宋嘉木干干净净的感情看在眼里,平常吊儿郎当的他终于正经了一回,为宋嘉木说了话。 是晚饭后,他跟着顾南方一前一后回房间休息和整顿行李,第二天回学校,杜白在空当间不经意地问。 “你对嘉木什么个想法啊?” 顾南方整顿行李的手微微顿了顿,随即修长的手指继续手下的动作,虽然微不可闻,但杜白的好耳力依然听见,他似乎是哼了一声。 杜白除了不正经一点儿,其他心思还是有的,不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对得起他那张同样周吴郑王的脸。 见此情景,杜白踱步朝顾南方的方位移动,满脸的打趣。 “哇塞,我没有看错吧,顾大少的脸上竟然写着一个大大的‘醋’字。” 顾南方皱了皱眉没有理他,杜白却越发觉得有兴趣,对方越否认,他就越是要逗弄,谁叫平常自己都被他耍腹黑逞心计压在五指山下,这回,他终于找到了奴隶翻身做主人的机会。 杜白收起笑脸,故作严肃地咳了几声,坐在床边,正经得犹如在开五国峰会。 “不瞒你说,南方,我私下觉得嘉木真是个不错的女孩儿,虽然把她扔在人堆里不一定揪得出来,但相处之后你会发现,她具有许多女生不曾具有的东西。比如,孤勇。” 孤勇? 听见这个词的时候,顾南方脑子里自然就浮现了宋嘉木的模样,以及她奋不顾身朝自己扑来的情景,还有那晚在泥洞里,她靠在自己肩膀上,眸若星辰地说。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你,我只知道,你的到来,就是为了谋杀我的理智。” 顾南方正出神,杜白连连诶几声,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了些什么啊?” 他无意识皱眉:“嗯?” 杜白凭空翻了一个白眼道。 “我刚才说,如果像宋嘉木这样的女孩儿都不能让你动一点心思的话,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趁早打消了她的念头,别将人傻傻地吊着,半死不活不吭不哧的我看着都难受。你要不想要,我可出手了啊?” 而最终,杜白的挑衅依然没有让顾南方吐露一点什么,他将收拾好的东西归位,全部放进黑色行李箱,那样的暗沉仿佛是各自性格中的基调,它与宋嘉木的明亮,形成最鲜明的对比。 见他无论如何也不吭声,杜白就是不解气,左跳右跳地喊着。 “真不要?那我追了?” 顾南方连视线都懒得施舍地回。 “废话那么多,是需要我帮你追的意思?” 然后杜白彻底对他投降,却有点儿恼羞成怒,索性微红着脸,跺脚似小孩子般嚷着。 “去就去!” 这世界上有一种人就是这样的,他不想表露的情绪,他想隐瞒的东西,只要是他想,统统不是问题,例如顾南方。 结果杜白就真的去了,他站在宋嘉木的房间门口狠狠地敲门,那声音似乎是要全世界的人都听见,一口一声儿地喊。 “嘉木!嘉木!” 宋嘉木以为发生什么事情,原本正躺在床上看原文名著,惊得书都差一点掉下去,隔壁的女孩已经准备睡觉,所以特别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宋嘉木哪会示弱,干脆就慢动作,一点也不急地下床穿鞋,慢悠悠地晃荡在镜子前去整理了几下头发,面带故意。 她从镜子里面看对方气得牙痒痒的表情,心里暗爽,最终实在承受不住杜白高分贝的杀伤力,才蹦跳着去开了门。 她门一开,周围的门都开了,大家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虽然还不知道这是要演哪一出。宋嘉木刚刚洗完澡,穿了一身宽松的TS,领大开到锁骨,加上她又绑起了马尾辫,那原本保养极好的脖颈皮肤,就这么亮堂地 暴露在昏黄的走道灯光下。 杜白没料到有这么一出,原本是真想当着全世界的人开玩笑告个白,这下他的喉头却是真的控制不住地动了一下。 见他盯着自己出神,宋嘉木倾身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叫她开玩笑时给对方的外号‘摆摆’。 “摆摆,你怎么了?” 温言笑语在眼前,杜白只觉一阵电流窜过,令他全身发麻,最终他在宋嘉木狐疑的眼光中跑回了寝室。 顾南方难得打趣:“怎么?被拒绝了?摆摆?” 杜白完全忽略了顾南方那抑扬顿挫的最后两个字,只一个劲儿地仰躺在床上,摇着脑袋逼迫自己不去想那一幕,不一会儿,他翻身起来对着顾南方说了话。 “擦,你赶紧的下手吧,不然我可真明刀明枪地拐了。”、 顾南方耸耸肩,不置可否。 那一边,宋嘉木被这出突然的意外弄得不知所措,她关上门,继续拿起枕边的原文书来看,上面明明是很严肃的桥段,可她却突兀地笑出声了,再次惹得隔壁床不满意翻了一个身。 是的,任何事情都不能再影响到她的好心情,并且这心情已经持续了好几天。 从她和顾南方一起去后山坡写生开始,从她心甘情愿飞身向顾南方誓死要保护他的时候开始,或者是,他为了医好自己的手,而突如其来的那个吻,又或者,是月朗星疏的夜空下,全世界都剧终的感觉下,她靠在他的肩膀难得温柔说。 我是真的喜欢你。 宋嘉木和顾南方一行人等打道回府后,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周可乐八卦他们的最新进展。 是中午午休时间,仗着周围都没有人在,周可乐的嗓门一如既往的大。 “什么?!你和顾南方接吻了!!!!” 连在教室外边经过的人,也听得一清二楚,宋嘉木很鄙视地看了周可乐一眼道:“没有贴心地为你带个喇叭来,是我的错。” 闻言,周可乐捂着嘴,悉悉索索笑得比宋嘉木还开心,然后附在宋嘉木耳边小声地道。 “看来啊,这次你没告诉我们是对的,我们去肯定会坏事儿。” 宋嘉木跟着她呵呵呵地冷笑:“真的是‘你们’,而不是‘你’吗?” 也不知道是谁放的风,自动默认为周可乐说话的时候,真的有人路过他们班门口,于是宋嘉木和顾南方接吻的消息不胫而走,然后,有了纪泠和顾南方的那一场架。 在整个年级上,纪泠堵住尚从小卖部买水回来的顾南方和杜白,不由分说便送上了一拳。纪泠也是有底子的,顾南方没料到这突然袭击,中了招,嘴角立马见红。杜白是个爆脾气,见好朋友被伤,也是二话不说扔掉手里的东西,和纪泠厮打起来。 原先两人的对局还讲究身法,最后分不出胜负,古段改变战术,如小孩子那样打抱抱架,谁按到谁就特别地有成就感。 是许暖通知还端坐在教室里数落某科老师的宋嘉木,她难得激动,风一般地冲进来,拉住宋嘉木就开跑。 “嘉木不好了!纪泠和他们打起来了!” 宋嘉木一听见纪泠打架,脑子里第一个念头便是:他疯了?回去准被抽。 毕竟是从小穿连裆裤的发小,宋嘉木对纪泠的事情总特别关心,她一边跟着许暖跑一边问。 “哪方占上风?” 许暖头也不回,但声音听得出喘气严重:“还不知道!” 宋嘉木在女生背后不自觉沉下了脸,她已经做好了一番硬仗的准备,她决定,不管对方多么的高大威猛,也不管是纪泠的对或错,她都要将他一挺到底。 只是。当她抵达现场,发现对方是谁以后,她的底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宋嘉木和许暖抵达现场,顾南方已经将他们拉开,纪泠和杜白退居个位,两人都没有讨到多少便宜,俱都青红紫蓝交叉现。纪泠怒视着顾南方,一手指着他嚣张地挑衅。 “你有种耍流氓,就有种站出来一对一。” 聪颖如顾南方,凭他的一句意气话,已经猜到对方是为何而来,他在心里叹口气。 宋嘉木,走哪里都逃不掉的样子。 chapter 9。 而当宋嘉木抵达现场,耳闻纪泠的叫嚣后,也立即明白了缘由。她站在他背后,不知该闪避还是该勇敢靠近,顾南方却已经瞥见了她的影子,遂有点故意的抬高了声调。 “你怎么不去问当事人事件起因?” 纪泠重重“呸”了一声。 “管你有什么天大的理由,老子都把这帽子给你扣定了!” 顾南方抄手,冷静得不像其他同龄,他往那里一站,仿佛就是指引你向前去的光。最终,清冷的嗓音响彻在这个不算空旷的区域。 “既然如此,我何不做到底。” 顾南方语音一落,宋嘉木便见他朝着自己的方向一步一步的走过来。他的身材挺拔,犹如冬日白杨,如墨的眸色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宋嘉木和顾南方的第二次接吻,也是在她懵懂的情况下,不一样在于,这一次,是在所有人的眼光里。准确地说,这不叫接吻,只是他将唇压在她的柔软上,一动也不动,却怎么也避不开,又或者,她从没想过要避。 宋嘉木的不反抗,让纪泠想找顾南方麻烦的心终于消停,他站在看似郎情妾意的他们背后,将拳头攥得死紧,最终分开。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场,在他们意识里,已经算香艳的场景吸引去,却几乎没有人注意到,纪泠离去的背影有多孤单。 那不仅仅是我喜欢的女孩不喜欢我,还有从小建立的一种信仰被摧枯拉朽的力量毁灭掉。 在过去的十八年里,纪泠以为,他真的以为,自己和宋嘉木是要被一辈子绑在一起的。即便不能绑在一起,她也该永远站在自己身后给予默默的支撑,虽然她总是以欺负他为乐,虽然言语上他总是占不了上风。他从来没有想过,爱情的力量竟强大得可以摧毁他的世界。 头顶是倾城日光,将他离去的背影拉得长长又长长。 宋嘉木在放学路上拦住顾南方的路,学校外的那条树荫成群的小道,映衬着此时女孩儿羞涩的面庞,感觉青春在飞扬。 她伸手,做出老鹰抓小鸡的姿势,毫无畏惧的问:“第一次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那么第二次呢?” 他微微低头盯着面前商算娇小的人儿,她的目光里充满期异,她的眼珠是不同寻常的褐色,浅得不可思议。 当时的顾南方并没有来得及回答什么,却被宋嘉木一口打断。 “停!如果你想对我说,你只是单纯地为了回敬纪泠的嚣张劲儿的话,我会觉得你是个混蛋。而如果你真想这么说,那你什么都不用说了。” 宋嘉木憋足了气转身要走,她承认,她用了有点儿心机,她就是想以这样鱼死网破的方式,来试探到底顾南方对自己有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如果他没有留下她,那么,她终于可以给自己一个死心的理由。 她喜欢他,可是绝不犯贱。 她一步一步故作大方的背对他朝前走,看似毫无留念,实际心里在呐喊:叫住我。 本来顾南方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玩儿的那些小把戏,怎么逃得过自己的眼睛。 就这么走啊走,走啊走,终于快到转弯的路口,宋嘉木的心在一点一点的冷却。她感觉自己的耳朵忽然失聪了,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感觉自己的眼睛忽然盲了,看不见任何风景。 也许,在没有拥有的情况下失去,是一种最好的结局。 宋嘉木走过转角,竭力去忍住自己眼眶中的泪水,最终克制不住地蹲□去。半会儿,一个声音响彻在自己的头顶。 “宋嘉木,如果你是认真的,我们T大见。” 她惊吓抬头,说梨花带雨不足为过,原来那个人被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一直跟着她走。 瞬间,惊讶统统变作惊喜,她又哭又笑地站起身,一个劲儿的猛点头,然后再顾不得矜持一把跳上前,终于是正大光明的,真切地将他抱了个满怀。 如果你踏出一步,我愿意向你走剩下的99步。 宋嘉木决定将这句话,当作自己以后的爱情箴言,她注定永远是他的信徒,而她心甘情愿。 当宋嘉木对顾南方的感情终于尘埃落定后,她这才有了心情去给纪泠道歉。虽然在过去的近十八年里,她从来没有道过歉,即便是面对老宋的时候也一样。 小时候被打,也咬紧牙关就是不说错了二字,每次宋妈不敢拉,却会因此眼出泪花,但宋嘉木就是不吭一声,老宋打疲乏了,她就消停了。 这情景很像是她从小就爱看的古装电视剧还珠格格,她总是对纪泠说,她上辈子肯定是小燕子,否则怎么这辈子依然生在官宦家庭,并且遇见的父亲也是独裁者,喜欢不由分说就动手打人,而她依然那么固执,认准了一件事非要达到目的,即便最后发现是白用功,很有点儿不知所谓的味道。 每次纪泠扒拉着她的头发,开玩笑地讽刺:“你呀?你最多就是一金锁,陪着主子挨打的命。” 最后总是纪泠被宋嘉木追着打,再义无反顾地每次等在她钢琴下课的地方。 宋嘉木小时候更是任性,除了纪泠,其他小孩子都得不到过多的好脸色,更遑论那些陌生人。 她学钢琴,父母没有时间时间送,都叫家里的警卫员陪着去。到了老师门口,宋嘉木坚决不让他们进去,甚至撒泼让他们自己回家,哪怕是下雨。每当这个时候纪泠就会神一样的出现,拯救无辜的警卫员们于水火。 小小年纪的纪泠已经很有大人般的气质,他挥挥手,那些警卫员便撤退,熟悉得仿佛是自己家的人。两人下课以后跑去到处玩,疯逛。 为了不穿帮,纪泠总是少年老成地请他们吃饭,跟赏赐一样,最后牛逼轰轰地玩完回家,就说是老师要求多一点时间练习。 刚开始,那些警卫员还是忌惮老宋的神色,总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引起老宋怀疑,后来宋嘉木索性就恶人先告状,回到家就说一大堆对方的不是,挑三拣四Blabla一大堆,最后警卫员终于是敢怒不敢言。 再长大一点儿,站军姿,宋嘉木喊累,纪泠就死活缠着纪森,让教官换他们去整理内务,虽然最后免不了又是挨一顿骂。 上手工课,要画彩蛋绘壳,要求必须准备鸡蛋,然后在蛋壳上面开一个小孔,把蛋液全部流出来才可以用。但宋嘉木虽然聪颖,做手工却是一等一的差,总是失败,然后被老师拿来做最坏的展览。宋嘉木下课就呜呜呜地趴在桌上哭,纪泠怎么也哄不好,便一呼啦的跑回家,吩咐家里的佣人去市场买了一箱的鸡蛋,送到宋嘉木面前,让她一个一个地画,画得不高兴了就砸在碗里,深黄的蛋心汇聚在一起,最后被佣人做成各种鸡蛋宴端上桌,什么煎蛋,鸡蛋饼,韭菜盒子等等等等。 …… 在去到纪家的路上,宋嘉木不断回忆起这些小细节,就不断觉得自己对不起纪泠。他为了她出头,而她竟然违背了誓言,没有义无反顾的站在他背后,没有让他一回头就看得见。 越是这样想,宋嘉木就越觉得愧疚,脚下的步子迈得就越快。 天已经慢慢黑下来,她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之前纪泠说,今天他们全家要去参加个谁谁谁的宴会,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她说没兴趣,纪泠便作罢了。 不知道他到底去了没有? 最后宋嘉木转念,不管他有没有去,总要上门看个究竟才好,不然今晚她和纪泠两个人估计都没法睡了。她是因为懊悔,而他是因为愤怒。 到达纪家时,天几乎全黑。 从落地窗户望过去,纪家的大厅没有亮灯,但是二楼却有亮光。 宋嘉木不确定到底有没有人在家,试探地叫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她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走到纪家大门侧边的花园栏处,移开了一盏还未开全的芙蓉盆景。这盆芙蓉已经开了好几季,纪泠总是喜欢预留一把钥匙在这里,一是防止自己哪次忘带钥匙,二是方便他睡懒觉的时候,家里没人,而宋嘉木突然袭击。 果然,那银色被掩在一些尘土下,正一点点发着光。 宋嘉木拿起钥匙,轻车熟路地找到钥匙孔,然后推开防盗大门。 一楼果然没有灯,好像是无人的痕迹,宋嘉木有些失落,她往沙发上一坐,有些伤心,没能及时解释,纪泠估计会想把她千刀万剐。 转念,抱着试运气的想法,她又起身,朝二楼走去。 刚站定,宋嘉木还未来得及呼唤一声对方的名字,却听见一点儿异样的声音。 宋嘉木有些害怕,但好奇心却驱使她更向前走了走。前面就是纪泠的房间,宋嘉木这才发现他的房门没有锁,虚掩着。 chapter 10。 灯光是从纪泠床头的那盏小台灯散发出来,是纪泠十四岁时,她送的生日礼物,中途坏过一次,她要扔掉再送他一个,纪泠却坚决反对,跑了全城才找到配套的螺丝帽。 想到这,宋嘉木不自觉地嘴角弯了一下,她在心中复习了一遍道歉词,然后要推门进去。 突然,那异样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令宋嘉木一愣。 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娇弱十分,她的喘息特别不均匀,断断续续地叫纪泠的名字。 “纪泠、泠……额……” 同时,属于男孩子的嗓音同时传来一声闷哼。 整个走道上,那暧昧的响动不停,唯一不同的只是没有像炮竹那样震耳欲聋。 不一会儿,那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尖锐,最终似是从心底发出了一声呐喊。 那节奏似乎渐渐缓了下来,屋里传来交缠着的,沉重的喘息。 宋嘉木几乎是瞬间明白了里面正在进行什么事,她的脸飞烫,一动也不敢动。而在难堪的同时,她又从心底又惊讶大于尴尬。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忽略了,彼此都已长大成人,不只是思想上的早熟,还有身体上的变化。 学过生物学后宋嘉木当然知道,青春期男孩冲动无可避免,只是她一直以为纪泠是不一样的。还是,她真的从来没有把他当作一个男人来看待?无论他多么的努力。 最终,宋嘉木决定当自己从来没来过,回家整理好了思绪再来谈道歉的事,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很长一段时间,因为难以面对而消失不见,但总之不是此刻。 她把着门手,着急地转身,准备往楼下去。而却因为太过着急,以至于犯了这辈子她觉得最严重的错误,那就是,她竟然用自己的右脚把左脚绊倒了。 身体几乎是无可避免地往地上‘咚’地一摔,神经反射发出“啊”的一声。 终于,屋内的人被惊醒。 宋嘉木从来没有听过纪泠那么冷的语调。 “谁?!” 她企图再次逃窜,揉着自己被摔得滚烫的屁股,以及护着自己依然滚烫的脸,一步一爬行,小心翼翼地,偷偷地往楼道处爬去,样子特别的狼狈。 但是她爬行的速度肯定是没有男生穿衣服的速度快,门从里面唰地一下打开,宋嘉木侧着脸回头,便见纪泠裸着上半身,下面围了一条临时用来遮掩的浴巾。 两个人对视,面面相觑。 大眼瞪小眼,小眼瞪大眼,起码持续了有一分多钟,宋嘉木才在纪泠惊讶的眼神中爬起来,下意识拍了拍屁股,再尴尬地弄了几下长发,最终嘿嘿地对着纪泠笑了一下,企图化解尴尬的气氛。 见纪泠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动作,里面的人等不及要知道是谁了,好像害怕是纪家父母回来,但如果是的话,他站在门口干嘛,现在不该是风雨欲来了吗。 遂女主角躺在床上,小心翼翼地问:“谁啊?” 但是就这两个字,就这么一声,却让宋嘉木如遭雷击,这一天要带给她的惊悚还不够多吗。 刚刚对方发出的呻吟,因为太细碎,所以宋嘉木根本无从分辨,她自动默认为,是某个暗恋纪泠的姑娘,或者是,纪泠瞒着他偷偷叫了女朋友而没有让他知道。无论是哪一种,宋嘉木都能接受,男人嘛。只是她从来没想过,那个女生,竟是她。 纪泠头也不回,眼神依旧是盯着宋嘉木,嘴里却回了话:“嘉木。” 里面忽然没了生气儿,似乎不敢再出声,怕被认出,宋嘉木经过几重的刺激以后,反倒变得比之前更坦然。她朝着不远处的门口喊话。 “许暖,是我。” 说起许暖。 高中的时候,她因为家里远,所以选择了住校。学校原本就是子弟校,许暖她爸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她塞进来,据说是托了某个二舅爷,因为是某高层的司机,平常做事伶俐讨喜,高层最终给发了话才弄了进去。所以一开始许暖在学校里,总是闭口不言,行事低调,努力学习,不让家人失望。但其实在学校里,成绩出色就已经是最大的高调,所以被孤立已经是没有转圜余地的事情,直到她遇见宋嘉木这一群人。 宋嘉木不讨厌穷人,可是她讨厌心里穷的人,没有内涵整天怨天尤人不知进取的那一种,身边多不胜数,幸好许暖是个例外。 最开始结识许暖是因为纪泠。 当时生物老师正在讲解男女身体结构,是个男讲师,所以行事作风与讲词都比一般女老师开放。他将全班分为两组,然后就男女就性知识问题展开讨论,纪泠被选为A组的代表,宋嘉木也被拉进去,唯独遗下弱弱的一声不吭的许暖坐在最中央。宋嘉木不忍心,扯了扯纪泠的袖子,纪泠回过头,英俊的眉目在日光的映衬下犹如神祗。 他伸出手,对着她招了招,很准确且口齿清楚地叫她的名字。 “许暖,过来。” 纪泠的主动示好,让全班的注意力几乎都转到了这里,教室四下突然异样的安静。而许暖则呆呆地坐在座位上不动,看着纪泠伸出来的手发愣,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学校的风云人物,会明眸皓齿地朝她伸出手。宋嘉木似乎看穿了许暖的惊讶,又去火上浇油了一把。 她在全班的注视下站起身去,拉住许暖的手,亲自带到了小组里。许暖就坐在纪泠旁边,男孩子的呼气声尚在不远处,令青春期的少女心眼儿一缩,面颊偷偷地更加滚烫。 彼时周可乐和天一已经是宋嘉木的党派中人,周可乐性格好,比较热情,许暖一坐近,赶紧体贴地和她说起了话,为了避免她觉得尴尬。 “问题我们都填写差不多了,你就听着得了。” 许暖对着她笑,点头。 纪泠却扯过一张纸赛道许暖怀里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解决吧。” 说完,正好讨论的时间到,老师宣布各自回到原位,许暖却看着最后一个问题,无所适从起来。 那个问题是:你都通过什么途径了解性。 讲师首先抽取的是B组人回答,回答的是个男生,他憋着笑,忍了半晌答:“通过了解日本。” 全班心照不宣地哈哈哈哈笑开了去,见此,许暖更是心生忐忑。 纪泠原来的座位就在许暖后座侧,他偷偷瞄了一眼对方难为情的表情,不自觉地哼笑了一声。 其实纪泠没有恶意,他就是看她瑟缩的模样,越想逗弄。在他的认知里,是不存在这样自卑的女生的。别人都要么小家碧玉,大家闺秀,充其量宋嘉木算是个铁娘子,却有着绝对的自信。而他就是想看一看,被逼到决出的许暖,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但当许暖真的在人群中憋了足足一分钟,都吞吞吐吐说不完两个字的时候,宋嘉木忍不下心了。 她坐在纪泠旁边,悠悠地在四下安静的教室里淡定自若的陈述。 “纪泠说,真理都是通过实践得来的。” 啪。 这声音犹如一根弦,迅速反弹着纪泠的脑门,让他不自觉开始流冷汗。 在纪泠和宋嘉木这样的家庭里,履历出现瑕疵是绝对不被允许的,尤其是超越年龄范围的越矩。而宋嘉木在所有老师的眼睛里都是属于三好生,所以这样的大放厥词自动被老师曲解为“举报”,并且毫无缘由的相信。 纪泠终于成为最受到关注的那一个。 讲师一下课就给纪父拨了电话,纪泠深深吸一口凉气,用眼神将宋嘉木千刀万剐一百遍,最终无可奈何丢下脸去求她。 “晚上去我家吃饭吧嘉木,好嘉木,嘉嘉木,木木木……” 每一次,纪泠感觉自己要挨鞭子的时候,一定拉宋嘉木保驾护航。因为在纪家人心中,没有谁能比宋嘉木当他们儿媳妇更完美。两人走得如此近,纪父更是乐见其成。 现在,纪泠又要故技重施,宋嘉木却不再吃他那一套,只抬起脸,一边收拾课本,一边对着他皮笑肉不笑。旁边聪慧的天一见状,不忍心地给纪泠支了招。 “你傻愣着起什么作用啊,解铃还需系铃人。” 此言点醒梦中人,纪泠没赶紧转回头去求新加入团队的许暖,周可乐蹦蹦跳跳的将许暖拉开,伸出手制止。 “诶,现在醒悟?晚了!” 随即拉着许暖要开跑。许暖平常走路步子迈得小,跑起来更是和走路没有区别。周可乐为了将就她也跑得慢,转眼纪泠就追上二人,拉着许暖的手腕道:“江湖救急。” 皮肤与皮肤的相贴,许暖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宋嘉木和天一并排走出门来,见状,宋嘉木眼睛提溜一转,抑扬顿挫道。 “暖暖,你们寝室好像是在东区?那边似乎容易积灰尘,学校又没配套扫帚呢。” 年轻时候,要求就是那么简单,车子,房子,奢侈品都是天边流星,不及身边近在咫尺的一点烛火温暖。 chapter 11。 闻言,纪泠挑起眼角笑得招摇。 “得,不就是一扫帚吗?” 话一完,转身朝教室内走去,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图,许暖立马在他身后叫唤着摇手,但似乎有些羞涩,不知可不可以叫,最终还是交出了口。 “纪……纪……纪泠!学校禁止拿公家财产到寝室的!你千万别去,不然被老师看见追究起来更不得了。” 纪泠侧过头打了个响指,脚步却不停。 宋嘉木拦住上前去的许暖,笑得眉眼弯弯:“让他去吧。” 纪泠走进教室的时候,随手拉了一个男生一起走,大家不知他寓意为何,半会儿,只见那个男生率先跑出来,纪泠跟在背后,举着扫帚作开玩笑状跟着跑。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开我玩笑!……” 就这么一路跑一路追,他顺利的将扫帚运回了许暖寝室,宋嘉木终于跟着他回了家,解释当天在课堂上只是无心之失,并没有特指纪泠做了什么不规矩的事情,末了还夹了一筷子的菜到纪泠的父亲纪森碗里,假装不好意思顺便卖乖地说。 “伯父,我们小孩子开玩笑呢。” 纪泠由此逃过一劫,但他在宋嘉木心中的形象再也威武不起来。 而此时此刻,宋嘉木不知要如何来形容这个尴尬的局面。整个画面跟电脑死机毫无二致,每个人都各怀心事。 纪泠的想法是:她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呢?以为她会和顾南方你侬我侬去根本顾不上自己了,怎么就挑得正好。怎么办?她会不会觉得我肮脏从此不愿意和我来往了。 许暖的想法是:糟糕,嘉木知道了,我该怎么办?她会因此不理我吗,因为我隐瞒喜欢纪泠的事情,况且,还和他发展成这样……会觉得我很讨厌吗,会不会再也不想和我玩儿,可乐和天一应该也会知道……怎么办……早知道不要冲动跟着来,想要安慰他好了…… 相比之下,宋嘉木的想法简单多了。 啊,其实反过来想想,除了家室,他们也挺配的。正好纪泠可以当一盘白马王子,拯救弱小的许暖姑娘。 最后,是宋嘉木说了话,打断了也正准备要开口的纪泠。 “不过,我觉得你们还是挺合适的。” 在她如此淡定地陈述,自己和许暖很相配的时候,纪泠感觉到一颗心彻底沉寂在了深海里。他的神色忽地冷下来,整个重心都靠在门上,压根儿不管此刻家里万一回来人怎么办,他沉浸在此刻和宋嘉木的争斗里,连同下午的怒气,空前爆发。 他抬了抬下巴:“撒泼?你在说你自己吧宋嘉木?从小到大,有哪一次不是你娇蛮任性惹了事儿就撒丫子跑,留下我帮你处理后事的?哪一次不是我帮你扛下黑锅,最后被我爸揍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你还在哈哈大笑。你高兴,我就陪着你高兴,你不高兴,我就想着法儿的让你高兴,就差没有跳进黄河游一圈了,你还想怎么样?!真的我受够了宋嘉木,你永远身在福中不知福,你永远不会看见身边的人为你的付出,你最擅长的事就是将别人碰上前来的真心捏碎,然后添油加醋和饭吃。你真以为你是谁啊?你凭什么这样做?我还告诉你了,我高兴的时候伺候着你你就是皇太后,我要是不高兴了,谁他妈我都不认!” 一番话,将宋嘉木的眼睛惹红。她凝视着变得越来越陌生的那个男孩子,最终硬生生将那些液体憋回去,启唇,声音抖了抖,却强逼自己镇定。 “对啊,我就是这样怎么了,我求着你对我千般好万般好了嘛?没有吧?是,你累,可我也觉得挺累的!我现在恨不得钻回我妈肚子里重新生一遍,然后打小告诉自己绝对不要和你这个混蛋说一句话!我就是吃饱了撑的,才在你六年级对着班花发花痴的时候,用她的名字给全班打印参考资料,再告诉她是你做的!我就是渗得慌,才在你打游戏通不了关的时候偷偷摸摸请人主动带你!你还在哪里自鸣得意呢,真以为自己运气爆棚啊,一大神级别的突然要收你当徒弟,做梦!我就是脑子有病才在和你初一和高年级打架的时候冲上去帮忙,最后被打掉一颗门牙!现在我告诉你,纪泠,我他妈也不伺候了,爱谁谁!都给我滚蛋!怎么?你盯着我干嘛?是想要看我哭吗,门儿都没有!因为现在对我来说,你已经什么都不是!” 趁着自己的情绪快要彻底决堤之际,宋嘉木转身,飞也似地奔下了楼,余下后方越来越远的叫喊。 不过,关于许暖和纪泠的事,宋嘉木没有声张,她深知,许暖刚来自己的圈子不久,若是忽然被八卦出这样的事情,那些自诩纪泠的追随者们,肯定想方设法地让她在这个学校生活不下去。尤其许暖住校,不知道暗地里要吃多少苦。 当然,还有一点是为了纪泠。 这个消息如果曝出,纪泠被三堂会审绝对免不了了。纪姓一个家族,表面上看似和谐,实际斗得死去活来,当面一套奉承,背后一阵刀枪。在这样的家庭,纪泠的所作所为堪称丑闻。 而无论私下里有多么维护,但宋嘉木是个倔性子,无论纪泠怎么来示好,从那以后,她果然全当自己从没有认识过这个人。 直到,大二…… ———————————————————————————————— 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顾南方正在开车,宋嘉木一走他再也睡不着,后脚跟着就出来溜达。来电显示上跳跃着没有署名的电话号码,但他一眼就默出是谁,神色稍显迟疑,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未料耳边不是那熟悉的女音,周可乐在电话那头抖着嗓子说话:“顾南方……嘉木她快死了。” 几乎是在周可乐将最后两个字一锤定音的时候,顾南方的手一个打滑,方向盘已经不受控制地脱落,车子飙出人行道,撞向路边的电线杆,嘭地一声,将黑夜伪装的宁静划破。 候诊室门口,周可乐一看见顾南方就冲了上去,她注意到男子额头上的红肿,有些疑惑,最终却还是被焦急覆盖。 “这些混蛋,送来了才说今晚人太多急诊科的医生不够用,只给嘉木止了一下血,但我怕不迅速缝合伤口会出大问题!” 顾南方这才抬眼看了下医院的专有标志,眸色一深,随后将电话扔给周可乐:“找到通讯录里面叫徐振的,叫他stand by。” 话一完,人已经冲进了放置宋嘉木的房间去。 宋嘉木被快速转移到私家医院,刚到,徐振已经亲自带上了手术套等候,接过病人便关上了大门。 周可乐和顾南方一起在私人休息间等候,她坐在沙发上,顾南方背对她。中途,那股钻心的痒又袭了上来。周可乐有些受不了,忍得冷汗涔涔,后来干脆整个人锁在沙发上煎熬。 顾南方原本站在窗前一声不吭,但身后人造成的一些不寻常的响动,还是将他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来。他目光如隼地盯着周可乐纠结痛苦的表情,以及对方翻来覆去地暗自抓挠,忽然明白了什么。 手术直到早上九点才结束,宋嘉木躺在床上被推去病房,徐振也随即从手术室里出来,额上有明显地稀薄的汗,他一边脱手术服一边说话。 “那姓苏的可真行,开那么大一家医院,不可能不清楚,这种外扩型伤口不及时缝合会导致失血过多而死,居然敢拿人手不够来搪塞。你看,要不要给药监的递个话?” 顾南方凝眉,半会儿道:“人没事就行了。” 语罢,徐振忽然恍然大悟:“我差点忘了,你和那苏勇的女儿是要结婚了吧?敢情我参演了一出攻心计啊。” 不理会徐振的嘴贱,顾南方转移了话题:“她什么时候会醒?” 徐振却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你想她什么时候醒?” 顾南方便不再理会,转身跟着宋嘉木的方向而去,徐振在他背后默默地耸了下肩。 徐振术业专攻头部,这点伤口的处理对他来说算不上多难的事,宋嘉木还没有醒过来是因为麻药还未退。 顾南方坐在病床边,看着她没有血色的脸,在黑暗中轻轻嗤了一声。 “也许你死了,倒也是件好事。” 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宋嘉木才清醒过来。 她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并不陌生,心底无来由地一安。之前也因为一次意外被送来这里,好像呆在他身边,总会有不期然的意外出现。年幼时候在那个小水乡遭遇百年地震如是,直到现在,也如是。但也无原因地,每次在顾南方身边,宋嘉木都恍惚觉得,连伤痛都是一种幸福。 chapter 12。 顾南方推门进来,见宋嘉木醒了,脸上的却冰没有融化一丝半点。宋嘉木有些忐忑地盯着一言不发的他,像只受惊过后的兔子。不过,她的表情倒是成功地让他开了口。 “怎么?还有什么是你觉得害怕的?” 看见他,宋嘉木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口水,只觉嗓子干涩。 她伸出手想去拿床头的水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偏过头:“就你……一个人吗?” 知道她话里的意思,顾南方朝着床头的方向点了点下巴,宋嘉木才注意到,水杯底下压了一张纸。她打开来看,只有剪短的三个圆珠笔字体:对不起。 宋嘉木心下了然,末了开口问眼前的人:“她去哪儿了?” 顾南方却没有回答她,但是语气变得有些咄咄逼人。 “就是因为这样才需要钱?宋嘉木,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在做这些的时候特别重感情啊。你可千万别给自己造成这样的错觉,真的,否则我会忍不住将你从云端拉到地狱。” 仿佛对这样的指控已经司空见惯,宋嘉木撇开脸不看他,只重复地问:“可乐去哪儿了。” 顾南方冷哼:“现在还能有什么地方适合她。” 闻言,宋嘉木猛地回过头来,原本手上还连接着输送液体的针管,她激动地从床上翻身坐起,扯掉输送管跳下床,特别不文雅的上前去扯住顾南方的衣领。 “你把她送去了戒毒所?!” 已经很久了,距离看见她的张牙舞爪。自从八年前之后,顾南方再也没有见过。 他有些愣,片刻后将自己的面部表情恢复得平静如初,一根一根扳开宋嘉木握住自己衣领的手指道:“我是不是始终让你觉得我很良善?” 被挣脱了手,宋嘉木却不罢休,又重重地推了面前的人一把:“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把她送走!你给我把她找回来!” 不明究竟为何她的情绪竟如此激动,顾南方也有些怒。 “不送进去,难道看她等死吗?如果在一开始毒瘾发作的时候就及时送走,现在何至于沦落到这个样子。你永远觉得自己是好人,用自己的不忍心当借口,但最后结果证明,你做的永远都是坏事,难道我说错了吗?” 听见顾南方的指控,宋嘉木整个身子都滑倒在地上,冰凉的瓷砖透过薄薄的病服与她的皮肤相贴。而这些清凉并没有让她冷静,只是将她一颗纷乱的心包裹起来,变得更加寒冷刺骨。 “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地方吗?万一和那些三教九流发生什么意外冲突怎么办?” “我是那种没有能力到会让她发生意外的人吗?!” 一句话,将宋嘉木堵得半死。 清晨的阳光一缕一律跳跃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倒映在地板上,一小团的黑色。宋嘉木屈膝,将自己整个身子都抱住的姿势,喃喃自语。 “我已经亲眼看见我爸走进那道门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可乐去受折磨……你以为我是你吗顾南方,你以为我没有心吗,你以为我就不会痛苦吗。” 顾南方放在背后的手紧了紧,最终也没有任何动作,脑子里在叫嚣。半晌,清冷的嗓音响起。 “原来你会痛苦的吗?” 气氛被顾南方的话带得更冷了下去。 病房里的寂静,就像是漫天拨不开的云雾,良久,久到宋嘉木从臂弯里抬起了脑袋。那眼睛还泛着红,表情却莫名地凌然,估计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她起身,一步一步走到顾南方面前,开口,声音很有些大,颇有点不讲理地模样。 “你能别整天拿那件事挂在嘴边么?非要搞得我寻死觅活三百六十五天你就透心凉了是吧?!” 这番话将顾南方唬得半天没有回过神。看见他的表情,宋嘉木暗自扁了下嘴,拍了拍男子西装道。 “小绵羊我已经装得够久,你身啊心啊的都折磨过也出了气,我们现在总该互不相欠了吧?况且,你大概也不想因为我的原因,毁了你和苏小姐的天赐良缘。” 言尽于此,宋嘉木转过头,似乎在下某种决心,最后脱口而出。 “既然如此,南方,我们放彼此一条生路。” 不知是不是顾南方的错觉,当自己的名字从她口里那么熟稔的念出来时,仿佛有一只手,捏着他的心脏不断收缩,大口呼吸也没有用。他分明看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光影,最终却如烟火熄灭不留灰烬。 顾南方眼眸微合,转身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宋嘉木叫住了他,顿了顿问。 “有什么想要的结婚礼物吗?可乐的事,还是要谢谢你帮我走出这一步。” 那还略带沙哑的声音里充满一些期意,顾南方却头也不回。 “不打扰,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 他没能看到,在一室的明亮里,她的身子止不住地抖了一抖。 直到宋嘉木出院,顾南方果然都没有再出现过,倒是徐振中途来了一趟,说检查一下伤口的愈合程度。徐振比顾南方同岁,比宋嘉木只大两个年轮,所以在沟通上没有任何的代沟。 好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承认他是抱着一大堆好奇心出现的。他打从心眼儿里想知道,究竟这个让顾南方恨之入骨却又多次不忍心整死她的女人,是何方神圣。 检查期间,徐振故意和宋嘉木搭话:“介意我问个问题吗?” 没料到他会和自己沟通,宋嘉木一愣,随即反问:“你问的问题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 徐振突然被宋嘉木的机智挑起兴趣,他放下手里的微小型放大镜,整个人坐在床边盯着宋嘉木目不转睛。 “是好意会怎么样?恶意又如何。” 除了顾南方,宋嘉木不惧怕与任何人的对视,从小时候面对纪泠开始,到现在的徐振,包括中间出现的所有路人甲。而顾南方,却始终是她的死结。他一看她,稍微久一些,她的下场通常就是丢盔卸甲,四处逃亡。 “嗯?” 见她突然眼神发呆,徐振一个抑扬顿挫的音调将宋嘉木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深知失态,宋嘉木毫无违和感地翘起嘴角笑了笑,也学对方,将音调拉得长长。 “如果是好意的话……那就有好酒。如果是敌人,那对不起了,我会奉上匕首。” 她未施粉黛的脸,在窗镜明亮的阳光折射下,处处透露着一股难以言表的活力,让徐振禁不住出了神。在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她的确有那个本事将,将天之骄子顾南方的生活搅得翻天覆地。 正愁不知该如何是好,病房里又出现了一个人。 “哟,你这一个意外还弄得挺热闹。” 听见这声音,宋嘉木不用看便知道是杜白。 天气有些热了,杜白的白色外套被他拖下,雅痞样子地挂在手肘弯,他上半身倚在门口,将整个身体的重心都放在上边儿,头发和上次相见的时候比短了一些,但依然是招摇的他热爱的小飞机头。 徐振和杜白是认识的,但不熟。这家私人医院是顾南方投资,他只不过是被伯乐看中的一匹千里马,交给他全权处理,虽然徐振和顾南方之间的关系更胜似于朋友,但顾南方身边的人他却只见过几次面,都没有什么深交。 杜白一到,徐振就很有眼色地找了个借口走了,杜白侧过身去盯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意味深长。宋嘉木倒是会抓准时机,见他不注意,立马半倾过身子去抢了他右手里的塑料袋。打开,果然是自己的挚爱,皮软香甜的水蜜桃。 “这季节已经开始卖桃了?” 杜白被她的话拉回注意力,正过头耸了耸肩道:“你大小姐要吃,我就是种也得给你种出来啊,别说花点儿心思给您运过来了。” 宋嘉木做了个冒星星眼的表情,两只手放在脸庞处装可爱:“还是摆摆最好。”说完,便撕拉着塑料袋,稀里哗啦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房间。 见状,杜白就势往床尾的空处一坐,抢过宋嘉木即将拆吃入腹的大袋蜜桃,特别小孩地赌气道:“给我道歉!” 宋嘉木很实诚地举起右手,腰背挺得溜直,做了一个很认真标准的军礼:“对不起!” 然后扑过去抢垂涎已久的水果,杜白却一下就泄了气。 “真是,对着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却张口就来,为什么就不能对着他这样大大方方呢?依我看啊,你要是真心诚意道个歉,解释清楚当初到底怎么一回事儿,哪怕你当初真的是变心了,他肯定立马也原谅你,以后大家见面不至于弄得跟仇人似的,我看着都心慌。” 看宋嘉木一边急不可耐地开始剥皮,一边欲言又止的模样,杜白赶紧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将她打断。 “诶,你千万别告诉我我不懂,也别说什么你早已经将那一段忘得干干净净渣都不剩,你要是真这样觉得,就不会和他纠缠了这么大半年,你哪怕再缺钱,就不能找我借么?非得去那地狱门前走几遭,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大耳刮子是什么?!” 看杜白比她还着急,宋嘉木叹口气,最终也还是没能说出个什么,来来回回只有那句搪塞了所有人的:“很多事,你不明白。” 而且,她永远也不会坦白,所以他永远也不可能明白。 chapter 13。 日子越接近,顾南方与苏落的婚礼被炒得如火如荼。顶着子弟家室,揣着巨甲光环,心思缜密,人若璞玉。这样的男人,有多少名媛伸尽了手想要得到。 虽然苏落也算家出T市名门,父亲是T市规模最大的三级甲等医院院长,但大多人还是觉得不够匹配。所以一些人抱着等待婚礼闹黄的态度观看,一部分人忙着找丑闻来做头条,鲜少有人是祝福。 当然,宋嘉木和顾南方不为人知的关系,则是多少八卦娱记想要挖掘的切入点。 出院以后,宋嘉木抽了个时间去戒毒所想要见周可乐一面,对方却拒绝,写了信出来,说是不想要她看见自己的狼狈,虽然病情有好转,但希望真正相见之日是完全脱离恶魔的那天。宋嘉木心下了然,周可乐是觉得愧疚,因为毒瘾差点害死了自己。 她始终记得,彼此当年在高中时候就许下的诺言,要同生,到共死。却没成想,竟差点成为害死对方的凶手。 往事侵袭,宋嘉木心情有些沉重地离开戒毒所,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公司上班。 她早已不是什么都可以不放在眼里的身份,也不是缺勤罚了工资可以当作扔进了许愿池许愿那般坦然。没离开顾南方的时候,她要钱是为了周可乐,离开顾南方以后,她的日子更得如常地过。 总监方宇似乎很为她担心,一见她露面儿,赶紧将自己原想亲自监办的文件交给下属,视线和脚步就追随了过去。 “你怎么回事?打电话总打不通,去家里也没人,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儿。” 宋嘉木环顾一下周围,确定没有总经理出没以后,眨巴眨巴眼睛答:“散心去了。” 言尽于此,方宇也不好再多问,他象征性地敲了敲桌面,引起宋嘉木的注意后小声道:“我可提醒你啊,总经理问过两回了,我都说我派你出活儿去了,就上次盛唐里的一条精品街门面要重新装修,你负责跑现场主设计,你可别给我说漏嘴。” 闻言,宋嘉木咋舌:“这也行?” 宋嘉木的表情似乎让方宇找到了存在感,他笑笑道:“当然了,就算有什么疑问他也不敢说什么啊,总公司那边特别重视盛唐的单子。这可不是单笔金额盈亏问题,而是通过这次设计能和南北集团搭上关系才是正事。你知道的吧?盛唐不就南北的CEO为博未婚妻一笑建的么?还将经营权整个交给了对方。要是这次的设计能哄得她开心,我们大家也都跟着开心了。” 一番话,宋嘉木却只能好整以暇地点头,心里小声嘀咕,怎么走哪里都和他扯不清关系。 下班的时候,方宇短信宋嘉木问她有没有空,一起吃饭。宋嘉木不是傻子,她知道方宇对自己那样好,不可能对只是单纯的同事感情。刚开始她不怎么拒绝,是想着毕竟是上司,自己若想在这个公司久命一点儿,就要识时务,反正他又把她吃不下。虽然有些小心机,但宋嘉木深知,这就是这个社会的生存法则。但现在时局已稳,她明白,该到了避嫌的时候了。 于是毫不犹豫地啪啪啪打下一行字:“午餐吃撑了,下次我请你。” 果然,方宇的神色忽然就低落了许多。 宋嘉木悉悉索索快速收拾好自己的包,头也不回地走到门口,滴一声打卡,随即蹬着小高跟脚步清脆地走掉。 公司地段不在CBD,周围不是很繁华,所以刚走出大楼,宋嘉木便耳尖地听见一声咔嚓。当年和纪泠一起玩单反的时候,这声音就是最动听的乐章,宋嘉木不可能忘记,也不可能不敏感。 她聪明地没有东张西望,只是迟迟地站在门口不走。她心里清楚来者意欲为何,虽然已经和顾南方撇清关系,但她不想让自己住的地方也变成一块不清静之地。 等待如此熬人,宋嘉木第一次觉得,她现在的状况,就是等在厕所外边的悲催帝,多一分钟,犹如十天半月。 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有人在背后叫了她的名字。 “嘉木?” 宋嘉木回头,看着眼前的人眼神清凉,此刻的方宇犹如踏着七彩祥云的神,是她最大的救星。 宋嘉木难得对自己笑得这样发自内心,方宇有些不适应,准确一点儿应该叫受宠若惊。他将手里的公文包换了个方向,向前靠得离对方更近了。宋嘉木下意识想后退,但是此刻的局面却让她退无可退。 “怎么还没走?” “啊哈?太阳太大。” 方宇抬头望了一眼块偃旗息鼓的日光,表情狐疑,宋嘉木却没有给他深思的机会,竟一把上前去,亲昵地挽住了方宇的手臂说:“总监,刚刚的邀约还算么?我忽然想起家里煤气费忘了缴,能不能让我混一顿饭啊……” 何止是一顿,他愿意解决她的每一顿。差一点儿这句话就要脱口而出,还好方宇忍了下来,难得害羞地连连点头:“当、当然。” 下到停车场,方宇很绅士地拉开副驾驶车门,右手抬起来护住女孩子的头顶,叫外人看去,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如果没有顾南方,宋嘉木想,她这一辈子就嫁个这样寻常的男人,过着寻常的日子也是很幸福的吧。 哪会有那么多不能说的秘密,哪存在那么多腥风血雨。 上车的时候,宋嘉木眼角余光瞥见,电梯转弯处的那抹属于镜头的微亮,她适时地抬起头给了方宇一个笑容,深情凝望的模样。 去的是一家湘菜,宋嘉木的口味嗜辣,偏向于西南地区的香辣,但方宇平常也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所以两个人都不知道哪里有不错的川菜馆,只得去了那里。 方宇的确是绅士,但绝不是个恋爱高手,整个过程中他只顾着点菜,却一次一也没有抬起头来问她的意见。但宋嘉木并不介意,以前和顾南方吃饭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从来不会问,但点出来的东西一定能过足她的嘴瘾。 宋嘉木兀自要了一大杯凉水,方宇呵呵地说:“女孩子喝多了冰水对身体不好。” 吃辣喝凉水几乎是宋嘉木这辈子戒不掉的恶习,每次刺激得胃抗议,最后整个人吐得七荤八素,她仿佛就心满意足了。 其实这一招是她用来对付顾南方的,只要他一有什么不如自己的意,或者是与某个莺莺燕燕走得太近暧昧不清,她就往死里自虐。不能逼得他开口说一声对不起,但一定能让那些女人第二天从他身边彻底消失,跟核武器似的,有着让人闻风丧胆的效力。 宋嘉木从杯子口抬起眼来看了面前的人,顾南方的脸又哗啦一下出现在眼前。 果然还是不一样的,他从来不喜欢建议,通常只霸道地用行动说话。 中途宋嘉木的最嘴角边沾了辣椒,方宇有心地朝她递过去纸巾,宋嘉木一手握住杯子,一手拿着筷子,随即装作不经意地扫了大厅全场一眼,心下一默,便将头自发地凑到了方宇的手边去。 “哪,我没空,你帮忙一下吧。” 方宇彻底傻眼。 不过这样的游戏,宋嘉木倒是信手拈来,以前杜白的存在还对顾南方有影响的时候,她就经常拉着杜白这么干,也不管对方是不是愿意,总之赶鸭子上架,逼上梁山。最狠的一次,宋嘉木和顾南方吵架,脱口而出:“杜白可比你有人味多了!” 惹得旁白劝架的杜白脸色唰地更白,只抬起手摇:“不、不、我就是一禽兽,真心的!” 却还是没能熄了顾南方的火,一个电话打到杜白他爸那里去,不经意地透了点风,第二天,杜白就被勒令,从他和顾南方门对门的公寓里搬回了学校四人一间的寝室,杜白他爸还特意给辅导员去了电,要求专门查寝看护。 那一次,杜白不消停了三个月,直到宋嘉木彻底把顾南方哄好的时候,他才从悲惨世界里谢幕,典型的一将功臣万骨枯。 第二天,杜白去顾南方办公室,满脸的幸灾乐祸。看他这副表情,顾南方皱了皱眉,按下电话通知自己的助理艾米:“请杜先生出去。” 未待艾米有所回答,杜白却率先地按下了挂断键,艾米早已习惯两人之间的明争明斗,所以并没有多此一举去走一遭。 杜白一把将桌子上的文件扫到一旁,随即故作神秘地,缓缓伸出藏在背后的右手,顾南方却就势打掉他的手,两人一番单手比划。 最终,杜白耍赖,一把将手里的东西直接给扔到了对方面前。 赫赫烈日下,宋嘉木笑得施然的脸,几乎是在第一时间跃进了顾南方的眼。 杜白用食指戳了戳报纸上方的大字:,用生怕别人听不见地声量念:“南北CEO地下情人流言被戳破,当事人名花有主。啧啧,这小记者我好喜欢呀,能言善道妙笔生花,我正在考虑要不要调他去当电视台记者呢……” chapter 14。 听杜白幸灾乐祸的语气,顾南方往椅子后背一躺,眉眼里写满轻松随意:“帮我解决了那么大一个花边新闻,我也正有提拔他的意思。” 而之后,当杜白走出南北的大楼,便接到了自己父亲的电话咆哮时,他忽然很想泪流满面。 “你个兔崽子!我要警告你多少次,不要打着我的名义去做些阳奉阴违的勾当你还给我来劲了!那个记者是怎么回事?T电记者的名额不是你去争取的是谁?人家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一个小娱记怎么可能进T电呢!诚心找抽吧你!你赶紧地给我把他弄出去,弄不去,你就给我滚出去!” 挂掉电话,杜白凭空感觉一阵冷意。不是最了解他的吗?打蛇打七寸,整人整一筐。那小记者只怕是一下天堂一下地狱,很有些受不了吧。 由此,杜白下定决心再也不要去招惹那顾大爷。 在苏家的饭桌上,顾南方不着痕迹地掐掉了杜白三个电话,最后实在没耐心,索性关了机。苏落贴心地往他碗里夹菜,顾南方不拒绝,她夹什么他就吃,整个画面看上去融洽无比。苏勇在一旁看着,心里的得意又增加了几分,随即招呼站在一旁的佣人。 “愣着做什么?赶紧把汤乘上来。” 佣人应声推下去,顾南方头也不抬:“伯父最近心情不错的样子。” 听见他对自己搭话,苏勇笑:“是是,最近医院那边的审查特别顺利,上面一连赐了三块牌子。” 顾南方一边将一块白玉豆腐夹到苏落碗里,一边同苏勇闲话家常:“是吗?我听说前阵子有病人被医院拒收,差点闹出人命,可千万不要乐极生悲。” 苏勇才知道这哪里是闲话家常,分明就是不见尘烟的兵戎相见。 听到这里,苏落眼珠一转,立即转过头对着父亲的方向嘟着嘴撒娇:“爸,怎么回事儿?哎呀,不是给您说了吗,那宋小姐和南方只是普通朋友,以前高中就认识,经常遇见所以一起吃个饭很正常,他早就对我解释过了,您老别玩那些没用的花样。” 看女儿的神情,苏勇瞬间反应过来,赶紧地下台阶。 “好吧,我这个老头子以后就不多事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那位宋小姐没什么大碍吧现在?” 顾南方抬头扫他一眼,若有似无地冷笑了一下:“托您的福。” 一句话完,他将筷子彻底放下,擦拭了嘴角后,与苏勇气定神闲地正面相对。 “伯父,医院应该是个救死扶伤的地方,如果您不认同的话,可以另开辟高业。话已至此,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这样的事我不希望有下次,否则露点儿风上去,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 苏勇脸色一白,心里虽有不爽,但最终也不得不点头称是。 苏落倒是个有眼色的主,赶紧贴心地给顾南方递去一杯苏打。 “别生气了,我保证,这种事情绝不会发生第二次。” 下班回家的路上,不可避免必须经过那条小巷,宋嘉木心有余悸。 自那次被跟踪以后她就买了防狼喷雾气,在每一天经过的时候,手都紧紧捏住包里的护身符,就怕哪天倒了血霉遇见流氓,这天也不例外。为了赶盛唐精品街的稿,她呆在公司很晚才回家。华灯初上,这里却只有昏黄的,能见度不足十米的光亮。 宋嘉木一步一步,看似镇定地走,直到脚步踏上楼梯以后,她从心底暗自松了口气。再往上,却忽然却有人在背后搭了自己的肩膀。那人没声儿没气地,吓得宋嘉木浑身一个激灵,她迅疾地掏出喷雾剂,转过头就一阵狂叫狂喷。 “啊啊啊啊啊啊!!!” 之后,宋嘉木才发现自己深深深深地错了。她错的不是喷了他,而是不该叫那六个啊…… 直到宋嘉木认清面前的人是谁,顾南方早已经块倒地不起,他一手捂着眼睛冲着宋嘉木吼。 “这忒么是什么东西?!” 宋嘉木无所适从地吐了下舌头,特别无辜地表情回:“防狼喷雾剂……辣椒型。” 空气中余下一连串死寂般的静音。 将顾南方这大个子一楼一楼地扶上去,最后架进门,实在花了宋嘉木不小的力气,可是她有苦不敢言。将对方安置在那张狭小的沙发上后,宋嘉木火速地冲去饮水机前,倒了一大杯的杯水,将顾南方眼睛周围洗了一遍以后,随即把整个杯子都往脸上敷去,那冰凉的触感混合着火辣辣的疼,堪称冰火两重天。 如此反复好几回,顾南方才觉痛感才有增减。 宋嘉木叫他睁开眼,她要检查一下眼珠有没有事,否则得送医院。 “右眼往上看。” 顾南方试探着睁开,宋嘉木有些不耐烦:“右眼右眼!” 顾南方的脾气也上来了,在这个关头竟不忘挑了挑眉,语气有些崩溃地答:“是右眼啊!” 宋嘉木这才发现是自己太着急以至于左右不分了,她干咳两声:“咳、那……左眼吧。” 方才在楼梯的死寂再一次重演,宋嘉木忽然很想黄盖附身,她便好一个劲儿地自杀。 检查期间,两人一时无话,宋嘉木原本就不是安静的性子,之前因为钱不得已要看顾南方脸色,现在她早已失了心情,反正,他又不可能杀了她,所以憋得恼火,她就开始没话找话。 “你怎么来了呀。” 似乎找到了契机,坐在沙发上的顾南方冷冷一哼:“看望好朋友。” 一句话,宋嘉木就知道他看见今天的新闻了,遂也有些莫名的赌气。 “别阴阳怪气的,不是你说的么?不打扰就是你想要的礼物,我当然得帮你独善其身了。” 语毕,顾南方却伸手,一把拦住面前人的腰,将她搂了过来:“谢谢你的善解人意。” 与他呆久了的第六感告诉宋嘉木情况不妙,赶紧地伸手推离他。 “顾南方,我们说好的,谁也不欠谁了。” 被分散了注意力,顾南方已经彻底摆脱了疼痛,除了眼睛上还依稀红肿着,遂一把又将她拉过来:“注意,是你提议,可我不记得我有答好。” 宋嘉木的表情慌了一下,顾南方便更饶有兴趣地将脸靠近,逼得她与他对视。果然,她第一反应就是别开脸。 顾南方笑:“别这样宋嘉木,你这副表情会让我觉得你还对我余情未了。要真这样可不好,原本银货两讫的关系,就变得复杂了。” 宋嘉木心下一蹬,虽然习惯这样的言辞,但她还是不能做到完全漠然对之。 两人正僵持之间,顾南方的电话响了,宋嘉木习惯性地伸出手去帮他接,末了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眉眼一凝,随即将手机递到男子眼前去。 整个过程顾南方并没有阻止,他从心底乐于她这样的习惯,虽然平常极其讨厌有人触碰自己的私人物品,但宋嘉木似乎是个例外。 或许,她原本就该是属于他的私人物品。 顾南方没有伸手去接,反而就着姿势将宋嘉木搂得更近,耳朵凑近她的手,一呼一吸,都清晰地喷洒在她肩膀上那些□在空气中的皮肤。 “喂。” 她被他抱着,难得地没有反抗,乖顺地拿着电话,看他有条不紊地应承。 只是这样的宁静并没有维持多久,电话那边的人似乎拖延了好久才说出最后的主题,惹得顾南方抱住她的手下意识紧了些,身体似乎处于有些紧绷的状态。 “具体点儿。” “……是我们的疏忽才让周小姐被劫走,我一定全力以赴将她找出来。” 周可乐被劫走的消息,在第一时间被宋嘉木知晓,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从顾南方身上跳了起来,膛目结舌。 “什么?!” 顾南方带着宋嘉木赶到现场时,看守所的人包括已经替班的人全都已经现场待命。宋嘉木是爆脾气,二话不说,逮着看起来领头的那个人一阵摇晃折腾。 “人呢?!在这儿你也能弄掉!牛逼!纳税人的钱是给你们献爱心来了吗?!” 虽然不知道宋嘉木的来头,但是见顾南方并没有阻止的意思,那领头的自然不敢多做狡辩。 “是这样的,戒毒所每定期会将病人送到指定医院进行检查,周小姐的毒瘾不是特别深,加上她自己有那个意识,所以恢复得较好。原本我们今天是要送她去医院检查,开尿检证明,准备释放手续,没想到……有人竟动了手脚……所以……不过,我们会尽快调集更多的人手将周小姐找回来。” 因为家庭原因,宋嘉木也受过一些防身训练,所以手劲比一般的女孩子大。她捏着那个领头人胳膊,没有一点儿放手的意思,一双眼睛在明亮的白炽灯下闪着零碎的光,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你们要敢在这件事情上给我扯淡,我就让你完蛋。” chapter 15。 虽然宋嘉木没有撒泼,但顾南方知道,周可乐触碰到了她的底线。人大概只有在真正愤怒的情况下,才会这样怒极到失言。 顾南方素来冷静,他一开口,便直奔要害。 “哪家医院,处的位置。” 那领头的赶紧毕恭毕敬回:“T4环那边儿。” 顾南方心下一默,瞳光微重。 夜已深,前方无尽的黑暗像是看不清的迷雾森林,要将四周都吞噬。 宋嘉木坐在副驾驶,似是陷入什么回忆里,竟凭空打了一个冷噤。 车子在偏僻地巷口停驻,顾南方熄火,偏过头盯着眼前的人启唇:“你先回家睡一觉,其他交给我。” 然后宋嘉木哭了。 漆黑天幕下,他看着眼前这个泪水纵横的女孩儿,用此生最软弱的表情对他说。 “你别对我好,哪怕只是一丁点儿,真的。我没有勇气了,我被命运伤害得毫无还击之力,我承认,我怀念以前抵死耍赖在你身边不要脸的那些日子,即便那时候我给你的是爱情,你给我的是刀枪,我都愿意战死沙场。但是我忘了,这个世界的每分每秒每个角落都总上演着一出又一出的戏,上帝推杯换盏,而我那么渺小,我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去扭转乾坤。” “顾南方,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起码我知道,尽管表面你伪装得再冷漠,但在你心里,我依然占据着一隅之地,所以我愿意和你纠缠,一切都是我自愿。但让一切就该停止在这里,我不希望将来你和他们一样,会打从心眼儿里恨我。全世界都可以恨我但是你不可以,因为那样,我一定会死掉。” 重遇以后的宋嘉木,是很少在顾南方面前展示自己软弱发,她以为对过去只字不提,就可以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对纪泠的态度也是,以为从此不再与对方有什么来往,那么造成的伤害就都不是伤害。 把一切烂摊子都丢到背后,变身鸵鸟将头埋进沙子里,任谁来拉都不肯冒出头,典型的宋嘉木作风。而其实她明白,真正的自己,是那样软弱。 她一哭,他的表情就默默地软化,从开始到现在,似乎都这样。顾南方有些恼怒,恼自己的心思竟然被她看透,怒她说的那句,要放弃的话。 他和她的关系,不是就应该这样吗?非爱即恨。不管哪那种形式,总之是决不允许对方不在自己的生命中纠缠,所以她怎么能说放呢,她现在怎么还有资格呢? 宋嘉木原本抽抽搭搭着等待回答,却只见顾南方凉凉地扫了她一眼,接着副驾驶的椅子就腾一声,连带着她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往后倒去。 未待宋嘉木有所反应,她整个人已经被他按住,低头吻了上去。 自那晚以后,顾南方在这样的亲密接触上开始喜欢直来直往,显得特别霸道。他咬着宋嘉木刚刚已经被自己咬红的下唇,用力地吮,舌尖随即也顶了进去,以千军之势横扫她整个口腔,两只手也按耐不住地,从宋嘉木的腰部往上移动,一步一逶迤,冰凉的指尖在她沸腾的皮肤上轻轻点点,直到她整个人都软成一堆沙。 “顾南方……” 忽然想起方才自己才在祈求两人的陌路,宋嘉木拉回自己剩余的那些理智,推搡着身上的人。 “你别这样。” 他却头也不抬,薄薄的嘴唇压着她脖颈侧边的皮肤,用嘴唇扯咬。 “别怎样?” 语毕,顾南方顺势撩拨了一下她最敏感的部位,听她抖着声音故作镇定地说:“不要兴风作浪!” 说完,顾南方抑制住发自喉咙的笑意,转而高挺的鼻尖抵住她的,眼里充满戏谑问身下的人。 “《行路难》里,直挂云帆济沧海的上一句是什么?” 不知道他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宋嘉木倒是很认认真真地回忆了一下,看她认真的小脸,顾南方一时没忍住,得空地逮着她又是一阵喘不过气的吻,直到宋嘉木再次用力推开她,一副倔劲儿的模样道:“我想起来了!是长风破浪会有时!” 他赞同地点头,将嗓音拉得暧昧悠长:“嗯……” “嗯什么?” “我不是兴风作浪,是在长风破浪……” 靠,宋嘉木从心底发出一句咒骂。顾南方却趁机在她肩膀上深吮一口,宋嘉木全身顿时一阵麻,竟忍不住发出一声细长的□,然后将脸红成最壮观的云霞。 那一刻,宋嘉木竟然是感谢自己住的地方偏僻的,别说深夜,就是晚上九点以后,这里也几乎算是与世隔绝。若不然,车子质量再好,那异样也必定引起了行人的注意。 顾南方做什么事儿都和他的性格脱不了干系,总是干净利落不喜欢绕弯子。他的坚硬抵到她最柔软的地方,浅浅的探了探,宋嘉木有种整个人都在膨胀的酥麻感觉,她红着脸,有些报复性地抬头去含对方的喉结,顾南方不躲,却不知此举竟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冲了上去。 原本他恻隐之心地想,顾忌她的脸面轻一点儿,尽量不发出什么响动,此刻却再也管不了其他。索性将整副重量都交付于她,一下子便冲了进去。 没料到他突然行动,这直来直去的感官让她受不了刺激,一下短促的尖叫,膝盖下意识地就紧紧夹住对方的腰,企图抑制住某种喷薄而出的冲动。 顾南方的嘴角不自觉扬了扬,眉眼在黑暗里明若星辰,他低声嘲笑她。 “这就不行了?” 此言一出,宋嘉木整个脑子都轰隆隆地,仿佛一万枚礼花齐鸣,顿时让她没了矜持,仿若要和顾南方生死较量,于是伸长手去挠他的背脊,由上至下,直到停留在尾椎的地方,来回抚摸。 她了解他最敏感的地方,正如他了解最完整的她。 “嘁,不知道谁不行……” 顾南方没料到她突然来这一手,顿时招架不住,开始没有节制地狠狠冲撞,宋嘉木这才明白什么叫大海上的小帆,左右飘摇……她抱住上方人的手更紧了,□支离破碎。 见状,顾南方似乎还不心满意足,大力顶了好几下,停留在最深的地方。宋嘉木呜咽着闷哼,一波未平,顾南方却喘着粗气,顺势将她面对面抱起来,让她整个人都挂在自己身上。这姿势让原本就深的坚硬更往里去,似乎将肚子都顶起一处,宋嘉木顿时颤起身子投降。 “是我不行好了吧呜呜呜。” 但她哪里知道,惹恼一个男人的男性自尊,尤其是像顾南方这样的男人,怎么会轻易罢休。宋嘉木已经浑身发软,顾南方却依旧缩臀耸腰大举进犯。 “晚上你不是那么惊炸鼓响地对着我又喷又叫吗,现在给你机会……” 宋嘉木忽然想起在楼梯,她拿着喷雾剂的场景,简直悔不当初。 见她干脆整个人都趴在自己身上,顾南方不罢休,两只手捏着她的腰,便上上下下不分轻重地提起放下,最后自己也卖力演出。 他持续大开大合,直到憋出她最极致的哭意。 最终,宋嘉木累得一根手指都动不了,是顾南方脱了外套,将她裹住抱回家的。 短短的五分钟距离,她却已经在这个充满安全的怀抱里,沉沉睡去。 进屋,往前走了几大步,顾南方很艰难才找到灯的开关。啪地一声,明亮刺眼的光线打在宋嘉木眼眸上,惹得她不满地嘟囔皱眉。几乎下意识地,顾南方又重新将灯熄灭,抱着她在黑暗里摸索行走。 好不容易放上床,她却扳着他的无名指,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这是顾南方第一次深夜造访宋嘉木的家,他借着月光环视四周,逼仄的的几个角几乎是一抬头便面对面碰到。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和化妆品被没有章法地摆弄在小台桌上,顾南方微微叹气。 竟还是那么懒散的模样。 他脱下外套,和衣上床躺在她身边,只打算闭目养神,却一睡而深。半夜的时候,宋嘉木忽然惊醒过来,她一把坐起,顺势拉开了旁边人的被子。顾南方一般熟睡不了,一旦睡熟被吵醒就有起床气,所以他眼睛都没有睁开地伸出手,摸索了几下,寻见她的胳膊,用力一拉,宋嘉木整个人已经又平躺下去。 似乎忘了之前自己是和谁呆在一起,宋嘉木挣扎了几下,待看清身边的人,她才安静下来。至此再无睡意,趴在枕头边看顾南方棱角分明的脸。 宋嘉木扒弄着男子额前的头发,来来回回变样式,偏分,中分,贝壳头,然后兀自笑出声。顾南方依然闭着眼皱眉,表情特别不耐烦。宋嘉木就学他皱眉,一点儿也没有惧怕的感觉,毫无生分。并且她发自内心地不明白,杜白他们为什么会觉得他有杀伤力……明明就是那样普通一个人,最多好看了一点。 也许,那是因为她并不存在于他的算计范围之内,而她却不自知。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留言的孩子,二更。 chapter 16。 顾南方最终实在被捣腾得装不下去了,在瞬间睁开眼,宋嘉木遂不及防吓一跳。他的语调刻意冰冰冷,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却就是让她感觉不到凉。 “告诉我好吗,你究竟要怎样,告诉我,痛快点。” 看他准备赴死的表情,宋嘉木扑哧一声笑开。 时光仿佛倒回到八年前,她披散着头发倒在他怀里放肆,撩起发尖扫他泛着青的下巴,阳光大好,驱散阴霾。 “南方……南方……” 他心下了然,少年老成地皱眉打断她接下来的话:“我不会给你剥皮的。” 话是这么说,但最终还是忍辱负重地拎着一袋当季的水蜜桃,去到厨房,将水敞开哗啦啦地流,锅碗瓢盆都震天响。 其实也不怪顾南方,只怪他天生对毛茸茸的东西过敏,而桃子更是被他列为‘生命中不可承受的重之一’,但是为了宋嘉木,他打破了自己的原则。 其实在与她相逢的第一天,她一意孤行地走上前来与自己四手联弹,他就已经打破了自己的原则,不是吗。 在这个深夜,宋嘉木下巴触在男子肩胛骨,依然用那样无谓地声音叫他的名字:“南方……” 顾南方的心脏都化成了糖,甜到似乎他于她之间,从没有出现过忧伤。 可直到宋嘉木将一袋已经泛深红的水蜜桃袋子递到顾南方面前,顾南方悔悟了。 “我收回我刚刚说的所有话。” 宋嘉木却不依,扁着嘴作势要哭:“说什么我们也是故人,虽然现在的关系相比故人有些不伦不类,但最起码还算老乡啊。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你就不能屈尊降贵一下,帮老乡剥个水果么……” 经过最近的突发事件证明,宋嘉木在他面前耍赖的本性有回温的迹象,并且即将到达展露无遗的巅峰。顾南方想,他是不是无意之间太纵了,可是,任凭他在T市本事通天,但他要怎么去控制那个无意呢?纵然是他,竟也不能。 所以为了一正自己该有的威风,在宋嘉木委屈地找个蹩脚的理由说事时,顾南方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 “别人可能是泪汪汪,我和你,大概比较适合背后来一枪,你觉得呢?” 宋嘉木没忍住,噗哧一声,笑倒在男子的胸膛,依然不罢休地缠。 她闹,他就偏过头装严肃,却在无人窥伺的角度里,也疑似是笑了。 窗外日月无声,水过无痕。 最终,宋嘉木还是不负众望地驱使了顾公子去洗桃,在狭小的房间里,宋嘉木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盯着门口的方向发呆。顾南方在客厅正对的厨房将水流开得无比大,一半的时间是洗桃,更多的时间是洗手,生怕沾了一丁点的不明毛絮物。 中途,他开始有些暴躁。 “它是桃子又不是猴子它怎么可以有这么多的毛!究竟有哪个神经病才会在这个季节卖桃!” 宋嘉木用被子捂住嘴,生怕错漏一丝发自内心的喜悦,她闷闷地朝着外面回答。 “真以为天底下只有你才什么都能办到么,人家杜小白才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一句话,让顾南方的怨念指飙升无数点,他修长的指节把住那个圆润的水果转了几圈,眸色一深。 很好。 那边,不知所以的杜白睡着睡着,凭空抽了一下筋,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他起床喝了一口水,看了看表,凌晨四点,随即心情不错地偏过头,顺手从床头抽出一根Marlbo,整个室内,顿时烟雾袅绕,殊不知灾难即将临头…… 宋嘉木是在上班时间接到杜白电话的,她原本掐断了,跟随方宇准备去开会,讨论盛唐的精品街主题案,杜白却誓死不罢休。猜想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宋嘉木才敷衍了方宇几句话,跑到外边接电话去了。 方显示接通,杜白就在那边鬼哭狼嚎起来。 “是哥们儿吗!有你这样推波助澜造火坑的么!那姓顾的他是人么!他不是!” 杜白几乎是气得语无伦次,宋嘉木好一番诱导,才了解其中内情。 那晚她不是逼迫着顾南方去洗桃了么,并透露桃来源于杜白,结果顾南方将现在来给他拉清单算总帐了。 上边儿一年一度的扶持乡农政策会议,顾南方作为商会代表参会,提出取之于民融洽于民理论,大会一致通过派遣人下乡,参与为期三个月的农作生活。当然,这领头人选直接就经顾南方的手,落到了杜白身上。 关键他聪明就在,由杜白来看这是绝对性地压迫和流放,但在杜白他爸看来,是为杜白博个好彩的活儿,近段时间朝代更新替换似流水线,要是杜白能首当其冲作榜样,以后要安排的事就顺风顺水得多。所以对于此次行程,杜白是敢怒不敢言,一个电话打去顾工资那里质问,对方却回:“你不是爱农作么,爱种桃么,现在我给你机会,好好享受你的桃花源。” 啪,再无联系。 听完起因经过,宋嘉木汗颜,她默默地抠着指甲安慰杜白。 “摆摆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嘛,我怎么知道他会那么小心眼嘛……” 那边的咆哮更大声:“你!不!知!道!你再说句你不知道!!!有哪一次不是我沾上你的事儿然后被五马分尸的!” 宋嘉木半闭眼,将听筒拿得离自己的耳边远了一些,待震天响过后,才又凑近去问:“好吧,你说我能怎么补偿你,要不我每周定期给你汇个美女去伺候?” 杜白重重地哼一声说赌气话:“别那么麻烦了,就你每周来定期伺候我吧!” 宋嘉木很淡定地回:“哦,好的,我录音了。” 那边忽然静默了十秒没有说话,最后只余下一句:“再见。” 通话就此结束…… 电话一摁断,宋嘉木却站在公司门口笑得满面春风。 如果一直能这样,那就好了,她想。 杜白去机场的时候,宋嘉木去送行了,带了大堆杜白喜欢的零食。她实在很好奇,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喜欢那些小孩子的东西,却从来得不到正常的解释。 那场面被杜白弄得特别依依惜别,似乎自己再也不回来了,就差没有拖着宋嘉木的衣袖说:“留下我……” 最后宋嘉木应了杜白的所谓的临别要求,和他在人来人往的候机室合照了一张照片,杜白谄媚地说是用于这三个月解相思之苦,随后开开心心地拖着行李箱走了。宋嘉木不知所云,送走杜白,半是疑惑地往回去的路道上走,杜白回了一次头,看她一消失,立马掏出手机来噼里啪啦。 那时的顾南方正在处理文件,艾米站在跟前等候审核签名。电脑滴了两声提示有新邮件,他头也不抬,手一滑打开快捷桌面,半晌,艾米不自然地咳了几声道。 “咳、顾总。” 顾南方这才闻声抬起头,无框的银边细脂眼镜夹在他挺拔的鼻梁,显得另类的好看。 看了艾米一眼,发现对方有意指引他的视线往下,顾南方侧头,便见邮件的发件人是系统,标题是:您的密切联系人有新的更新。而缩略图的显示,正是杜白揽着宋嘉木的肩膀,脸贴脸的大头照,照片上杜白眼睛对着镜头透亮,那眼神似乎在说来就来,谁怕谁。 顾南方好整以暇地取下眼镜,揉了揉鼻梁上方的那小块骨头,对艾米用特别平静地语气说话。 “你先出去吧。” 艾米退下,顾南方却关掉页面没有理会,暂时,他好像对杜白的挑衅兴趣不大。 顾南方指腹微动,点开私密收件箱,里面是另外一组图片,上方是宋嘉木整日都要打个电话来念叨的人,周可乐。 上方的女孩儿在行走,身边跟了两个黑西装,看似是保镖,从图片上看,倒是没有什么损伤。 邮件是一个私家侦探社成员发过来的,上面注明了照片拍摄的时间,地点,以及对方身份辨识度的标志,都巨细无遗。 盯着那个标志,顾南方往椅子上一躺,眼眸微阖。 ———————————————————————————————— 陆宅里。 这园子是T4最偏的地段,虽然偏,但价格倒是不偏,周围远山远水。 陆杭当初买下来的时候,只为了躲家里那些理不清的事儿,身为陆家长子,他再怎么不乐意,半只脚也已经算踏进了黑池,索性他也就这么过了,不过周可乐的出现是个意外。 陆氏一整个家族都染的都是黑钱,陆杭本性也不是善类,想着既然不能出淤泥而不染,那干脆就做首当其冲的那一个,看似无害,实际雷厉风行心狠手辣。陆家许多见不得人的交易都经了他的手。 不过,总会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chapter 17。 和泰国那边的军火交易,陆家出了奸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时候,船灯将一行人周身打得透亮,四面八方埋伏着的便衣,便如潮水般地蜂拥过来。两方的人都四处逃窜,陆杭手下一个不知名的混混逃跑途中被按住,按理说应该压回去就地正法,但那小青年脑子倒挺聪明,押解的途中就装毒瘾犯了,于是首先送去了医院。 陆杭不放心,派了人跟去准备灭口,周可乐正巧上厕所,意识一恍惚,无意走进了男洗手间,便被当成了警察那边的人,给打晕带了回去。 周可乐醒来的时候,压根没有见到陆杭的脸,她的眼睛被蒙起来,像无数次看过的电影场景那样。彼时的周可乐还有心情在心里吐槽,可真行,电视里下三滥的桥段都让她演尽了,什么吸毒黑社会,统统都在她面前惊艳登场。 她的眼睛被捂得很严实,她不知道是在哪里,周围甚至透露不进一点儿光。她的手被牢牢绑在椅子背后动弹不得,不一会儿,又感觉身边有几个人,正在往自己身上装戴着什么。 周可乐虽然一向嘴贫,但这种时刻她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好半会儿,终于有人声从正前方传来,言简意赅。 “卧底名字。” 周可乐迫切地想否认:“我靠,我长得有那么正义吗?我像是我们亲爱的人民子弟兵嘛?况且,我也没那么二百五主动跑进男厕所给你们抓啊。” 语毕,她清楚听见周围一些人传来的窃笑。之后,大概是接收到到某种压迫感,那些窃笑在瞬间消散。周可乐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那手指触上她眼睛下部分的皮肤,冰冰凉。 蒙住眼睛的布被扯开,周可乐感觉到一大片强烈的光线突然刺入眼睛,让她来不及适应,反射性地湿润了眼。 还未待适应,周可乐的下巴被抬起,逼得自己不得不开始正视眼前的人。 以前读书的时候,周可乐和宋嘉木一起学会了一句话,叫一见杨过误终生。当时二人一看这行字,便都心有灵犀地喜欢上,毫无征兆和理由。 后来周可乐想,大概,它是在为陆杭的到来而预言,就像宋嘉木觉得,这句话是为了顾南方的到来而出现的一样。 面前的男子大约也就比自己大个几岁,一身的休闲装,身上有股沐浴后的专属熏香。他挑着狭长的凤眼角,看似仔细却又充满不经意地打量她。良久后,长长的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 “嗯。的确长得差强人意。” 周可乐差点硬生生喷出一口血,她激动,脸开始泛红,欲争辩什么,陆杭冰凉的食指点在她的嘴唇上,温软的触感。他的神色在透亮的光线里摇晃不明,明明是微笑的模样,却感觉是要将你推向一场盛大的战役。 “嘘。绑在你身上的是心率炸弹,你要一激动,心跳过一百二,它可就自动引爆了。” 周可乐低头,果然看见自己脖子处的那块像怀表的东西,顿时冷汗直流。 陆杭不是个多有耐心的人,同样的问题他不想再问第二遍,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周可乐的反应。忽地,周可乐好像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抬起头问他。 “我说我只是上厕所走错了方向,你信吗?……” 那样的神情印在陆杭眼里,只有四个字能形容,慌不择路。眼神的短兵相接,却没能让陆杭动恻隐之心。 后方有两个男人被推出来,应该是嫌疑最大的两个,陆杭顺手地拔出旁边一男子的枪,指了指那二人,言简意赅道。 “不为难你,做选择题。” 看见那黑漆漆的武器,周可乐眼泪都要出来了,整个大脑都被一种叫做恐惧的东西占据,心跳越来越快。她控制不住,低头不经意间看了一眼表,上面显示心率117,并且有持续攀升的趋势。 接着,周可乐一口气没提上来,当着陆杭和所有人的面,再次没脸面地吓晕了过去。 见她胆子如此小,陆杭终于心生疑虑,叫人去仔细查周可乐的来历,才顺藤摸瓜地查到了她身边的宋嘉木,接着便是顾南方。 顾南方…… 为了小心起见,陆杭故意叫人放风出去,让那侦探拍了照片,就看对方要不要出面,以此来判断是否她真与顾家有关系。 虽然身在泥沼,但陆杭的习惯倒是保持得很好,养成了午睡的习惯。 这日刚睡醒,屏幕提示有视频来电,他启动投影仪接起,便兀自去洗刷,屏幕上的人表情很有些慌张地报告近况。 “少爷,周小姐嚷着要见你。” 话一说完,便听见那边刺耳的一声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陆杭无动于衷,取下毛巾,一边擦拭嘴边的泡沫一边回:“去把院子那块假山石头搬给她。” 那人一边应付周可乐的野蛮,一面跳着脚回答:“哦,对了,顾先生那边的人已经来电接洽过了,问您约个时间吃饭。” 陆杭身形定了一下,随即转过头,盯着屏幕上周可乐张牙舞爪欺负那保镖的脸,若有所思。 还真是有关系呢。 顾南方和陆杭曾经有过短暂的接触,在一场交易会上。 他对那块地兴趣不大,南北握在手里的项目都正在开发,没必要去多揽一个事儿,钱当然越多越好,但不是十成十的把握事情,他通常都不轻举妄动,所以只是被邀请去走走过场,陆杭当天便在。 拍卖会还没有正式开始,许多人的表情都写满了跃跃欲试,恨不得快点儿将它拿下的样子。早前南北就放了风不会出面争,大家都觉得千载难逢。顾南方则坐在交易台侧方,意兴阑珊。 也正是那一天,刚刚在T市站稳脚的刘氏集团,想趁此机会大展拳脚,在业界露露脸,却没想到遇见陆杭这个阻碍。陆家通常也不沾这些地皮上的事情,但最近听说陆家长子刚掌势,所以应该是想要弄点响动出来服众。 一开始叫数的人是陆杭,他直接将价抬了一个位。 “一亿。” 顾南方也是因此才注意到他,与自己差不多的年纪,看着吊儿郎当,眼神里却写满如狼似虎。 听见他的报价,全场哗然,挥锤的人也愣了愣才反映过,赶紧地一锤挥下叫:“一亿一次,一亿两次,一……” “1.2。” 所有人的眼光都投向发出响动的人,正是刘氏的领头者。四十岁出头,也算是个老江湖了,以前破产过一次,应该有点儿手段,一般人哪里这么容易又短短几年时间爬起来。 陆杭轻描淡写地扫了他几眼,在接受到对方递过来的必争到底的信息时,陆杭撇了下嘴角,没有再出价,只是站起身,在众人目光下一边扣西服的金属暗扣,一边径直朝外走去。 陆杭的座位也在第一排,他转身离开的时候看见了顾南方,两人眼神打了招呼示了意。 陆杭一走,刘氏的背挺得更直,势在必得。 见她胆子如此小,陆杭终于心生疑虑,叫人去仔细查周可乐的来历,才顺藤摸瓜地查到了她身边的宋嘉木,接着便是顾南方。 顾南方…… 为了小心起见,陆杭故意叫人放风出去,让那侦探拍了照片,就看对方要不要出面,以此来判断是否她真与顾家有关系。 虽然身在泥沼,但陆杭的习惯倒是保持得很好,养成了午睡的习惯。 这日刚睡醒,屏幕提示有视频来电,他启动投影仪接起,便兀自去洗刷,屏幕上的人表情很有些慌张地报告近况。 “少爷,周小姐嚷着要见你。” 话一说完,便听见那边刺耳的一声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陆杭无动于衷,取下毛巾,一边擦拭嘴边的泡沫一边回:“去把院子那块假山石头搬给她。” 那人一边应付周可乐的野蛮,一面跳着脚回答:“哦,对了,顾先生那边的人已经来电接洽过了,问您约个时间吃饭。” 陆杭身形定了一下,随即转过头,盯着屏幕上周可乐张牙舞爪欺负那保镖的脸,若有所思。 还真是有关系呢。 顾南方和陆杭曾经有过短暂的接触,在一场交易会上。 他对那块地兴趣不大,南北握在手里的项目都正在开发,没必要去多揽一个事儿,钱当然越多越好,但不是十成十的把握事情,他通常都不轻举妄动,所以只是被邀请去走走过场,陆杭当天便在。 拍卖会还没有正式开始,许多人的表情都写满了跃跃欲试,恨不得快点儿将它拿下的样子。早前南北就放了风不会出面争,大家都觉得千载难逢。顾南方则坐在交易台侧方,意兴阑珊。 也正是那一天,刚刚在T市站稳脚的刘氏集团,想趁此机会大展拳脚,在业界露露脸,却没想到遇见陆杭这个阻碍。陆家通常也不沾这些地皮上的事情,但最近听说陆家长子刚掌势,所以应该是想要弄点响动出来服众。 chapter 18。 一开始叫数的人是陆杭,他直接将价抬了一个位。 “一亿。” 顾南方也是因此才注意到他,与自己差不多的年纪,看着吊儿郎当,眼神里却写满如狼似虎。 听见他的报价,全场哗然,挥锤的人也愣了愣才反映过,赶紧地一锤挥下叫:“一亿一次,一亿两次,一……” “1.2。” 所有人的眼光都投向发出响动的人,正是刘氏的领头者。四十岁出头,也算是个老江湖了,以前破产过一次,应该有点儿手段,一般人哪里这么容易又短短几年时间爬起来。 陆杭轻描淡写地扫了他几眼,在接受到对方递过来的必争到底的信息时,陆杭撇了下嘴角,没有再出价,只是站起身,在众人目光下一边扣西服的金属暗扣,一边径直朝外走去。 陆杭的座位也在第一排,他转身离开的时候看见了顾南方,两人眼神打了招呼示了意。 陆杭一走,刘氏的背挺得更直,势在必得。 这块地皮对许多人而言的确是个好机会,但他们只看见了利润,缺乏预见灾难的眼光。那地处的位置特别敏感,就在T市行政规划区旁,地段中心是中心,但也有它不好的一面。 先不说你要在这儿建什么,如果你建的是符合上面意思,为他们增彩加勋的,那也就罢了,若然不是,受到的阻碍也一定会是普通的十倍,因为T市所有的眼睛都在望着你。再者,批这块地的人身份,原本就是上面能做主的,你这关系用得好,那就是如虎添翼,你要是用得不好,那可真就是往哪里游都是黄河,洗不清了。 抛却前面的因素,顾南方个人家室本就敏感,若然这工程一旦出了什么岔子,影响的不单是南北的金钱和名誉,还有目前身居本朝要职的顾元,要是被逮住什么把柄,那就真不是开玩笑的事。 这才是顾南方敬而远之的主要原因。他虽不愿借顾元的名头,却同样不允许自己有损家门。 陆杭离开后,刘氏开出1.2亿,依然有人豁出去般地往高了叫,但刘氏既然已经逼走陆杭,他就更没有道理让步,最终以2.4的价格,拿下了那块地。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刘氏走上前去致词。 顾南方不为所动,他的预感不怎么好,依照传闻,陆杭不该是这么好摆平的人。但此事与他没有干系,索性就不多说。 果然,没出三天,那地闹出毛病了。报纸上大篇幅地浓墨重彩,说是刘氏准备建医药制品,周围的居民怕会影响自己的生活环境,便联合起来去行政处门口施压抗议,不管刘氏怎么出面解释,哪些人却丝毫不停歇,将T市一时闹得乌烟瘴气。上边儿批地的人受到召见,出来以后风尘仆仆地召了刘氏。没出一周,刘氏便宣布以1亿的价格,将那块地亏本转给了陆家,因为除了那档子事,别的没有多少人敢收。 当然,顾南方不会傻得真以为那些人是周围居民,若不然,怎会对方已经出面公布不会建医药以后,却还是不罢休,背后一定有人操纵。 在商场上,明争暗斗多了去,顾南方不诧异,他诧异的是,陆杭似乎一早就分析到了各个点,并且擅于利用,往最弱的地方戳。在拍卖会他的离去,也不过是釜底抽薪,让刘氏去挡那些抬价人的利剑,他在最后坐收渔翁,以他最初的意思,一个亿拿了下来。 其实陆杭倒也不是正对刘氏,而是针对最后拍到的那个人,这个烫手山芋,谁接手谁倒霉,只是刘氏踩到了那个雷点。 陆杭将顾南方约在了陆宅里,说是去外面吃见外。 “听说顾少爱辣?宅子里有专门的四川主厨。” 顾南方没有推辞,他心知此次去,不是为了确保周可乐安全那么简单。 陆杭是个聪明人,将他约在陆家,就意味着向外界所有人说明,他们俩有联系,不知不觉地借着顾南方的名字,就能敲几座山震掉多只虎。但是他答应过宋嘉木,无论如何,要保周可乐的安全。 其实顾南方不吃辣,是宋嘉木爱,以往每次两人约会,他都带她去川菜馆,每次点菜都是自己做主,点的都是她爱的,所以宋嘉木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些菜也是他喜欢。 也许她从来就没有明白过,曾经的自己,为她退了多少步,直到退无可退。 当天下厨的除了主菜师傅,陆杭也上了阵,说是做了他最拿手的鸡蛋羹。 顾南方坐在大厅等上菜,宅子里的老用人方妈很热情地和他说话。 “我们家少爷什么不敢说,那蒸蛋羹绝对是一流水平,不腥不腻,卖相和味道极其好。” 看得出对陆杭的尊敬与喜欢。 顾南方偶尔搭几句话表示礼貌,他倒是不讨厌这种气氛,他一直觉得,无论谈生意还是谈什么,真的没必要那么正式和剑拔弩张。 待菜全都上了桌,陆杭遣退了所有人,亲自去开了一瓶珍贵的蜜桃陈酿。听见是蜜桃,顾南方发自内心地打了一个颤,那晚给宋嘉木剥桃的画面,那样毛茸茸像无数只脚在触碰自己的的触感,让他冷汗涔涔。 其实那顿饭,两人俱都吃得心不在焉,果腹完毕,顾南方开门见山。 “我要知道她的现状。” 陆杭倒也沉得住气,这才眉开眼笑地放下筷子,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放心,哪哪儿都没事,那脾气不让守着她的人吃亏都不错了。再说,你的人,我怎么会轻易动。” 顾南方弯了下嘴角:“看得出来,陆公子很有诚意交好。” 陆杭摊手:“之前行政的那块地,以后恐怕需要你多费心,上面有什么消息,能露点风在下是感激不尽。” 顾南方微挑眼角:“自然。” 完了,顾南方站起身要走,陆杭有些疑问:“人不带走?” 顾南方想了想道:“只怕,还要让她多打扰你一段时间。” 在此之前,周可乐的底细已经被陆杭摸得一清二楚,当然没有跳过宋嘉木这根线。陆杭极其聪明,稍微一绕,便深思熟虑地考虑到了这一层,一脸的恍然大悟。 “哦……也是,目的这东西,让对方先达到了,她怎还会受制于你。” 顾南方笑不作答,他拿了外套要走,提步之间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那蜜桃陈酿还有么。” 陆杭心领神会,随即赶紧吩咐了人去拿。 顾南方一走,陆杭也深深吐出一口气。 其实和顾南方交锋一直是他所避免的,在这个圈子里,几乎没有他忌惮的人,说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好,怎么也好,唯独顾南方他是另眼相看。不只因为家庭原因,还有对方一贯的处事态度,和雷厉风行的手段,都让他欣赏。 宋嘉木晚上加班,刚关掉公司的灯就接到顾南方的电话,以为是有周可乐的什么消息,兴奋地询问,对方却只道:“我在你家楼下。”就是不给她个果断。 下了公交车,离家里还有十分钟的步行时间,宋嘉木蹬着高跟鞋,踢踢踏踏地小步往前跑,只顾着快点见到顾南方,说不定是有了什么进展,压根不看脚下的东西。刚到巷子口,脚下一块小石子,成功破坏掉她整个人的重心。她手上抱着文件,情急之下一松,文件掉了满地。她还好,整个人跌进那个熟悉的怀抱里。 头顶传来请清凉的声音。 “宋嘉木,你真是不犯二不成活。” 宋嘉木抬头,瞥见面前的人,无来由地心一暖。 她似乎已经忘记了两人之间有过的不能跨越的嫌隙,她眼前的这个人,脸上有好看的晕黄的光芒,他们离得如此近,好像毛孔的张开都能清晰可见。他的眼睛是最深沉的褐,他的嘴唇很薄,听说这样的人,天生凉薄。 而她如此庆幸,曾认真的被他对待过。 ———————————————————————————————— 此时的苏家,黯然无光。 苏落攥紧手里的照片,照片上的两个人,男的目光如炬,女的情深不寿,他抱着她,表情是所有恶俗桥段里演绎的那种——失而复得。 苏勇从背后走过来,抢了照片就要撕掉,却被苏落回过头瞪着他,那冷厉的表情吓了一跳。 苏勇舔了下干涩的嘴唇,语气里有讨好的嫌疑:“阿落,这样的货色你压根不用担心,我看最简单的,就是斩草除根。” 语毕,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苏落微微抬起下巴,身子挺得溜直,一头懒懒的卷发颇有风情地搭在肩上,她伸出手,轻飘飘地对苏勇说话。 “拿来。” 她的镇定,令苏勇忍不住浑身发麻。 苏落接过照片要往外走,临到门口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人说话,一点儿也没有之前在顾南方面前,那种父女间的体贴温情,反倒像极了老板训斥下属。 “上次的事,我不希望再有类似的一次,少给我自作聪明,否则……你就给我滚。” chapter 19。 活了这么多年,苏勇不是第一次发现自己是窝囊的,但他不敢反抗。他一动,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就全都灰飞烟灭,不见踪迹。 苏勇年轻的时候,也是一表人才,但花花心肠太多。那时,他刚本科毕业出来找工作,却四处碰壁。在大学的时候交了个女朋友,温温婉婉的姑娘,书香世家,立下毒誓非他不嫁,但世事弄人。 彼时,苏落的母亲谢锦是T市名媛,被苏勇金玉其外的外表吸引,对他一见钟情,回家便嚷嚷着要结婚,家里不同意就闹绝食。谢家就一个独女,自然是宠得非比寻常。苏勇原本就好高骛远,一直认为自己没有有所发展,是时局不振,上天派谢锦在他生命中出现,一定是一次逆转,尽管他心有所属,但最终还是因为名利而倒戈爱情。 结婚以后,谢锦很快怀上了苏落,谢家父母是老来子,年事已高,便将家里一切产业都交给了苏勇打理。为此,苏勇得意忘形,在一次商业决断中做出了最错误的指令,使得公司遭受空前损失,四处奔走也无法求得半点门路,树倒猢狲散,原本就是这个道理。最终谢氏彻底倒台,唯独留下了这一家医院,在T市也是岌岌可危。 同一时刻,苏勇夜会初恋情人的照片,在T市闹得满城风雨,苏勇的所作所为气得谢父一夜间归西,谢母也跟着殉情撒手人寰。 自那,谢锦深觉自己对不起父母,整天食欲不振,不愿意和苏勇再多说话,直到苏落八个月大。 眼看谢家最后唯一的东西都要被粉碎,谢锦做出了她人生中最艰难的抉择,她亲自去求父亲生前最好的朋友,将医院的股份都收购,最终从苏勇那里又返回到她手里,代价是医院百分之20的原股。 谢锦没有办法,如果任由苏勇这个无知小儿运作,迟早谢家会亏得一无所有。当初父母就是在医院里相遇产生的情缘,医院要是没了,她更没有脸面去到地下见父母。 拿回股份当天,谢锦挺着个大肚子,出现在董事会上,亲自宣布将苏勇降职,由自己坐上院长之位。苏勇深觉丢人,激动地与她在会议室上理论起来,谢锦一气之下早产,生下了苏落,最后大出血死了。 原以为,谢锦一死,谢家的一切都没人来争抢,熟知谢锦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原本她坏苏落的时候身体就不好,这一点她非常清楚,所以早就找好律师拟了遗嘱,生后将自己所持医院股权系数过渡到苏落名下,由一个叔伯暂代行使权力,若苏落有何不测,便当作慈善基金捐助希望小学,除了房子,硬是生生没有给苏勇留下一丝半点。 若非如此,苏落恐怕也不能安然活到今日。 从小到大,苏落和父亲的感情就不怎么好,一点是他从来对自己的母亲只字不提,并且搂着外边莺莺燕燕的女人一个又一个,但她从不惧怕那些女人,因为她有底气。很少有人能年纪轻轻就拥有那么大一家医院,她并不担心自己的未来。 年纪稍微长点儿以后,苏落对自己的身世更感兴趣,这世上没有什么是花钱办不到的事,所以苏勇当年的一切,都一丝不漏地进了苏落的眼,自此,父女俩的关系更是剑拔弩张。 若不是顾南方突然的出现,为了给他和外界造成,她是一个良好家庭的儿女的假相,她早就将苏勇踢了出去。 江湖不相信眼泪,而在苏落的世界里,她不相信感情。 宋嘉木匆忙地挤进电梯,高跟鞋底在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人进去了,才发现方宇也在电梯里面。 想起那顿暧昧恒生的晚餐,方宇很高兴地主动打招呼,宋嘉木则将眼神故作不经意地撇开,以退为进。方宇却自觉熟稔,挤过几个人到宋嘉木身边,小声地提醒她。 “那盛唐的苏小姐今天会来公司,经理说了,得衣着整齐。” 说完,挤了几下眼睛,示意宋嘉木将小西装外套的扣子系上。 宋嘉木低头,伸手动作着,看似平静,实际内心翻江倒海。她知道,一场硬仗要开始了。 当然,宋嘉木不会傻到以为,苏落是不知道她存在的。以前需要钱的时候,为了羞辱她,顾南方都会经苏落的手转到她账户里,苏落不可能傻到经常往同一个账户里转钱,却不去勘察的地步,否则她就太配不上他了。所以在她和顾南方的关系这点上,苏落应该有自知。 而且上次,她因为周可乐意外进了医院,后来杜白嘴贱地时候向她提起过,那苏大小姐的父亲动用职权,让医院拒收正大量出血的她,要不是周可乐及时给顾南方打电话,说不定她现在已经魂归西天。 所以,盛唐的单子绝对不是莫名其妙就接上。 首先不论他们公司的大小,光是名气,T市就已经有好几家跃跃欲试蹬着苏落的垂青,怎会无缘无故就挑中了她在的地方。况且,依她对顾南方的了解,目前和苏落大婚在即,他很明显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地惹恼自己的准未婚妻。既然决定了要娶,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总之他就是认真的,宋嘉木很清楚这一点。 当天,苏落并没有盛装出席,就简简单单的女款DR仿衬衣,棉织短裙,头发随意地散下来,别有风情。宋嘉木用眼角余光,在0.8秒以内将她身上的一切都窥探完毕,然后在心里做总结陈词:是他会喜欢的类型。 虽然强逼自己很镇定且装作无所谓地下出这个结论,宋嘉木心口处还是止不住地一阵滚烫翻腾。 苏落从宋嘉木身边走过时,故意停留了一下,总经理是个很有眼色的主。上次报纸登出宋嘉木的照片,在公司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直到宋嘉木出来辟谣说,和顾南方见过几次面但是不熟以后,大家才消停。而现在,他猜苏落心里大概是有个结,于是主动开口介绍。 “这位是我们公司的优秀设计师宋嘉木,本来是她负责精品街的设计,但是中途除了一点儿人事变动,所以现在盛唐的主设计师是我们的方总监。” 说完,手生生地绕了一个大弯,指向宋嘉木身侧端庄的方宇。 忽然一瞬间从首席变为小嘍喽,宋嘉木倒不是多么生气,说不定这帮她减少了一个大麻烦,与苏落的较量,她想,能避免就避免。 未待她松口气,苏落却发了话,她清浅发音的模样,是她永远不可能学会的样子。 “我看宋小姐倒是挺灵气的,尤其那双眼睛,应该很多男孩子追求吧?” 闻言,宋嘉木已经有了意识,这场战役,她躲不掉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苏落望向宋嘉木,大多数是疑问,小部分是胸有丘壑。 除了在顾南方面前,宋嘉木还没有在这么多人眼前下不来台,但是她明白,此时任何言语的反击,都会在瞬间的风雨飘摇中,传为她和顾南方有情况的证据,但是,她不是擅长忍耐的人,尤其是面对那些她从不喜欢的人。 宋嘉木抬眼,对着苏落笑得灿烂,语气里满是毕恭毕敬。 “承蒙苏小姐费心。” 言尽于此,大家以为结束了,可只有苏落一人看见,宋嘉木故作不经意地挠了挠头发,隐隐露出锁骨处的一抹嫣红。那样的角度,正好尽进苏落眼底,那让人充满遐想的颜色,让苏落的表情成功似僵硬在了那个微笑上。 一时间,两人视线交汇,苏落笑,宋嘉木也笑,但两人眼底都风云暗涌。 是苏落首先打破了沉默,她在宋嘉木毫不畏惧的目光里,回过头来对经理说:“我和宋小姐投缘,我希望盛唐的主设计交由她来做,如果不行的话,这单子我会再做考虑。” 总经理赶紧地应好,没问题。 苏落离开时,对宋嘉木道了句:“再联系。” 宋嘉木毫不示弱:“有机会。” 转过头,宋嘉木便借故去上厕所,然后偷偷摸摸地笑了。她想起自己一大早被蚊子咬醒,那种奇痒无比的纠结,在这一刻忽然就释怀了,甚至觉得那是天赐良机。要不是她被蚊子咬,也想不出这一招来不动声色地出奇制胜了。 毕竟,如果那真是顾南方作的孽,她还没那么厚脸皮拿来炫耀。 恰巧在洗手间那时,杜白从遥远的山村打来电话:“我靠,我终于找到了一个有两格信号的地方!” 宋嘉木咯咯地笑,将早上和苏落的对决全程禀报,杜白在电话那头翻了好几个白眼道。 “打认识你那天就知道,你就一肚子坏水儿的厮。” 杜白忽然庆幸,也许他被顾南方发配到这个鸟不生蛋的小地方,反而因此躲过了一场尸鸿遍野,牙不见眼的战役呢。 这么一想,他就高兴多了。 chapter 20。 苏落一走,宋嘉木心情大好,正想投入工作,她的小助理宁宁就神神秘秘地跑过来,偎着她的座位问:“诶,宋计,你真认识那个顾南方啊?” 宋嘉木眨了眨眼,脑子过滤了一遍所有的答案,最后选择了最坦白安全的那一种。 “有这回事,不过我很难见到那种大人物一面的,神龙见首不见尾。” 本来也是,宋嘉木想,她并没有说谎,若不是顾南方主动现身,她真的从来就见不到他。他现在出席的那些场合,也不是此刻的自己能一脚插进去的。还是当年那个在众人艳羡眼光中与他四手联弹的尊贵少女? 天真了。 宁宁爱八卦,看表情就知道,听见宋嘉木简单承认与顾南方有过接触,她满脸的花痴羡慕:“哇……是不是真像报刊上面那么貌若潘安,玉树临风,举手投足都尽显尊贵?” 玉树临风…… 宋嘉木又想了一下,画面都是顾南方隐忍着翻腾怒气,为她洗水蜜桃的表情,所以她觉得宁宁用词特别不贴切,下意识扁了扁嘴。 见套不出什么话了,宁宁还是不停止呱噪,继续八卦别的。 “我看那苏小姐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主,不过幸好,刚刚她和总经理在办公室谈话,我听说啊,她平常要帮着她爸忙医院的事儿,所以不准备亲自监督,已经找好另外一个负责人了,到时候也就不怕她嫉妒公报私仇。” 说完,宁宁很认真地鼓着嘴,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宋嘉木看着她耍宝叹气,心思一转。 苏落哪里是不打击呢,这分明是要高手段打击,宁宁果然是刚毕业的小姑娘,思想还单纯着。苏落这样的举动其实恰恰意味着,她要行动了。 就近的来说,苏落特意向外界昭示,盛唐的设计她当甩手掌柜不管,那么如果宋嘉木在整个过程中出了任何的岔子,都是宋嘉木的问题,并不存在什么阴柔手段和报复,宋嘉木这才叫有口难言,因为她站在暗处。若是真由苏落亲自接手,她反而不忌惮,苏落不敢那样鲁莽和明目张胆,否则也坐不上顾南方未婚妻的位置。 管她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顾南方那座山她曾经都翻过了,还怕多一个虾兵蟹将么。 最近顾南方出现的频率倒是有提高,好像一点儿也不怕被抓到什么把柄。 这天晚饭,他硬是去到宋嘉木狭窄的小屋子里,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嚷着要宋嘉木下厨。宋嘉木哪会啊,唯一的一次是大一,她想谄媚,跟着家里佣人学了一道红烧狮子头,卖相倒是不错。顾南方吃第一口,他想到了一切会发生的可能,太甜太咸或者是任何方式的难以下咽,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红烧狮子头他也能被一根莫名其妙出现的骨头卡住喉咙! 当天顾南方就被紧急送往医院,那块骨头虽小,但卡的位置太特色了,稍微一不小心就会伤到喉咙,得先进行药物软化,他只能借着氧气管呼吸,做足了植物人的样子。 而宋嘉木那边,若不是看在宋父的面子上,她不知道要因此吃多少苦头。 不过,这一哽影响的是自己也就好了呀,关键是被哽住的前一天,顾南方在学校里因为参加一个辩论赛大出威风,就是因为各方面都风头太劲,便遭到了同学校的男生嫉妒,当中扬言要给他好看。完了紧接着第二天,顾南方立马就进医院了,不得不让人联想到,是否真有人敢往老虎嘴上撞,将顾南方给收拾了。 这消息引起各界关注,报道一篇又一篇,参差不一哗哗地往外印,朝着医院蜂拥而来打探消息的人是一波又一波,各种方式都用尽了。 顾元爱子心切,动用了御林军和直升机连夜将顾南方送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包括宋嘉木。这阵仗是真把宋嘉木吓到了,父亲也整天不停地教训她,嘴里老念叨着:“迟早惹出大事儿你才知道厉害。” 从此,宋嘉木再也不敢轻易动手做羹汤,尤其对象是顾南方…… 那一星期,宋嘉木吃喝不下,思君心切又加上心怀愧疚,短短七天人就瘦了好大一圈儿。 在见到顾南方淡着张脸出现的时候,宋嘉木当着爸妈的面,特丢脸地撒丫跑过去,整个人扑上去作无尾熊状。她在那个熟悉的怀抱里,听着他恢复如常的心跳,随后哇哇地哭出声来。 是黄昏,头上无边无际的天幕是最盛大的背景。 他的身子被她的力道扑得微微向后倾斜,手却坚持很稳地将她拖住,听她呜咽得像只找到回家路的小兽。 霞光将两人的侧脸染色,他在余辉中亲上她抬起的下巴,半是不易察觉地温柔,半是无奈道。 “别人家的女朋友都是贴心小妻子,你啊……” 她不好意思地在他脖子处蹭,打断他即将要说的话。 “我呀,是你的糟心小棉袄。” 过去难回去,感觉未来,也不会到来了。 一接收到要她做饭的指令,宋嘉木已经知道顾南方来意不浅。 他才不是那样有了前车之鉴,还往火坑里跳的人,哪怕火坑是她挖的,这样的跟斗他也不允许自己栽第二次。所以吃饭什么的,都是借口和浮云。 顾南方坐在小沙发上,宋嘉木弯腰伸手,从茶几的水果篮里跳出一个油亮的苹果,刚抓稳,整个身子被身后的人一圈,她毫无防备的跌进去。 这个姿势维持了许久,两人莫名的一时无话,最终是顾南方开的口。 “苏落今天去你公司了。” 当前面那个名字一脱口时,宋嘉木将手里的苹果往嘴里送去,咔嚓的一声,在小屋里响动显得特别大,似乎那苹果就是苏落的脑袋,她恨不得一口将她咬掉。 宋嘉木是吃醋专业户,大学的时候,稍微看见哪个女的主动过来套近乎她都要水淹金山寺一番,更遑论从顾南方口中,亲自地,准确地叫出别的女人名字。 宋嘉木在那一刻忽然向逞强的自己承认,在这场爱情的博弈,她注定要输。杜白说得对,是她心甘情愿和顾南方纠缠的,她有太多的机会可以逃,现在也是,但是她没有。她一直隐隐期待着,或许命运能在她垂死挣扎的这段时间转一转身,也许故事就能继续发生了呢? 她一直这样祈祷着,在无数个思念侵蚀的暗夜里,无数顾南方在别人身边的日时分针秒里。 顾南方的那句话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宋嘉木开始一小口小口地咬着苹果,目光放空在某个放书报的角落,那里堆满了灰尘,就像她对他的感情,终于不再光辉。 “嘉木,其他事情你怎么胡闹都行,她是底线。” 某个相似的场景重现,宋嘉木愕地一块小苹果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虽然块头小并且容易软化,却还是让她憋了个满脸通红,咳嗽不停。 顾南方一手捏着她的嘴巴,一手拍背试图要她吐出来,嘴边和背上的力度很有些大,宋嘉木却硬是憋出眼泪,都将那口苹果吞进了肚子里。 看她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实在难受,顾南方要抱她去医院,宋嘉木却往死里挣扎:“我不去!” 颇像个小狮子,就差没有抓花面前人的脸。 她一点儿也不配合,用蛮力又怕力道太大伤了她,顾南方终于不再有所动作。 宋嘉木偏着头,背对他,兀自拍着心坎,眼里的晶莹更甚。就在那个瞬间,其实她都想抬起头了,她想对他说:“带我去医院吧顾南方,问问他们有没有办法,可以让我停止那种被撕裂的感觉。”但是最终她什么也没有做,那种连带着指甲皮肤都在脱落的疼痛感,依然排山倒海地蜂涌咆哮着。 一室寂静。 再回过头来时,宋嘉木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她拿起手里还剩下一半的青苹果要借着咬,却被顾南方单手抢过,一把丢到好远去。 苹果孤零零地在地上转了好大的圈儿,最终尘埃落定在垃圾桶旁边。 身边的男子浓眉淡扬:“要你别去招惹她,也是为你好。因为总有一天,我也是会离开你的。” 那句话方落音,宋嘉木的右手中指甲,在手心里留下一个紫红的印,余音袅绕。 “我不管八年前你离开我的理由是什么,宋嘉木。但最终的结果是,你离开了我,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 话题一下升华了起来,顾南方有些收不住。 “我不知道你到底绝望这两个字有没有特别深刻的体会,但是我有。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看见过我对你的付出,大概是没有?因为你一通要分开的电话,我像个傻子一样,顶着压力不顾纪律从部队偷跑回来,站在你宿舍楼下几近哀求地要你别离开我。什么是高傲?忘了。什么是冷静?不要了。但是你呢?” chapter 21。 气氛越来越僵持,说话的人依旧在继续。 “后来我告诉自己,那些放弃我的人,我都要把她忘掉,就算日子再清闲也要忘掉的那种忘掉。我用了八年的时间来做到这些,2920个日夜,我幻想了一万次与你的再重遇,我要让你看到我变成了你曾经最仰望的玩弄风云的人,我要用你最透彻的卑微来衬托我的高高在上。我以为我很快乐,结果我发现不是。我忽然觉得,原来摆弄别人的人生其实很辛苦,我不想那么辛苦了,我要很诚实地对自己说,我对你宋嘉木就是余情未了,不管是执念还是不甘心又或者任何,但是终有一天,这感觉它会了的。” “现在的我可以给你星星,我也可以给你月亮,你能想到的一切我都可以做到,但我再也不会给你感情。不过我是应该要感谢你的,拜你所赐,宋嘉木,促我成为了像鲨鱼那样强大的人。” “我不介意在我们有过的对手戏中我输过你多少次,而这最后一次,赢的人,必须是我。” 顾南方的话一刀见血,让宋嘉木猝不及防。 现场的气压似乎要压得她喘不过气,过去的记忆叫嚣着要积难重返。 而手机铃声突然的响起,让她找到片刻喘息的机会。 手机是放在茶几上的,宋嘉木一向没有收拾,前一刻手里拿着什么,后一秒绝对不可能想着要放回原位。所以顾南方下意识扫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很清晰地看见了跳跃的两个字,那眸色微微暗了暗。 是杜白。在被顾南方发配边远乡村的日子里,他闲暇除了看书,就只有给宋嘉木打长途一解无聊。但是在此时此刻,这个电话打来得似乎不是时候…… 宋嘉木接起来,轻轻喂了一声,杜白兴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过来,大概是在乡间,周围多山,所以声音显得空旷而大声。 “小嘉嘉……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本少一星期后就可以起驾回宫了,你开心嘛?” 抬头看了一眼面前人的眼神,宋嘉木抿了抿嘴,表情有些不自然地回:“不能再开心……” 但是杜白完全没有听出那句话里的暗示,反而因为她的回答洋洋自得:“怎么样?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有没有和那姓苏的拼死厮杀?哎呀我告诉你,你要感觉被欺负了就撒丫子去还击,你就是闹出个大天来,南方他也会保你到底的。我和他那么多年兄弟,难道还不了解这一点儿?你别看他面冷心冷的,其实他就对你还有那心思,就是死鸭子嘴硬不承认。” 杜白话一至此,宋嘉木赶紧地狂咳,假装自己还被刚刚的苹果呛着,给杜白做暗示。但杜白哪里有这个细心思,只以为她是感冒了。 “怎么回事?敢情你还没上战场呢自个儿就败下阵来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俩现在到底什么个关系。我隔这么远都听到消息说,他和那个苏什么的婚期在即,你就不心慌?你难受你别憋着,你说出来,你要是开口,我这做哥们儿的不黄泉路上也得走一遭,帮你破坏结婚现场吗……” “……” “诶,你怎么不说话,嗓子那么不舒服?你在干嘛呀。” 宋嘉木欲言又止,最终是顾南方将电话接了过去。 他指尖轻轻的捻起那个小小的数码工具,懒得拿近耳边,直接摁了扩音。 “在约会。” 就简单三个字一声,好半会儿过后,宋嘉木清楚地听见了从听筒里传出的一声:“擦!” 接着只余下嘀嘀嘀的挂断声。 不过杜白说的话倒是让宋嘉木打从心眼儿高兴起来。 她盯着慢条斯理放电话的人,自己也慢条斯理的又从水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清脆地咬了一口道。 “其实你完全不用为我这个前女友担心,顾南方,没有你,我一样能好好的活下去。你也别怕以后你撒手了苏落能对我做出什么来,我是那么好欺负的人么?再说了,我当初能降服你我还怕了一个她不成?” 那表情从刚才接电话前的失意,瞬间变为自鸣得意,让顾南方很受不了地小翻了一个白眼。 “你真确定我不是一直让着你吗?” 宋嘉木捂着嘴偷乐:“那你不直的时候呢……” 话题一下就突飞猛进到了少儿不宜上面,顾南方难得面部僵硬得不知如何是好,最终似是失笑。 “宋嘉木你……奇货可居。”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宋姑娘大力点了几下头:“跟你学的。” 顾南方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他刚准备走,苏落的电话打过来,宋嘉木没有看见名字,但是直觉是她。因为除了从前的自己以前,她从来没有见过顾南方用这样温和不带戾气的声音回一个人的话。 “嗯,好,一会儿。” 虽然称不上温柔,但绝对是感觉好的,宽容的。 毕竟像他这样的男子,你还能期望奢求些什么? 门嘭地被拉上,顾南方身影一消失,宋嘉木才露出真正无害的温柔表情。 她依然窝在沙发里,维持他刚刚还在的那个姿势,失笑:仅仅因为杜白一个电话就轻易地泄漏了情绪,如果你给的这不是感情,那又是什么呢? 顾南方,傻子。 某大楼里。 靳齐在门外很规矩地敲了敲三下门,里面传来简洁的应允:“嗯。” 虽然已经年过三五,靳齐身上那股子劲儿依然还在,他的腿长而笔直,走路的步子迈得又开又正,几步上前来到那人桌前,然后行了一个军礼:“副首。” 接着神色肃穆地将手里的资料全部呈交到桌面。 顾元的背后是一整面反射玻璃,外层渡银,从里面往下看一清二楚,外方却无处窥探。他坐在宽大的红木椅上,伏案审阅签字。过了一会儿似乎感觉人还没有走,他这才抬起了头,依然是简明扼要的调调。 “说。” 这样的沟通方式对靳齐来说已经很正常,他担任顾元的秘书十年有余,和顾元的关系抛却君臣以外,必然生下了一些私交的情谊。 虽然得到了允许,但靳齐还是有些为难,顾元看他难得踌躇的表情,心里已经有几分了然。 “他们又见面了?” 靳齐不否认地接着道:“少爷最近去那里的次数偏多。” 顾元的双手交叉在深色木质案桌上,略一沉吟:“暂时不用插手,他有自己的分寸。” 接受到指令,靳齐浑身一松,转移话题。 “傍晚要飞的专机已经待命T郊,行李也已备好,气象传来的天气信息确认无误,预计明天清晨抵加。” 顾元点头,想了想道:“午餐帮我约他吧。” “是。” 虽然有一点时间吃饭,但毕竟空闲是短暂的,所以地方还是约在了部大院儿里。 顾南方的车在门口被拦住,司机摇下车窗露出对方的脸,站在台上的警卫便敬礼放行。 对于顾元的邀约,顾南方从来是不拒绝的,但也不见得会与他说上多少的话。顾南方小的时候顾元就已经开始几头跑,但那所有的头里,绝对不包括家。 家是什么?在顾元的眼里,家大概就是装点他完美一生的最好饰品,只为了告诉外边的人,治国先治内,而他身居高位,家庭理所应当是和睦的。所以这每次出外必扮的假相,让年纪小小的顾南方不堪重负。 两父子天生感情淡薄,除了成绩和能力上的检验,两人几乎没有共同话题。好在顾母路月华是个温柔不争的性子,也并没有因为顾元长期的冷落而将气撒在顾南方身上,她和顾南方的相处,倒是一对真正的母子情。 顾南方大三那年,特种部征兵,顾元硬要将他塞进去,若不是因为母亲出言劝说,他是绝对不会去。只是没想到……这一去,竟是永别。 两父子中午吃的是西餐,为了将就顾元晚上的行程,毕竟要飞11个小时,红酒助眠。 整个吃饭过程,顾南方主动搭了一次话,在顾元将自己盘里的牛骨切到他面前时,他微微抬了下眼道:“不爱吃。” 似乎已经预料到有这样的冷言冷语,顾元不介意,眉头也不皱地问:“以前不是最喜欢这一块吗?我还记得,小时候你妈……” 顾南方出言将其打断:“你也知道是小时候了。” 这样一而再再二三的不礼貌,让顾元有些恼火,索性放下刀叉。 “有什么不满意你就说,虽然我没有你妈那样心细,但我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多么不合格的父亲。” 顾南方轻笑,手上有条不紊地切着盘里的食物:“如果你真这样觉得,你脑子里就不会出现不合格三个字。” 看着这个被自己一手□出来的儿子,如今已经长成能和他嘴上论剑,商界上也拥有绝对话语权的男人,但他一点也不感激他,顾元心中明白,不由感慨。 chapter 22。 “我承认,这么多年来确实对你们母子照顾不周,但你们该有的,我哪一样少了?你生在这样的家庭,就应该有这样的意识,我不可能像普通家庭的父亲那样,整天为着你转代你去游乐园,除非这个世界它是一个游乐园,没有战争没有硝烟。” 闻言,顾南方也放下了餐具,他盯着眼前那个眼睛与自己相像的,年过半百却依然意气风发的男人,薄唇轻启。 “那你有问过我们想要什么吗?我们想要橘子,你却硬塞过来一大车香蕉菠萝苹果。她想要的仅仅只是陪伴,而你,竟连最基本的葬礼仪式也没有出席。说合格这两个字,你配吗?” 顾南方的眼珠如墨,在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里面有碎裂的光影闪过。 父子两僵持好半晌,最后顾南方坐直身,表情已经恢复到轻描淡写的模样。 “算了,并不是有些话说出来就可以互相了解的。” 语毕,站起身,扣上外套离去。 他在转身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宋嘉木,想起那日他在那个狭小的公寓里,与她也是一番对持。日光倾泻而下时,他对她说:“感谢你,促我成为了像鲨鱼那样的人。” 如果,宋嘉木是造成他今天模样的凶手之一,那另一个,无疑是他从来不想承认的父亲。虽然,这也许就是顾元想要他成为的样子:能在一个领域里称王,能让人臣服,能让你光是听见名字就想起他吞噬一切的样子而闻风丧胆。 但是他们大概忘了,鲨鱼是一生都不能停止游动的动物,它强大,却注定那么孤独。 清晨七点半,宋嘉木从睡梦中被宁宁的电话惊醒。 “宋计!说好的七点半呢!点半呢!半呢!……” 听见对方的咆哮,宋嘉木才彻底清醒过来:“五分钟!” 她挂断手机,光脚跳下床,打开衣柜一股脑地捣腾出一堆衣裳来,随便挑了一套职业裙,往身上一套,便匆匆往洗浴室冲去。漱口洗脸用时完毕,对着镜子扒拉几下头发,随后风驰电掣地打开门冲下了楼。 若是放在以前,要宋嘉木蹬着五厘米往上的高跟鞋这样如履平地,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果然,生活总会将你磨练成自己永远也想象不到的样子。 乍见宋嘉木的身影,宁宁就差整个人没有跳起来,她用生怕别人不知道的声音朝着飞奔而来的人喊:“宋计你太不靠谱了!” 虽然宋嘉木比较平易近人,但平常宁宁还是不敢这样直白地冲撞,但她今天完全是出于对宋嘉木的担心。那苏落派来监工的人今天就要到公司,要是对方要求建主设计,宋嘉木又迟到了,这形象始终不好,也落了话柄,她家住得离宋嘉木不远,所以主动提议等她一起走,没成想她果然睡过了头……典型的皇帝不急急太监。所以不靠谱这毛病宋嘉木倒是承认的,她这一生做过的最靠谱的事情,大概就是倒追顾南方了,那么的锲而不舍,舍己忘我。 路上公交堵车,两人匆忙赶到公司已经接近九点,宋嘉木喘着气走进去,对着与自己目光相接的经理微微点头示意。经理站的位置正是自己座位旁,座位上还坐了一个人。经理刚张开嘴要说什么,坐在自己办公椅上的那人忽然回过头来,在宋嘉木惊异的眼神中微微一笑。 “嘉木,好久不见。” 瞬间,回忆以金戈铁马的强势感在宋嘉木的脑子里登场,由不得她任何的拒绝。 宋嘉木很清楚地记得那个下午,她去天家,却亲眼目睹天家的大门被警察封上封条。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那样不镇定的天一,她在自己视线所及的地方,扯着一个警务人员的裤腿大声喊:“求你暂时别封我家!我爸会回家的,他一定会回来的!我只能在这里等他!” 那样的声嘶力竭,却在对方漠视的眼神中统统土崩瓦解。 那个日光倾城的下午,宋嘉木站在天一背后,忽然发现原来那个女孩是那样弱小,她伪装的冷漠,她的表现的淡定,她的一切一切,但是宋嘉木无能为力。 良久,直到所有人声都隐掉,天一回过头来,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掉,可是在看见宋嘉木的那一秒,她的表情从悲痛恢复到了平静。 她们俩隔着大约一百米的距离,却犹如隔了一万年的洪荒世纪,她用那样凉凉的眼神看着自己,从那一天起,宋嘉木就知道,她注定一辈子都孤单了。 …… 天一亲昵的呼喊将宋嘉木拉回现实里面,她的嗓音变了,虽然还是像以前那么的显得对任何事都胸有成竹,却增加了许多柔和的女性魅力。宋嘉木很有些不习惯这样可以的亲昵,而总经理却在这个当头自发性地引起了交谈。 “既然两位都认识就不用多做介绍了。真是无巧不成书,天小姐前两年刚被英国CI公司聘为首席设计师,本以为以后在设计界都不能一睹芳容了,没想到两年后又回来这里,还与故友重遇。我希望呢,盛唐的案子天小姐就多费心,在苏小姐面前多多美言。” 天一微微点头。 宋嘉木这才确定,精品街的设计监工就是天一。 见对方应答,总经理的脸都快笑成一朵花,他招手将宁宁也叫过来道:“你和嘉木把手上其余零碎的事情放一放,陪着天小姐去看看盛唐……” 最终,总经理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天一出言打断:“有宋计就够了,我想,我们老朋友先叙旧,然后再细谈不迟。” 宁宁不知所以然的复又回到原位,总经理点头表示赞同。 之后,两人去到了同一幢大楼的咖啡厅。 宋嘉木挑了一张四人桌,因为桌面大,所以理所当然距离就拉得远了。天一一身深玫瑰红呢绒连衣群,服帖地循着她身体的曲线走,干净利落地短发,让咖啡厅里的男子都停驻了视线。 见宋嘉木首先坐下,看了看桌子,天一行走的脚步顿了顿,随即扯开嘴角似是笑了一下道。 “和我预想的一样。嘉木,你始终没有改变。” 闻言,宋嘉木莫名地心一慌,将原本低着的头更低:“一样的懦弱是吗。” 天一抿唇,思考了一下:“一样的那么‘闲人免进’。” 闲人免进这四个字一出,宋嘉木心里的那么一点儿残存希望都被摧毁得不留痕迹。果然,她的确还是把自己当作闲人的。 思及此,宋嘉木终于抬起头,在遭遇对方的整个过程中,与天一彻底的对上了视线,她不闪不避,目光凌然。因为不爱喝水,那嘴唇上泛着些丁点儿的白皮,表情却无比地诚恳。 “别绕弯子了,天一,你想要做什么,或者即将做什么,我都认了。” 这句话,非常成功地让天一的脸垮下来,她最终甚至连坐都没有坐下,只放一句话,最后转身走人。 “我想要回我从前那个家,你能做到吗?” 从前的家…… 家…… 那一字一句在宋嘉木的心里余响,敲得她的心脏更快地蹦跳,不知如何是好。 宋嘉木盯着对方离去的单薄背影,那个背影同时让她想起至今还下落不明的周可乐,宋嘉木终于明白现在自己的感受,就是那矫情的四个字,心如刀绞。或许这四个字都还稍显轻了,她知道身上的罪孽,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洗刷完毕。 假如时光若是流转了,她愿意用生命去阻止一切的发生,她愿意从此哑了,都不要再说出那句话。 如果非要宋嘉木说,她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有哪些,那首当其冲的,一定是天一和周可乐。 彼时大家都多么的年少轻狂,将世界看得犹如自己手底下可以随意操刀的橡皮泥,你将它捏圆搓扁,它就是圆扁的模样,殊不知有一天,这橡皮泥会幻化做你永远都无法抵御的恶魔,直到整个被吞噬。 大二那年,顾南方被逼着踏上出征的路途,宋嘉木又恢复了自由身,整天和周可乐混在一起。彼时天一已经在T大闻名,因为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才情,以及永远那么胸有成竹的好看表情。 某个周末,宋嘉木逛街回家,经过老宋房间时,无意间听见对方在打电话,好像是某政策出台,哪一家公司能源开发和政策能沾上边,所以准备大力推广。 根据规律,一向都是这样的,上面要推的产业,那股票必定连着红。宋嘉木从小心思不浅,再加上最近天一总是心事重重,所以她眼珠一转,少年老成地心下有了主意。 周可乐和天一家里都是经商的,算有钱人家,周可乐除了脾气暴躁,脑子也是暴躁的,没有筋线,通常宋嘉木说什么她就觉得是什么。所以当宋嘉木透露这个消息给周可乐,要她回家转告的时候,她还高兴得原地蹦了起来,嚷着:“这下我爸可不会小看我了,说什么女孩子读书多不如嫁得好。” chapter 23。 原本,天一不太赞成她俩借着家里的名头为虎作伥:“你俩消停吧,这要是没出事儿好,出了事,谁担当?” 周可乐整个一墙头草,见谁说得在理马上偏向另一方:“是呀是呀,这消息靠谱吗?” 宋嘉木从小是个倔脾气,自己觉得对的事情很难容别人反驳,所以是又拍胸脯又做担保地:“放一百个心,我亲耳听见我爸说的,难道我还会害你们吗?” 周可乐立马又觉得她对,赶紧地站在这个战线:“倒也是。” 天一懒得理会她的性子,兀自沉着。 其实按照她的性格,不该铤而走险的时候,是绝对不会轻举妄动的,这点倒和顾南方很相像。但彼时,天家的公司遇见危机,天一她爸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回到家里也是不停的打电话然后叹气。饭桌上,几句话就能挑起与母亲的骂战,两人大吵,搞得家无宁日,天一连家都不想回,身心疲惫。 所以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天一还是没有禁住诱惑,铤而走险,选择了她预感最不保险的路。 而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是对的。宋嘉木将商政看得太简单了,以为没有任何风险,以为获得一点小秘密去和朋友分享,是一种变相的帮助和锦上添花,没成想,最后是雪上加霜,惹出的大祸,足以毁了两个家庭。 当时,周可乐和天一回到家里一说,自家人都深信不疑,从知道她们和周可乐是朋友开始,大人们都很有些心思地要她们对宋嘉木捧着惯着,周可乐倒无所谓,她原本就和宋嘉木投缘,天一却总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心里有异议。不是对宋嘉木有意见,这感觉就像是,你只想和一个人单纯的做朋友,有人却非要你各种得寸进尺抛脸抛皮地讨好,放在任何人身上,尤其是天一的性格,都会致使叛逆情绪攀升。比如宋嘉木第一次去顾家造访,天一有些反讽的说出那句:“她家圣上会操家伙拆了这里。” 至于宋嘉木透露的那家公司,股票的确是连着红了,连涨停三天,天一她爸是孤注一掷,将所有的一切都压在上面,看见连续三天涨停时,直夸女儿有本事起死回生。 而第四天的时候,老宋被双规的消息立时名震T市。 报道声明,上面注意老宋已经很久了,终于找到契机,发现老宋收受贿赂,越矩将推荐能源的公司名单私自定下,妨碍竞争公正。因为老宋身在高位,所以一时闹得沸沸扬扬,立时逮捕,没有丝毫余地。而受到这次消息影响,那家能源公司股票从当日开始便无人再买进,周家前两天尝到甜头,套了一大笔钱在里边,资金周转不过来,董事会将他父亲除名。 老宋被带走的那天,宋嘉木冲到厨房去,歇斯底里拿了菜刀挡在父亲面前,禁止其他执法人员靠近。 那大概是她这一辈子最癫狂的时刻,因为他们即将带走的,是一个从小到大给她优渥生活,处处保护她的男人,最重要的,是她血脉相连的至亲,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保护,虽然她的能力那么渺小…… 那是宋嘉木第一次觉得自己特别渺小,她感叹命运的强悍,上帝翻云覆手,他要你开心,你就会开心,他要你伤心,你就是案板上的肉,得乖乖躺着,任人宰割。顾南方说得好,风水轮流转,终于,也轮到她尝尝在轮子底端的味道。 她首次失了章法,她不知如何是好。 是宋妈妈哭着将宋嘉木手里的菜刀给拿下来的,她的妆容依然精致,却仿佛在一夜间苍老,眼窝深深陷下去,丝毫没有了从前别人羡慕无比的贵气。此时此刻,她只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她必须亲手送走自己的丈夫,但她不能容忍自己,再亲眼看着唯一的宝贝女儿走进那道大门,她别无选择。 最终,宋嘉木盯着父亲戴着手铐不断回头的样子,转身抱着母亲,痛哭失声。 那一天,宋嘉木以为自己将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尽。直到天一用那么淡漠却深藏怨恨的眼神盯着自己,她触手一摸,脸庞一片冰凉。 周可乐的堕落也是从那时开始,宋嘉木一直心存愧疚,尽管周可乐言语上并没有过多的指责,但正是因为如此,宋嘉木更觉得一辈子都亏欠对方。她以为自己能做到如当初那般,好好保护周可乐,却亲手做了将她往深渊里推下去的哪一个。 无法直视,血肉模糊。 所以为了周可乐做任何事,宋嘉木都是愿意的,包括之后与顾南方不要尊严的纠缠,她心甘情愿。 也许人生就是这样,建立王国要很多的努力和苦心经营,但毁掉王国,只需要走错一步,便全盘皆输。 那段时间,宋嘉木心力交瘁,顾南方在部队,很少有机会能打电话回来。 部队里很多的官宦子弟备了手机,但是顾南方不要,他不想让任何人给自己扣上过多的光环和非议,觉得是因为出身好就有特殊待遇。他一直很努力的做许多自己喜欢的事,包括他不喜欢却必须去做的事,都一定要拔得头筹,包括参加那次训练后的成绩和表现。 顾南方和宋嘉木两人一周一个电话是惯例,偶尔顾南方训练太累倒床就睡着,宋嘉木便总会想方设法地找到其他人带信儿,问东问西,就是不让他安稳。 在部队的时候,顾南方经常会觉得宋嘉木小孩子气,但是他并不像平常那么有办法。换做之前人在身边的时候,她一不老实他就有专门的办法让她闭嘴,通常只有强没有软,收拾到她最后彻底软化为止……但是去了部队以后,他完全拿宋嘉木没有办法。每次想说点狠话,她倒是学聪明了,知道在电话里服软撒娇,让他即使不乐意,最后听见她的软哝娇语,也就彻底蜕变为了乐意和享受,能完全抚平他那颗已经毛躁渐起的心。 不过那一次,宋嘉木一连消失了大半月,顾南方这才发现了不对劲。 自从受贿事件东窗事发,电视上不停轮播老宋被审的新闻,顾南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部队选在特别北的山区里,四周抬眼就是岩壁,训练营被重重困在其中。那地儿常年温度都在10°C以下,动不动就鹅毛大雪,即便同一时刻,T市正是炎炎烈日。 当天训练完毕,顾南方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外套也视为无物,连夜便跑到队里请假。似乎是上天想为此增加戏剧性,当夜便下了一场很大的雪,不一会儿就冰封三尺。 顾南方在冰天雪地里站在特训班主任门口等待对方晚饭归来,冻得整张脸都泛青紫。 虽然因为顾元,他能受到一些特殊待遇,但部队纪律却是无比严,没有特别紧急的情况,是绝不允许回家的。主任当晚就给顾元打了电话请示,得到指令无论如何都不转让顾南方离开,当即挂断电话,便驳回了请假离队申请。 事实上,顾南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此次来不过是走走过场试一下,如果不行,他有他的想法。 平常部队里的几个好友已经在候着,就等着一声招呼,大家都是不怕事的,即便被抓住,以他们的身份也不能奈他们如何,最多一个警告处分以儆效尤。 一招制敌是训练的首要,晚上在门口站岗的侍卫,在没有防御心的情况下,被当场给手刀砍了脖子晕过去。 顾南方在暗夜里,挥别致谢同伴,便头也不回地上了路。 正因没有经过同意,所以无法用车,他便用手电筒仅余的光亮维持前行,在雪地里一踩一个深深的脚印。周围传来深山野林独有的呼啸声,脚下是湿滑的地面,前方不远处是断崖,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四周没有灯,只余下他手上唯一的芒,与他好看的轮廓在雪地里辉映上。 那时候的顾南方在想什么,心里靠什么在支撑,大概这一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 杜白回来已经是三个星期以后的事儿,宋嘉木纳闷着,不是说好一星期回来,结果却不见人影,连电话也提示无法接通,直到当天杜白起飞之前恨恨地发了一条心情:“不除地主,誓不为人。”宋嘉木便知道,估计又被顾南方这幺蛾子用什么方法多留了半月。 在起飞前杜白给宋嘉木打电话,要她去接风,没成想,结果把自己接疯了。 刚下飞机,杜白顶着一身被晒得黝黑的皮肤,中规中矩的短袖T,跟以往的出场相比,有些不修边幅地出现在了宋嘉木面前。一看见那张熟悉的模子,杜白几乎是欲语泪先流。他扔掉手里的行李包,张开手要给宋嘉木一个拥抱,不料,还没有走近,自己就被忽然出现的另外一个人抱个满怀。 杜白丝毫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被冲击得退了好几步。 “小白你回来啦!” chapter 24。 来人张牙舞爪,跳起来去吊住杜白脖子,不小心地用手肘打到了杜白的耳朵,顿时惹来男子长嘶一声。 当杜白听见耳旁那唧唧哇哇的声音时,立马在心里N级戒备,有些用力地推开眼前的人儿,表情是从未有过的烦躁和严肃:“妳怎么来了?!” 毫不知情况的宋嘉木傻眼,面对这样的场景不知该如何是好,走近?不走近?走近?正当她踌躇之际,杜白用眼神向她发射来了很明显的求救讯号,本着多年来的交情义气,宋嘉木终于抬起了脚步,忠肝义胆地走到了战场内。 宋嘉木在那姑娘第三次被杜白推开,却又锲而不舍地挂上男子手臂的时候,神情肃穆威武地挽过了杜白另一只手,假装无视对方的态度,抬起脸笑得端庄。 “看来西乡的阳光比西海岸可充足多了。” 见宋嘉木不负所托地来解围,杜白更是不负卿意地演下去。 “就你这张嘴还是那么口不留人。” 虽然没有任何的昵称和肉麻的话,可两人默契的神情,就是让人觉得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贴近无比。接着宋嘉木和杜白相视而笑,俱都无视那姑娘,然后携手朝机场外走去。 其实这样的突发状况,宋嘉木算不上惊讶了,在和杜白相识的将近十年里,他凭着一等一的家室和这张脸,已经让姑娘们将甄嬛传翻来覆去演了百八十遍,其中不乏好多次,宋嘉木也不得已牵连其中,以助他退敌无数,所以这样的戏码他俩可以说是手到擒来。 只是…… 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在杜白和宋嘉木看似心心相印地携手朝外边走的时候,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破了呼吸吐纳的二氧化碳气体,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杜!!!白!!!” 是宋嘉木先回的头,她不否认,那样的声嘶力竭,仿佛喊到心肺里去的尖锐,成功地击中了她的心。 那声音也让杜白很明显地愣住了脚步,随即脸上的不耐烦又显露出来。宋嘉木小心翼翼扯扯他的衣袖,示意他表现点什么,他刚准备转过身,却忽然被对方制止。 “别转过来。” 杜白愣,维持给对方一个背影,宋嘉木凝神,细细打量她。 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算不上美丽,脸有些圆圆的婴儿肥,如果撒娇的话,表情肯定特别招人疼。最多一米六的个子,瘦瘦小小,荷叶边短袖加半截百褶群,说实话,并不是杜白偏爱的那一类,也不是走在人群中会引起太多注意的姑娘。 但她的声音力量那么强大,以及她就这么在人群的注视中稳稳站立的样子,似乎寄已经在散发着无穷的勇敢和正能量。她看杜白背影的眼神,就像每个午夜梦回,宋嘉木追逐顾南方背影的样子,那么的无计可施,却又那么急迫地想要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意。 姑娘十五初展眉,愿同少年尘与灰。 宋嘉木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已经浸染眼眶的润意,却硬是被她深吸气死死地将哭意逼回去,倔强地对前方的男子说话。 “你就这样吧,杜白,就永远这样。向前走,别回头,永远都别回头,永远也不要看见我。” 这么简单一句话,当场让宋嘉木的鼻子酸涩难忍。 青葱时代单纯的爱与不爱,即使粉身碎骨也浑不怕的肆无忌惮的自己,还有那个人最初的淡薄神色,至现在锋芒必露的面孔,在宋嘉木脑海里一一浮现。 是这样吗?也许一开始你就该永远的向前走,不要回头看见那么卑微的我,既然生如蒲草,就别让我有绽如夏花的机会。 那句话很轻,但杜白确实是听见了,以至于他的身子很明显僵硬了一下,最终还是提步,头也不回。 周围的人群都成为了摆设,当天所有的人都是孤勇之恋的见证。尽管到最后,男主角并没有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回过头来,飞奔而去抱住那个娇弱的女孩,但是总有人永远地记住了那一幕,例如宋嘉木。 当杜白的身影彻底消失无影,这姑娘终于憋不住蹲□去,低声痛哭起来。那样蜷缩的样子,更是与宋嘉木以为被顾南方拒绝的时候一模一样,这让她陡增了无数的心疼和好感。 她几步走过去,杜白的电话就打过来:“妳该不会傻到和一不认识的人呆在一起吧,你可别忘了你现在是她妄想中的情敌,你要出了什么事儿我可声明啊,概不负责。” 在这一刻宋嘉木有些鄙视杜白,跟刚刚被拒绝的是自己一样,语气里充满了讽刺和不乐意:“她总不会比我认识的人都还坏吧?” 一句话戳了两个人,暗指杜白没人性,包括顾南方,所谓的一箭双雕。 语毕,她挂断电话,从包里摸出准备给杜白的矿泉水递给她,没有做过多的安慰,只言简意赅地说:“如果你已经确定他就是你这辈子只想守住的阵营,那就什么也别怕。否则,你就像现在这样,躲起来吧。” 女孩儿终于抬头,梨花带雨地盯着宋嘉木瞧,思考了一会儿,似乎是想通了她和杜白的关系,最终很迅疾地站起身,一把抹掉眼睛周围的水渍,接过宋嘉木手里的矿泉水,一把拧开仰头灌下,颇有几分豪气。 宋嘉木暗笑:“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目光坚定不移。 “尔尔,陆尔尔。” 说到和陆尔尔的相识,杜白恨不得人生能够翻盘,一切洗牌重头来过。 在他杜大少的字典里女人总体分为两种,能打发的,和不能打发的。能打发的,他即便招惹了,却能做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而不能打发的,他也是坚持不远观,更不亵玩的两不原则。曾经杜白以为,他这辈子遇见的女人当中,存在于这两个选项之外的人只有宋嘉木一个,现在,又多了一个陆尔尔。 例外。 被安上这两个字真有种莫名的幸福感,但有些时候,似乎见仁见智,起码陆尔尔完全不想当这个例外,她只想存在于第一个里,哪怕是被他万花丛中过一下也好,他偏偏冷眼相对…… 遇见陆尔尔那天,杜白正接了顾南方的话,帮他捞一个人。 南北和一家刚上市的物流资源公司合作,公司老总那不成器的儿子,在高速公路上,将车停在一边,开起了面包车派对,简单来说就是玩儿女人,结果被公路上经过的小车司机举报,当场让扫黄队给带进了局子里。 如果是在T市区内倒好解决,但是带他走的那队人受管辖区域不一样,顾南方被拜托帮忙,这种事情他不好出面,本来呢,也用不着杜白去,但交给别人始终不放心,所以还是让杜白接了手。 接到电话那天,杜白也还在某个美人窝里酣睡,他掐断了顾南方的电话,没几分钟,他爸的专属铃声开始唱起了歌。这么多年了,杜白对此深感燥郁,却无可奈何。谁叫他当初没有顾南方那么有先见之明另辟新路,反而顺着家里安排走上了为朝廷办事的不归路呢。 高干高干,名头光鲜,杜白此刻却只想说一个字,干! 要是他也勤快点儿白手起家从商不从政,以他的人际和脑子,不可能差到哪里去,也不用整天被老杜夺命盯梢,又哪会像现在这样被顾南方捏着命门和他死耗。 不过呢,杜白最聪明的一回,大概就是在南北刚起步最缺资金的时候,入了股,算是想方设法地横插了一脚进来。彼日,南北主打环保业,加上上边儿助力,全市掀起了一股环保热潮。在最热的时候,顾南方将重心转移到通讯各业,在最巅峰的时候拿准时机,从一大群接后而上企业的竞争里谢幕,避免了最后的头破血流。这样的成就,除了夸奖顾南方精准的眼光和敏感的商业嗅觉,也证明杜白的确不是傻缺。现如今,他的股份兑换下来,没有好几十亿,怎么也有好几个了,加上最近,南北要在瑞士上市的消息不胫而走,那样的势不可挡,让T市业界几乎都红了眼。 至于杜白和顾南方,怎么说呢,他们并不是世上最富有的人,但他们总能用自己的处事态度和品味,来证明自己天生就该是居于顶端的人,杜白虽然表面吊儿郎当,实际也是个眼光长远的预言家。 接到电话的当日,杜白就顶着一个混沌的脑袋开车去了。 刚入高速路,一辆大红的莲花小跑刷地从他旁边飞驰而过。杜白是个暴脾气,从小到大就喜欢和人争个你高我低,见状,心里开始不平衡了,油门踩到底,似乎要和对方一较生死,那脑子被随即刮过的风一吹,立马彻底清醒了过来。 两人都是跑车系列,抢眼的莲花对杜白的骚气兰博,一时之间,整条高速路上充满了风起云涌的味道。 chapter 25。 那人似乎是个新手,开车左摇右拐地,要不是杜白的驾龄有十年之余,左躲右闪地避让,估计他俩会在高速路上双双殉情。 两人的暗自较劲进行了一小段时间,在遇见前方有测速提示的时候,杜白终于缓了车速。要是被电子眼拍下,按照杜家的天子犯法比庶民更重罪理论,他会死得很惨,最终,莲花获胜。莲花从杜白背后唰一下窜过去,带起一些尘埃远远离去,似乎还能听见风跟着呼啸,丝毫不管什么超速电子眼云云。 去到局子是二十分钟后的事情,经过院子里的时候,那辆熟悉的莲花小跑就停在大院儿里,杜白啧啧两声,没有考虑太多,他在领头人的带领下走进去,三两下帮那小开办好了取保手续,准备带着人离开,脚刚踏出门槛,却忽听闻一声惊炸鼓响的女音,以及一大堆东西被扔掉的刷刷刷声。 杜白下意识回头,便见一上身乳白色宽松无袖T,□黑色呢绒布裙的姑娘,正指着警务人员大声骂:“谁敢碰我一下,我要他全家陪葬!” 刁蛮无比。 原本杜白是不想管这闲事的,岂料旁边负责送他出门的人多了一句嘴:“又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千金,不仅开车这么屌,脾气也够屌的。” 一听,杜白就将那辆莲花跑车和面前的姑娘联系了起来,他开始觉得有点儿意思,小小年纪就这么大张旗鼓,固然是年少轻狂啊。 “怎么回事?” 那人也全神贯注地看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杜白在问话,赶紧低头赔不是道出缘由。 “这不,在高速路上飚车到140码,摄录机拍下来,这边控制线路的发现情况不对通报了一下,我们就出警啦。好家伙,跑车就是不一样,跟着跑了三个卡速口,差点让对方甩得影子都不剩。” 杜白更好奇了:“那你们最后是怎么抓到她的?” 说起这件事,那人也忍俊不禁。 “杜少您可不知道,我工作这么多年吧,压根儿还没遇见这么喜剧的事。当时我们三俩警车在高速上追,一个个满头大汗生怕出事,上气不接下气的,结果她倒好,最后拐个弯,直接给开到所里来了。问她怎么回事,原来是一刚拿到驾照的新手,和朋友打赌,但是不认识路,最后就给开进来了……” “噗。” 听完以后,杜白很诚恳地表现了自己的无语,顿时更觉得那姑娘有趣,所以心下一不忍,在大家都手忙脚乱要留住她的时刻,开口帮她说了一句话:“这也算投案自首吧?可以从轻处理。” 当然,那姑娘就是陆尔尔。 当日的杜白,内里一件白衬衣,连襟的深墨色外褂,想着快点儿解决快点儿送走顾南方这座神,于是出来得急,所以头一晚长出来的青涩胡渣还没来得及刮,很有些不修边幅,却异样的野性魅力。他逆着光,英俊的眉眼,半是认真半是带笑地盯着路二二,那样胸有丘壑的模样,在一瞬间集中了她。所以她爱了,所以她来了。 杜白一开口,大家都以为两人之间是认识的,自然也不敢多做为难,当初罚了一点小钱就给放了出去,连分都没有扣。 事情一解决,杜白终于带着那小开走出局子大门,陆尔尔则提着小提包,慌不择路地小跑着跟上杜白,最终拦住对方的路。 “你叫什么名字啊?” 她个子太矮了,杜白不得不俯视,盯着这个才到自己肩膀的姑娘,思虑半晌道:“杜小白。” 并不是杜白要卖萌,而是他深深地了解,这个女孩子眼中闪烁的光意味着什么,他也很清楚地了解,面前的人,不是在他可以沾染的范围。虽然是觉得她有那么点可爱,但绝对不足以勾起任何兴致。所以他不想要透露自己的真名,导致以后对方因为自己偶尔的一点心软便纠缠不清。 只是他太小看陆尔尔了,正因为年轻,所以才有的是干劲,在千山万水里去将他找到。当然,他更不知道自己当日的一个玩笑话,竟然成为日后陆尔尔专属的昵称…… 当陆尔尔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将杜白堵在他的公寓停车场出口时,他瞬间觉得天都塌下来了。的确如后来的宋嘉木所想,鼓着嘴生气或者撒娇的陆尔尔,是有那么几分可爱,却不足以打动见惯不惯地杜大少。 当时的陆尔尔将杜白逼下车,也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她只是瞪着自己铜铃般圆润水灵的眼睛,一个劲儿地质问杜白:“你为什么要撒谎?” 杜白赶着有事出去,她却拦住不让,一副你要过就从我身上压过去的架势,再加上她莫名其妙的质问,杜白觉得好气又好笑。 他下意识抖了抖手里的车钥匙道:“姑娘,我没有任何义务要告诉你我所有的一切,哪怕是名字。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之间只有一面之缘,我对一个一面之缘的过客撒谎有什么好不可饶恕的?别弄得我跟夺了你的贞操似的那么罪不可赦好吗?难道你从小到大没有说过谎?” 这一问,倒把陆尔尔难住了,她竟然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数自己说过多少次谎,最后表情很有些心虚地不再言语。 杜白不在理会她,上车去按了几下喇叭,陆尔尔隔着玻璃窗与男子对视,他那样紧紧盯着逼仄的眼神,竟然让她很乖地移动了脚步,让开去。 车子从身边呼啸而过,卷起一地尘埃,但她的爱情却从此开了花。 这一天对所有人来说,大概都跟以往的生活一样,日复一日,再平常不过。 顾南方在第七街的外资俱乐部接待来自瑞士的客人。 周可乐被几个保镖小心看管送到商场购物,她下决心要使尽力气花光陆杭的钱,好让他破产好赶紧放自己自由。她在路易斯店里看中了几个包,询问身边的人哪个更好看又实用,每个人意见不同,于是她把那几款都买了下来,开始了她的血拼之旅。 陆杭正在加拿大开会,闲暇之余,应约去了滑雪场参加业余的短道速滑比赛,却在临近终点要得第一的时候,莫名其妙凭空打了一个喷嚏。 杜白从温柔乡里醒来,好兴致地驱车前往大会管辖的图书馆,查阅以往的选举资料,为之后的直选做准备。 陆尔尔在梦里再次梦见那张不屑搭理自己的脸,她从这个可以称得上是噩梦的梦里惊醒,扫过床头柜的手机便开始一个一个挨着打电话。 “八个小时后机场stand by。” “上哪儿?” “西海日光浴。” …… 轮到宋嘉木。 前一段路正在下雷阵雨,出租车基本都是满的,宋嘉木庆幸着公车能够到达的地方已经被洗礼过,开始放晴了。但出租车向着那边倾巢而出,还是意味着宋嘉木得穿着高跟鞋步行20分钟,才能到达天一的公寓,将这叠设计稿亲手交到对方手里。 她拿着一踏A4纸,急匆匆走过T市最繁华的大街,经过艾凡达的装修精致的巨大店幕时,一辆小车从她身边急速的驶过,溅起一地混合了灰尘的水渍,宋嘉木的短裙上立见七八个乌黑的点。 事故发生时,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手中的纸,以保护其不被浸湿,上边的用色都是彩铅,一旦淋湿前功尽弃了。但是当她发现自己米色裙子上的污点时,她发自内心的大声短啸了一下。 “OH,SHIT!” 语毕,一俩车呼啸着停在她身边,宋嘉木条件反射让往里面退了几步,抬头,发现来者是杜白,对方刚刚从图书馆里出来,不料竟巧遇上了。 杜白走下车,不正经地张开手臂,一边做出要给宋嘉木一个怀抱的样子,表示两人的缘分真是深,一边表情贱贱地说话。 “小嘉嘉,我真是爱死你骂人的样子。” 瞥他一下,宋嘉木躲开拥抱顺便翻了个白眼道:“只要是女人,不管说什么你都喜欢。” 杜白放下手耸肩:“其实她们躺着不说话的样子我最喜欢。” 一句话,让宋嘉木毫不注意形象地抬起脚尖往他的小腿上招呼,杜白躲避不及,被踹个正着。不过转念一想,宋嘉木脱口而出:“也不见得每个女人不说话的样子你都喜欢啊。” 说完,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杜白一下就明白了她指的是陆尔尔,赶紧举起双手投降:“姑奶奶,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俩才见一面就如故了吧?你可千万别倒戈阵营啊,像那种不懂事不上道的小姑娘怎么会是我的菜呢?” 看着杜白百分之百确定不会和陆尔尔产生什么交集的眼神,宋嘉木很不和谐地笑了,并且笑得非常得意,她说:“这句话顾南方曾经也说过。” 然后杜白就觉得自己败了:“时间证明一切。” 是的,时间会证明一切,可能与不可能。 chapter 26。 最终是杜白开车把宋嘉木送到天一公寓小区的,原本要等她下来才走,临时接到他家老杜的电话,好像有什么急事,于是慌不择路地离开了。 如果说,宋嘉木觉得自己今天被水溅已经够倒霉了,那么,她的想法是错的。 去到天一家的时候,对方已经穿戴完毕,似乎是要出门的样子。 与之前见到天一的感觉不同,今天的她穿了一身性感的JD小礼裙,深灰色缎面MANLO的鞋,嘴唇上一层本德精品店里最老却最经典款的应色唇膏。之所以如此清楚唇膏的来源,是因为宋嘉木19岁生日时,顾南方曾送过她的生日礼物,此刻还安静地摆在梳妆台里,弥漫着蜜桃的芳香。 天一依旧是惯有的天式风格,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接过稿子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查阅,直来直去的样子。宋嘉木坐在沙发上等,看她手忙脚乱地拾掇东西,还要抽空看设计图。宋嘉木有些不忍心,出口询问:“稿子你留着吧,有什么问题电话联系。” 天一从化妆间里探出脑袋,扬了扬手里的一沓纸:“不用了,全都得改。” 闻言,宋嘉木没有丝毫的惊讶,相反 ,她很淡定地起身走过来,结果对方手里的设计稿,很沉着地点了点头倒:“好。” 转身欲走。 天一眼神复杂地从背后叫住她:“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借机报复?” 宋嘉木转过身,微微颔首:“没有,我只是了解你认真的性格。老实说,这版稿子我不是太喜欢,但苏小姐想要这样的风格……我是说,大概是我的问题,没有透彻理解到她的意思。” 天一盯着面前昔日的好友,她身上已经褪去了很多顽劣的皮,但是那股子倔强和坚韧的目光,大概是一辈子都会如影随形了吧,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样的变故…… 僵持有半晌,天一回过身继续整理自己,清脆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有事么?没有的话陪我去盛唐走一圈儿吧。” 宋嘉木和天一到达盛唐的精品街现场的时候,工人们正在施工,虽然具体的装潢摆设还没有个具体结果,但为了和整个商场的风格稍微统一一点儿,墙面是按照一个颜色刷漆的。 刷漆的工人爬在高梯子上,朝着下面的小工吆喝:“把这桶面漆用水综合一下,加三分之一的水。” 现场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宋嘉木有过敏性鼻炎,她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眉头微皱。 一旁的天一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有这样的反应,倒是特别的淡定从容,她偏过头去扫了宋嘉木一眼,语气有些凉:“我辍学以后就是从这样的小工做起,才走到今天这位置。” 知道她话里责怪的意思,宋嘉木不反抗:“如果能从我这里拿走什么东西,或者得到什么反应能让你开心点的话,我真的无所谓。” 她这样什么都淡然处之的态度让天一有些来气:“我并不想从你那里拿走什么,因为从来你的就是你的,你宋嘉木想要的,你都可以拿走,永远如此,包括你想和谁建立友情又想和谁断交,都只在一念之间便能做到,难道不是吗?” 受到这样的指控,宋嘉木很想呐喊不是,但是她明白的,有些事情不是呐喊出来对方就得原谅,就像顾南方对顾元说的那句话,有些心情不是说出来,就能互相了解。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么多年,她何尝不是每一天都活在愧疚之中,不用任何人来提醒,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年少的轻狂错事。只是她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尤其是那几段友谊,她承受不起。 正当宋嘉木无话可说之际,忽然头顶传来一声迟来的惊呼:“让开!” 宋嘉木下意识抬头,便见一个油漆桶倾泻而下,叫喊声和油漆桶降落的速度不成正比,待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兜头浇了全身。 反观天一,似乎早就知道有这一出,已经离得宋嘉木有些远。她站在离宋嘉木五步之远的地方,冷眼地看着对方整个人被粉色的油漆裹着,仿佛在看一个漠不相关的路人。上方刷漆的工人赶紧下来赔礼道歉,那些闹杂声却统统都隐在了耳朵里。 宋嘉木当然不是傻子,但是对她来说,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该责怪天一,她是对的,她没有违背自己的内心,来假装与自己可以重修旧好,这性格,就是当初想和对方交好的原因不是吗? 只是,大概身上的液体太过冰凉,所以才会导致自己觉得整颗心脏都冷了起来吧,宋嘉木想。 此刻万物俱静,直到一个润朗的嗓音划破伪装的宁静。 “嘉木?” 自从那次在小巷以后,宋嘉木再也没有见过纪泠,当然,对方也没有打算要再来见她,不过这倒是正中了宋嘉木的怀。许暖和纪泠已经是纪家对外公认的一对,她不希望因为自己而闹出什么麻烦,毕竟女人对自己喜欢的男人都是草木皆兵的,尤其从前的她对顾南方那般,所以许暖刻意地也避着与她有任何接触,宋嘉木都可以理解。不过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与他再次相见。 看见她此时的惨烈状况,纪泠下意识地皱了几下眉头,丝毫没有顾及地几大步过去,掏出随身习惯带的格子方巾,慢慢擦拭宋嘉木的脸。宋嘉木能看见对方喉结的滚动,以及那坚毅的下巴。 刚刚开始发育的时候,宋嘉木便总是喜欢捉弄纪泠,用干净的指甲刮弄他初现的喉结,然后每次都惹来对方的恼羞成怒,她才咯咯咯地罢休。 终于,青梅枯萎,竹马老去。 纪泠一出现,天一没有主动寒暄,她站在原地,下意识抬头望了一眼在四楼正目睹这一切的人,苏落精致的巴掌小脸印在玻璃上,微微弯了弯嘴角。两人视线相对,苏落嘴边的弧度就更大了,她甚至点了点头,来表示和天一达成了同一阵线。 她收回眼,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副让人艳羡的画面,风貌俊朗的男子,对着眼前的人,举手投足间都尽显温柔,天一的瞳光微微暗了暗。 在商场临时买了一套衣服换好以后,纪泠驱车将宋嘉木送回家,路上宋嘉木问他:“你怎么在那儿?” 纪泠一愣:“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此言方出,两人都忽然明白了什么,霎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打开副驾驶座上的安全带,要纪泠停车。 “前方路口就好。” 纪泠却抿着唇,一脸坚持要送到家的表情。 宋嘉木作势要去开车门,才吓得他当场一个急刹在路边,转过头来怒气尽显地骂身边那固执的人:“还有什么比认识你宋嘉木这件事情更……” 话没说完,被宋嘉木斩钉截铁打断:“更糟糕是吗?这个事实我觉得你可以不用再重复了,因为许多年前你已经将所有的怒气都发了出来,并且我明白你有多讨厌我自以为是的样子。至于现在,我只是单纯地认为,我们现在并不是那种可以一起回我家的身份,哪怕只是楼下也不可以。毕竟你现在有许暖,你选择了她你就必须担起保护她的责任,否则我会看不起你的纪泠,这样在我心里,你和那些欺骗女人感情还惺惺作态的假面男没有任何区别。” “而且……” 说到这里,宋嘉木顿了一下,最后还是开了口。 “相信你也并不是一点儿也不了解我和顾南方……尴尬的关系,所以我并不希望你一脚踏进这趟浑水里来,不管是谁不管他们用尽怎样的心机,我都不允许身边的人再因为我受到任何的伤害。大概你觉得以你的身份和家庭也并不是那么不堪一击,但是你别忘了你是你们纪家唯一的未来,你的人生经不起折腾。以前我们两家人逢年过节凑在一起时,大人就经常讨论顾元,讨论他最终能坐上高位的原因,所以我们都明白他有多可怕。” “但是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最可怕的地方,是他养出了顾南方。” 字字珠玑的宋嘉木,在现在的纪泠看来,依然是那么的高高在上,即便她表面看似被生活磨平了角,那不过是她掩饰自己锋芒必露的一种手段。纪泠很想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将她反驳到底,但是这一次,他居然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论点。 许暖?他是该负责的。 纪家?他是该担起责任的。 顾南方?他也是该敬而远之的。 总结出来就是,宋嘉木是个事故多发区,他应该有多远走多远,但是他发现,他无法完全做到这一点。一直让纪泠挫败的,就是他无法对着宋嘉木撒手不管,任她是过得金香软玉还是流离失所,他都做不到袖手旁观。就像这一次,他明明就猜到以宋嘉木的性格,是不大可能主动邀约,但他还是抱着希望来了。很多时候纪泠都会想,究竟自己对宋嘉木的感情,只是出于两人一起成长20多年的依赖感作祟,还是爱情占上风,又或者是不甘代替理智? 这个问题他一直没能想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文档放公司电脑里,我大周末的跑到公司来更文啊。 还有比我更敬业的吗!!!! chapter 27。 拖着一身腻得发慌又刺鼻的液体,宋嘉木回到家火速冲进了浴室,待彻底用沐浴乳洗了第七遍的时候,她终于消停了。 水流如注,将她埋在稀里哗啦的巨大声响里,这样也许就听不见心碎的声音。 关于天一,关于纪泠,关于她和顾南方,似乎永远也看不见的未来。 刚从浴室出来,顾公子翩然降临。 彼时,宋嘉木正裹着浴巾大摇大摆地在客厅里穿梭,拿了苹果要去卧室一边吹头发一边果腹,门却咔嚓一声从外面打开了,惊得她当初愣在原地,那手原本紧紧裹住的浴巾,就这么松开了去…… 一进门,引入眼帘的就是一副活色生香,顾南方承认,他顿时有些招架不住。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房间里还有一个男人。” 闻言,宋嘉木赶紧滴地蹲□将浴巾捡起来重新将自己包裹住,一边往卧室飞奔,一边高声质问:“你怎么有我家的钥匙!” “弄一把钥匙对我来说很难吗?” 宋嘉木再也不管他,顾南方却难得生调戏之意,对着一路蹦跶往卧室奔的宋嘉木轻轻地说了句:“别折腾了,省得再脱。” ……于是,宋嘉木一溜烟跑得更快了。 换好家居服出来,顾南方已经堂而皇之地用整个身体霸住了整张沙发,甚至饶有兴致地打开了电视。宋嘉木默默地白他一眼,坐到另一个小坐垫上去,然后在顾南方调到娱乐频道的空档那里时嚷嚷。 “别转!看一下娱乐新闻怎么了!” 彼时,电视上正在播放着每日新闻,恰巧在说一件当日发生的□案,大致内容是一个女的去拍艺术照,结果被摄影师□了,那女的完事后拨打110报警,摄影师被逮捕的时候说:“在这个过程中她是有反抗喊着不要,但是她的反抗太娇弱,导致我以为她其实是喜欢我的触碰,所以也没在意。” “噗。” 宋嘉木发自内心地笑出了声,反观顾南方倒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道:“真是一样一样。” 宋嘉木顿觉满脸发热,声嘶力竭的反驳:“说什么呢!你意思你就是那看别人反抗还硬要强上的禽兽?” 顾南方坐直身,凉凉地四两拨千斤:“你意思你就是嘴里喊着不要最后又被要了的那个。” 反驳声更剧烈:“才没有!” 顾南方笑:“试试看?” 说完,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卷袖子,还收拾不了她了,笑话。 当宋嘉木的头被磕在地板上的时候,她短促的呜咽了一声:“能有一次是在正常的场合吗?!” 于是五分钟以后,卧室开始了一片狼藉…… 这次的顾南方居然显得比往常温柔了,一开始,他只在她眉心一下接一下的啄吻,大手缓慢地抚弄她敏感的软腰,待宋嘉木的眼神彻底迷蒙后,才渐渐的往下去。方到禁忌之地,宋嘉木便难以自持地弓了身子。 顾南方低笑:“好歹你还是装腔作势说一声不要啊。” 宋嘉木红着脸哼:“我才不会满足你变态的□感。” 语毕,惊觉下方挤进一根手指,来回旋转刺激她,带着莫名的惩罚意味,力道渐深。 最后宋嘉木受不住了,表情万分难耐地推搡压在自己上方的人,顾南方却一个揽腰使力,两个身子就重叠着坐了起来。那姿势一变,顿时惹来宋嘉木细细的哼声。 因了下方的不断摩挲,宋嘉木顿时没抵制力,半会儿便顺畅起来,甚至让顾南方顺利地找到那块最软的肉。他指腹一用力,宋嘉木尖叫之余,身体一阵抽搐,达到极乐的爆发,整个身子一酥软,彻底一声不吭地赖在顾南方怀抱里,闭眼小憩。 头顶传来熟稔至极的魅惑之音。 “该我了?” 话一完,有火热的呼吸朝脖子自己脖颈的皮肤吻了过来。 在这方面,宋嘉木体力一直都是她的弱项,所以每次都被折腾半死,这下已经全身酥软了一次,她不认为自己还有精力去真正的应付他,于是装委屈地喊:“不要了嘛……” 毫无疑问的一声短促闷笑:“现在才不要,晚了。” 宋嘉木的床小,但是女孩子的小温馨还是有的,明黄色的床单,与昏黄的灯光相得益彰。在阳光颜色泛滥的小床上,精壮的男人占据了大半,他背部线条犹如他整个人,有棱有角。 缓慢的入侵,磨人的□,暧昧的气息互相交缠。 宋嘉木的的声音低促而细长,导致顾南方的动作难以自制地加快起来,平日里温雅沉稳的形象荡然无存,气息带喘。他从正前方面彻底压过来,把着她两条腿至极致的开合,此刻宋嘉木很庆幸小时听了宋妈的话学体操,否则她会不会当晚就死在自己的床上,第二天登个大字报,沦为别人的笑柄…… 还未待她尽情发挥想象力,顾南方已经复又压住她所有偏小的骨骼,意乱情迷地吻上去。宋嘉木被迫仰起头承受那霸道的吻,她的手指在他肩头无意识的揉按,忽然触到后腰地方一块凸起,心下疑惑,猛地推开了面前的人。 “怎么回事啊。” 顾南方瞳光微重,也下意识抚上那伤口处:“部队训练时留下的旧伤。” 宋嘉木不相信:“不可能,之前都没发现过。” 建她追问到底,顾南方叹气,满眼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宠溺:“本来已经手术过没事了,这不,前几天陪同瑞士来的一起又是高尔夫又是骑马的,原先的旧伤口有些撕裂,没办法又重新缝合了一下。” 听完,宋嘉木抚着那块伤疤:“很痛吧?” 顾南方身体一僵,意识悠远,口齿却是那样清楚。 “是的,痛。” 再也不可能那样痛了,他想。 在之后盛唐的装修施工过程中,宋嘉木倒是没有再遭到什么‘意外’,不知道对方是故意收手,还是背后隐藏着更大的玄机。 某天下午,天一被邀约去苏落家里品下午茶,她依然是滴水不漏地装扮,看似普通的海军蓝牛仔裤,边角处理暗藏精细的绣工,白色蝴蝶丝质长袖微微扎进牛仔裤,利落的短发,精明干练。似乎永远不会让人看见她狼狈的样子,也许应该说,她永远不再给任何人机会,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多年以前的情景将不再重演。 她一到,墨镜都没有取下,径直坐在花园里的欧式椅上,端起佣人刚刚送来的那杯花茶小喝了一口,开门见山。 “什么事。” 苏落倒是很欣赏她这脾气,也直来直往。 “这周末精品街可以全部竣工,下周五,南方会以我的名义举办一个小型竣工庆祝会,我安排了人将精品街从一堆水泥到现成品的施工过程制作了照片,届时以幻灯片的形式播放,南方也会去。”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将IPAD从桌面一把滑到天一面前,表情没有半分忐忑地继续道:“现场播放的事,就交给你了。” 当然,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我们又不是生活在安徒生童话里。 天一打开锁屏,赫然在相册里发现,当日宋嘉木和纪泠互相凝望的那一刻,也被记录了下来。片刻,她似是嘲讽地翘了翘嘴角。 “我开始有点儿期待那场宴会了,希望当天某人能轻松退场。” 闻言苏落也笑,用手里一直端着的青瓷茶杯和天一的碰了一下,声音婉转清脆。 从一开始天一就知道,苏落是个聪明人,她千方百计地查到当年发生的那些事情,又居心叵测地用大价钱将她从英国请回来,哪里可能只是监工那么简单。她不过是为了找一个最有力的合作伙伴,齐手将宋嘉木置之死地,自己无疑是最好的人选,因为,毕竟她的家是间接毁在宋嘉木手里。 而苏落之所以要经一个人的手来做这些事,不过是怕太明目张胆会引起顾南方的反感,天一则成为最好的挡箭牌,让她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击退情敌。而天一得到的,是将宋嘉木压在最底端,一如自己当年所经历的那样,抒发心中的那口恶气。 对苏落而言,整个过程里,她只需不变应万变。 对天一而言,不是不报,时机未到。 作为主设计师,在接到宴会邀请卡的时候,宋嘉木隐隐感觉有些不好。最近的一切太风平浪静了,很有些暴风雨来临前的味道。所以在去之前,她抱着侥幸心理问了顾南方的意见:“到时你肯定也会去的吧?我和苏落共处一室,怕你尴尬,要不我就不去了?” 那时,和瑞士的合作已经完全敲定,南北在国外上市的事情一锤定音,顾南方心情有点好,难得的下了一次厨,虽然只是很简单的沙拉。 听见身边宋嘉木的问话,顾南方手上切菜的动作依然没有停止,他俯头的时候,额上的发微微向下倾斜,一反平日形象,随意地,雅痞地,特别耐看。 他头也未抬地调料:“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chapter 28。 顾南方言下之意特别明显,他就是要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去,自己的生活多一点安宁大概他就特别不安宁吧,宋嘉木想。 说完,顾南方似乎又想起什么:“你该不会做了什么见不得我的事?” 闻言,宋嘉木赶紧摇手:“当然不是,我心胸坦荡。” 看她如此认真的表情,顾南方半信半疑,表情也认真起来。 “最好是这样,否则……” 宋嘉木凭空打了一个寒噤,屏息静气地盯着眼前的人不说话。 好像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威吓到她,顾南方随即又给了个笑容,再一口啄上她的唇。 “到时有惊喜。” 那样的温润如玉,让宋嘉木顿时有种被倾倒的感觉。 好的,她承认败了,索性就让油锅泼得更猛烈些吧。话虽如此,只是到了当日,她还能不能这样轻松自如,是惊还是喜?拭目以待。 宴会当日,宋嘉木选了一件很普通的黑色小礼裙,头发长长地披散下来,些微遮住两边轮廓。为了尽量别让别人注意到自己,她很早就入场了,早到那时还没有彬彬有礼的男服务生来周到的送香槟。不过让她惊讶的是,一向以迟到大王著称的杜白,居然和她差不多时间到了这里。 看见熟悉的人,宋嘉木顿觉亲近,她走出自己画出的那个区域界限,主动调侃:“你终于有一次是不迟到的了。” 杜白走近:“要不是某人怕某人没骑士保驾护航,我才不会被威逼利诱到这个无聊的宴会上来,某人是神经病,某人也是。” 在别人看来,杜白的一句话完全可以将自己的绕昏,但是宋嘉木却心知肚明。有一丝甜蜜悄悄窜上心头,对于杜白的指控,她难得没有反驳,羞涩一笑。 杜白往宋嘉木身边一站,短起她旁边餐点桌上的一叠金枪鱼闻了闻,轻轻皱了眉头:“今儿又得饿肚子了。” 宋嘉木想了想回:“天将降好身材与杜白也,必先饿其体肤,饿其体肤,饿其体肤……” 杜白很深切地给了她一个鄙视的眼神。 知道杜白什么都不挑,就挑两样,女人和嘴,所以宋嘉木终于有了那么一丁点儿的不好意思,她绞了两下手道:“这儿完了以后,法国大餐,我请。” 似乎就是在等她这句话,杜白挑眉:“第五大道那家TMOKI不错。” ……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斗嘴,直到有服务生打着红色小领结,将香槟送到杜白和宋嘉木眼前,两人环视四周,人已经彻底多了起来。 天一进场的时候还是有一点儿小轰动,大家都很想看看,这个年纪轻轻就被聘为CI首席的是何种人物,当然,天一的出现也并没有让他们失望。 一袭西班牙风情的落地长裙,耳发被修剪得有棱有角,审视人的目光里,礼貌与精准并存,连杜白一时都没有认出来,自讽:“T市还有这等货色,而我居然不知道?” 停在门口,天一朝里面扫视了一圈,在发现宋嘉木的时候,她抬脚走了过来,接触到杜白的视线,她很有礼貌地颔首,随即转过头朝着宋嘉木的方向:“这么早。” 见她和宋嘉木打招呼,杜白细看之下,才发现她就是宋嘉木以前的小姐妹军团之一。 未待宋嘉木搭话,苏落姗姗来迟,苏落一到,天一便离开朝着对方走去,两人一番交谈,随后苏落挽着顾南方,第一时间走上了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长身玉立的顾南方,温柔婉约的苏落,像一根刺,直入宋嘉木眼睛,方才的那些小甜蜜统统都不见了,此刻的宋嘉木,只觉得有个地方在鲜血长流。 杜白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暗中捏了捏她的手臂:“就怕你这样。” 宋嘉木随即低头掩饰好自己的情绪。 宴会正式宣布开始,除了跳舞,据说还有个助兴节目,魔术。 宋嘉木要杜白去找美女跳舞,他赶紧摇头:“这些女人没兴趣。” “那你要哪种?” 杜白贱贱地笑:“要舞池里够炫的,卧室里才够贱。” 宋嘉木满脸黑线。 为了给苏落赚足面子,顾南方邀请了一个上过法国最权威L‘ilusionniste杂志的魔术师亲临现场,主持魔术环节,惊喜层出不穷。 那魔术师看上去一脸年轻,为了炒热现场气氛,他提议要轻一个人上去现学魔术,他亲自教授,然后表演给我大家。很多人都跃跃欲试,偏偏是最不屑的杜白被选了上去。指着杜白的时候,宋嘉木得意地推他,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杜白只得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要表演魔术,首先就是要练手快眼快,所以对方准备了一盆花生米,要他在花生米向空中撒的时候,抓住其中写了字的那一颗。 那是杜白第一次觉得有什么事是自己做不到的,所以他很诚实地在所有人的目光下问:“我可以吃掉吗。” 人群中开始哄笑,那魔术师有些下不来台:“当然不能,否则魔术还没表演就失败了。” 杜白的表情依然维持不变:“那我输了啊。” 人群笑得更大声了。 杜白是故意的,他本来就不喜欢苏落,所以她的聚会他自然不买账,要不是为了好兄弟宋嘉木,他压根儿就不会出现,所以此刻他是竭尽所能地捣乱。苏落似乎也有自知之明,挽着顾南方的手臂紧了些,但表情依然是维持和美的。 “既然杜公子不愿意学我们也不勉强啦,下面,我想向大家展示一下,精品街的诞生过程。” 说完,她朝着宋嘉木的方向,与对方目光碰撞,露出一个称得上诡异的笑容。 宋嘉木在那个笑容中莫名颤栗,忽然开窍地明白了什么。 有零碎的片段在宋嘉木脑海里一闪而过。 当日,苏落要天一把她引到现场,不仅仅是要她在纪泠面前出丑那么简单吧?宋嘉木想。应该是有人刻意营造了这一刻,好掀起一场无声无息,却摧毁力十足的飓风。 那展示的照片里,一定在某个地方,有她和纪泠看似暧昧互动的场景。 宋嘉木愕地想起,那天在厨房的时候,顾南方那讳莫如深的表情,以及说出口的话。 “你最好是没什么瞒着我,否则,我就掐死你。” 此时大难终于临头,宋嘉木感觉全身的汗毛都开始竖立起来。 在众人热烈的掌声中,被苏落钦点为解说主播的天一端庄上台,期间,她和苏落视线有短暂的交流。 清了清喉咙,天一开口。 “想必在场诸位都知道,盛唐的CASE搁置了将近一年才于今日完工,其中曲折我这这里就不多说了,毕竟我本人是不希望还站在台上的时候,下面有人用手拍拍嘴打呵欠,这会让我充分怀疑自己的人格魅力以及说话的方式让人感到太过枯燥,虽然我很清楚不是我的问题。” 下方的人因为她的小幽默都交头接耳地表示善意和看好。 在一片叫好声中,幻灯片开始播放,天一凝神微笑,随即将视线转向了人群最周围的宋嘉木。 算是一个长久的对视了,所有的前尘过往,在那刻信马由缰。 幻灯片依然在一遍又一遍的播放,时间如沙漏,细细地流,但是宋嘉木明白,总有一刻,会轮到她像尘埃那样跌落在地,并且这一刻很快就要到来。 三分钟以后,在全场人开始指着屏幕热火朝天地大肆讨论时,宋嘉木闭上了眼。 周围的一切那么吵,但是她的世界却万籁俱静。 最后是杜白在人群中开了口:“苏小姐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场景吗?” 明显地语气不善。 宋嘉木不敢往屏幕上看,只直觉性地将视线投给了顾南方,得到一个半是愠怒半是责怪的表情。 苏落在短时间内走上了台:“咳咳,很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的主设计师,在现场的时候不小心被施工队淋了一身,其余并无大碍。” 说完,手指了指最边上的宋嘉木。 大家的眼神投过来,让宋嘉木不知所措,视线四处游弋,不小心投到大屏幕上,竟发现画面上只有两个人,她,和四楼窗户上的苏落的脸。 但如若仔细的人会发现,照片儿上的宋嘉木其实动作并不自然,很明显有人生搬硬拆地将纪泠的位置给去除掉了。宋嘉木还没有闹清是怎么一回事,苏落已经下台,脸色很有些不好地朝内台走去,期间顾南方要过去,却被某个邀请来的名流缠住,没有能分shen。 宋嘉木愣在原地,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干脆的嗓音:“愣着做什么,你以为事情这么简单就完了?” 宋嘉木抬头,发现是天一,她开口要说什么,天一忽然拉起了她的手腕,朝苏落刚刚离去的方向赶。 chapter 29。 有多久了?宋嘉木已经忘了,她以为这一生,自己和眼前的人,再没有机会那么近距离的接触。诚如她对顾南方说过的那句话,她没有找回一切的勇气和力气了,即便她是那么那么想。因为一个伤痕累累的灵魂,在面对另一个被自己伤害的灵魂时,即便她愿意倾尽自己所有的去帮对方疗伤,给她安慰,但当两人面对面的站在一起,看着对方身上的伤口,会唤醒自己很多不好的回忆,所以她只能放弃。 宋嘉木在懵懂中被天一拉了好长一段距离,径直来到无人的后台,两人抵达,发现现场不只是苏落一个人,还有另外一个,对着苏落咄咄逼人的架势。 听见脚步声,那女孩儿回过头来,看见那张模子,宋嘉木差点昏倒。 是她一直无从下手却无比想要寻觅到的姑娘,周可乐。 此刻的周可乐盛装打扮,明显是有备而来,宋嘉木忽然明白了顾南方说的要送她一个惊喜。 三人在阔别几乎九年的时光后,又重新站在了同一片区域里。眼前周可乐明媚的笑脸,身边天一温润的掌心,这一切,让宋嘉木几乎想要哭出声来。 没有给她机会伤春悲秋,天一拉着她更往前走,周可乐似乎也很激动,她差点原地跳起来:“嘉木!赶紧的!” 一走近,天一依然开门见山,用曾经苏落最喜欢的脾气来应付她:“底片。” 苏落看着她的眼神,似乎很不理解,天一冷哼。 “别说我还不想对她做什么,就算我要对她做什么,也轮不到你来摆布。” 宣言完毕,天一露出扮猪吃老虎的天真表情:“噢,对了,不知道顾总看见你出现在事故现场,会不会产生什么多余的联想呢?” 看来有人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语毕,天一甩了一个眼神给跃跃欲试要骂人的周可乐:“肚子好饿,帮我预定一个GR-KITCH的三明治,如果它还没有关门的话,老规矩,三包辣酱,拒绝那种叫番茄的东西出现。” 知道这里天一会有办法解决,周可乐欢快地应下,顺便拉走了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宋嘉木。 待二人一消失,天一掏出手机,神情随意,语气却无比认真。 “我通讯录上有T电记者的电话,如果你不想在下一秒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不过是一个金絮其外的落魄小姐,就乖乖把底片交出来,并守口如瓶别耍花样。你知道的,在这个圈子里,身份就是一个人的脸,千万别自己打自己的脸。我想,你应该不会傻到问我让你差遣的这段时间都在干什么吧?很不巧,釜底抽薪这个成语我从小就学得很好,不呆在你身边,我怎么可能掌握第一手信息并且,反客为主呢。现在你知道,当日我说担心有人不能轻易抽身,究竟是说的谁。” 最后几个字,天一的语气很轻,却势如破竹。 场外,宋嘉木无心细细打听周可乐最近的去处,总之现在看见她很好,她就放心了。周可乐似乎看出了宋嘉木现在满头雾水,索性主动招认:“我也是被架来以后才知道你在现场的,进场的时候我无意与天一遇上了,我也很意外,我还以为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然后我得知了你最近发生的一切,天一让我帮她看着苏落,所以就有了你刚才看到的那一面。” 宋嘉木依旧有些不可置信,她难得的词穷:“但是……” 还没有说完,天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但是,我完全没有理由要帮你,我应该恨你,恨你和你的父亲毁了我衣食无忧完整的家庭。宋嘉木,在你心里,我的度量一直仅止于此?” 宋嘉木赶紧摇头解释:“不是,我只是、我……” 再次被镇定无比的天一打断。 “你以为我为什么回来,宋嘉木?为了对你打击报复?省省吧,我记性一向不好。况且,是非善恶难道我会比周可乐这个二货还分不清楚?当初你所做的一切是好意,只是时运不济,我有什么理由责怪你。我离开这里是因为我暂时还做不到,直面这个城市和每一条我熟悉的街道,我做不到去相信,竟然就是在这儿,我的亲生父亲会因为跑路而彻底将我丢弃。而这一切,统统与你无关。” “只不过之前苏落找到我,要和我联手打压你,当时我就觉得好笑,不过我也觉得有趣。八年过去了,八年,我的确很好奇这里变成了什么样子,你和可乐变成了什么样子。当然,目测周可乐这二货除了胸部大了其他都没什么改变,不过你倒是让我很痛心宋嘉木,曾经不可一世飞扬跋扈的你哪里去了?你忘了我们在学校是霸王花组合吗?你忘了我们是阴谋阳谋诡计多端的综合体吗?你怎么能被那样的货色压在最底,这就是我目前最讨厌你的地方。” 天一的语速很快,但是每一个字,宋嘉木都听得真切,以至于她最终没有克制住,视线彻底模糊。此时的宋嘉木像是躲在山洞里的小兽,它期望有人能看见它的伤口,却又害怕别人看见它的伤口,所以挣扎着煎熬着自虐着。 而现在,它终于能重见天日。 有好几次,在听见天一骂自己是二货的时候,周可乐都想跳起来大声反驳,但是最终她都没有,因为她也被天一说的话悄悄地感动了。周可乐知道自己脑子不够用,但是她很明白,比宋嘉木自己还明白,这八年来,宋嘉木无时无刻不是在抱着对她和天一的愧疚度日,她很想告诉她没关系,但是有时候越说没关系,对方就越有关系,所以她不知如何是好。 现在,一切过往直观地摊在烈阳下,所有的不堪和辜负似乎都化为了云烟。 宋嘉木情难zi 制。 宋嘉木的眼睛红得越来越带劲儿,天一却没有要安慰的意思,大概是想着让她发泄这么多年的郁闷。 宋嘉木一边呜咽一边说话:“可我就是有错啊……不管你们再怎么原谅我,都无法改变我是真的错了。其实纪泠说得对,我太总会把原本好的事情搞得一团糟……” 这时周可乐激动了:“谁还没有一点儿错呢?嘉木,我们之间没有一个是多么的神圣。” 天一凝眉:“我曾经在心里偷偷嫉妒过你,并在你和顾南方恋情进行得如火如荼之时,给顾南方他爸打了小报告。还有,周可乐早恋的事情,是我捅给她妈的。” 旁边的周可乐瞪大眼:“什么?!我有什么好让你嫉妒的?!” 天一纹丝不动:“你的话,无关嫉妒,只单纯地认为那个男人不是好货。” 然后周可乐消停了……将视线怯懦地投给宋嘉木,小声道。 “我自甘堕落泡酒吧,结果被人家下了药染上毒瘾,却要你去承担后果,还为了我去向顾南方要钱……” 语毕,天一有些不可置信地,严厉地扫了周可乐一眼,周可乐赶紧举手发誓:“已经戒掉了!下不为例!” 看她俩一如当年的耍宝,宋嘉木破涕为笑。 天一终于走到她面前,认认真真地拉了宋嘉木的手,似乎微笑了。 “我们是最合拍的腹黑敢死队,怎么可以被轻易毁灭。” 正当几人执手忆当初的时候,又一人物出现了。 杜白从宋嘉木等人的侧面走过来,似乎大家都太沉溺于自己的世界,以至于没有发现他这位入侵者。他拍着手靠近,一步一个字。 “人生果然是吐不完的狗血,坑不完的爹。” 宋嘉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杜白又火上浇油:“啊,不过,我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宋嘉木哼哼:“你是杜白,这就是最恶毒的事。” 然后杜白被宋嘉木堵得彻底偃旗息鼓。 “话说回来。” 在宋嘉木眼前凭空打了一个响指,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后,杜白道:“你那照片上,被捉弄的表情也尽量表现得可怜一点儿啊,你越可怜,不是越能有力的击退敌手吗。” 这半天带给她的冲击实在是太大又太多,几番的心灰意冷,最终的失而复得,让宋嘉木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一旁的天一看她发愣的表情,很是恨铁不成钢,她扶额叹息。 “果然,你还是没懂我为什么非要在宴会上放张照片儿吗。” “啊?” 接下来的对话似乎就是天一和杜白两人在唱二人转。 杜白:“她现在的身份?” 天一:“顾某的小情人。” 杜白:“心爱的小情人被当众侮辱,并且知道在现场的那个是肇事者?” 天一:“如果我是顾某我会说,那个贱人,她死定了。” 杜白:“那顾某?” 天一:“非要找一个比我阴狠的男人,他首当其中。” …… 绕了半天,宋嘉木终于明白,天一的计划是一箭双雕,不只为了帮她要回有纪泠的底片,更是变相地告诉顾南方,她一直在这段关系中处于被动的状态,能拯救她的,只有他。 作者有话要说:文下一章入V啦,会三更,别抛弃我。 看见标题上写着:每日九点更新的千万别买! chapter 30。 不得不说,八年过去了,那个当初只会淡着脸玩点儿小深沉的天一姑娘,真的已经成为了自己的女王,默默地守护她自己,宋嘉木满心感慨。 杜白赞赏地看了天一几眼,大概是心情太过放松,索性双手往宋嘉木一摊:“事已至此,你如果还不明白你对顾南方来说份量有多重,你实在太对不起那道伤。” 眸色里闪过一丝怀疑,很明显,宋嘉木虽然脑子目前还不够用,但是擅于抓重点的功力还尚存的。她微微抬起下巴盯着杜白,眯了眯眼。 “伤?” 语毕,杜白甚至自己说漏了什么,表情在一瞬间尴尬和凝重交叉显现,他缓慢地对着宋嘉木挥了几下手道:“不要,在意,细节。” 顺便眨了眨眼装可爱,试图蒙混过关。 宋嘉木却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否则就没有今天她和顾南方这纠结的一出。知道杜白的嘴严,和他外表不大相径庭,宋嘉木采取了迂回战术。 “某个白天,我无意在商场看见一个男孩亲吻了一个女孩儿。额,事实上,这种画面我们见多了,也不代表就需要负多大的责任,但如果那个女孩儿是……” 话还没有说完,杜白满脸黑线地做了个一个可以停止了的手势,连宋嘉木自己都没有发觉,她在那瞬间恢复了当年惯见的胸有成竹,那样胜券在握的表情,似乎让周围的一切都成为了摆设。 ———————————————————————— 时间回到那个在冰天雪地里的夜晚。 顾南方在黑暗里匍匐前行,仿似要义无反顾地去参加那场盛大的属于他的战役。彼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继续走,再往前,就能抵达一个人的身边吧? 他在一个又一个的白雪沙丘里跌荡飘摇,脚心上的鞋印,它污浊,却见证着那刻跳动得最纯粹的心。 站在主任门口等待批审通知的时候,已经被冻得嘴唇开始泛青的顾南方,在近八个小时的雪地徒步之后,四肢已经彻底僵硬。如果有明亮的灯光,能发现他脸上吓人的惨白,那样颓唐的模样,几乎让顾元都认不出来。他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在瞬间结冰,抬头望,似乎没有了天空,只剩稀薄的冰凉往脸上不断的降落,细小得几乎听不见的啪嗒声,此刻显得尤为清晰。 半刻后,在寂静的深岭,一个倾斜的身影,以及一声钝重的响和嘶哑的□,将终点的路程划破。伸手是不见的尽头,整个世界都仿佛在不断地退后,但是他却再无法向前走。 闭眼的那瞬间,顾南方在朦胧的意识里,仿佛看清了这漫天的雪景,那样与世隔绝的美丽和飘渺。在那一刻,他忽然发现,原来光是一个重逢的念头,就已经能让自己将这夜的荆棘想象成风光。 原来,他是那么强烈地想陪在她身边,那么那么想。 顾南方一个人在雪地里躺了一小时,身上的冰雪几乎将他全军覆没,最后是苏落救了他。 那年苏落也不过二十岁的年纪,那是她第一次直面家里那些不堪的真相,她一直以为,父亲的代名词只是疏远,大概是因为她是女孩子,仅此而已。没想到,还有不堪,懦弱,以及虚伪。 决定从家里出走散心之前,苏落拿了整副地图,寻找到了最偏北的这个山区。正是因为它不会有太多人烟,所以最适合调整心情。 当晚,苏落是准备回T市的了,机场距离另个市区有五个小时的车程,她的飞机是第二天早上八点,所以得连夜兼程。她以高价雇佣了一辆小货车,几乎足以将这辆车买下,对方才欣然同意,毕竟在雪地里行驶,不但有危险,而且对车的损耗是极大的,他们平民小百姓不像军队里的装甲车,能所向披靡。 在路上,小货车借着两个大大的车灯往前慢速的行驶,是苏落眼尖地发现,地上好像躺了一个人。她拖着司机一起下车查探,发现顾南方周围的雪都染成了殷虹的颜色。苏落试着伸出手反转了一下对方的身子,才发现顾南方不只是被冻倒了这样简单。 正因为出来得急,所以顾南方穿得本就单薄,他这样势单力薄的在雪地里行进了几乎八小时才倒下,几乎算是体力过人了。而他应声倒下的时候,掩埋在雪地里一根尖锐的树枝,却直直地刺进了他腰侧的皮肤。 那司机扯开腰部周围的衣裳,用手电筒个查看伤势,那狰狞的皮肉伤口,将苏落惊在原地。 最终,为了救顾南方,苏落还是错过了那班飞机,但她竟然是庆幸的。首次因为错过一件什么事情而感到庆幸,否则,也不会有如今陪在顾南方身边的自己。 其实苏落心里知道,顾南方对她的感情,感激多过爱慕,但她不介意。什么海誓山盟都是会变的,什么海枯石烂都是会破碎给世人看的,她想要的,她能要的,不过就是守住自己想要守住的那个人,心在不在不是问题,人在就好了。未来漫漫长路几十年,习惯始终会成为自然,直到自己逐渐演变为空气那般的存在,他自然离不开。 听杜白涛涛不绝地回顾当时,宋嘉木只忆起那个她触碰着顾南方伤口的夜晚,他那么诚实地对她说:“是的,痛。” 此刻。在宋嘉木脑子里盘旋的只有一个念头,她很想奔到顾南方的面前去,带着捉襟见肘的残存的尊严,迎上他凛冽的目光,坚定质问。 “为什么要对我撒谎。” 如果宋嘉木知道,曾经的陆尔尔也问过杜白同样的问题,那么她们应该能够互相理解。那种看见对方时的语无伦次,想进到他内心的急迫,想将所有错过的时光都一览无遗地摊在他面前。 无论是已经被岁月葬掉的容颜,还是被时间挤得不能再瘦的思念。 只是,那样卑微的,喜欢着一个人的心情,就算此刻的顾南方就在宋嘉木眼前,她也没办法问出口吧? 她始终是比陆尔尔要成熟那么一点儿的,她明白,人有时候说谎不只为了掩盖荒诞和不堪,更多时候,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方式,仿佛春蚕吐丝般,看似是营造新的东西,实际不过是借了那些丝,来将自己层层包裹。这样,所有人见到的都是那层保护色,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样的表面现象上,这样,谁都无法窥探到自己不想袒露的伤口。 我们不是从小也在说谎吗?第一天上学堂,小学老师问,小朋友们喜不喜欢读书啊,然后全班都异口同声地,喜欢!但那时的我们,是不是真的那么喜欢?只有我们自己才知道。 话题匣子一打开,杜白有些收不住,从他的语气中,宋嘉木能听出杜白对自己一定的不满。 “还好他身上还带着队员徽章,苏落才给部队联系上,派了直升机给接到了最近的省市进行缝合手术。刚送到,医生就给下了病危通知书,说是腐烂的伤口因为结冰,所以送过去的时候看不出什么大问题,但那冰一化,血短短的涌了一阵,便开始停止了往外流,全身冰得跟死尸一样没区别。接到消息的时候我也连夜赶了过去,手术室乌漾乌漾围了一堆打酱油的,竟没有人敢拿个主意要怎么做才好。最后还是他家老头有魄力,当场扔下一句生死有命,那堆人才敢动手。好家伙,看得我那个惊心动魄。你说,从小和他打架什么的闹惯了,受伤肯定是有,却没有见过这么直观的伤口。手术进行了一夜,后来还给送到了加护病房,昏迷了三天三夜,人才迷迷糊糊醒过来,开口只叫了两个字。” 那两个字,杜白顿了一顿没有说,但是在场的人都明白,是怎样的两个字。 宋嘉木一直以为,在这段感情里,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那一方,所以她总是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无来由的吃醋,没有底线的胡闹,却不知,其实最深的深情,是我从骨血里纵容你的所有。 “你倒好,人刚醒第二天,一通电话打过来说是要分手,那医院愣差点没让他给拆了,要不是顾家的御林军训练有素,估计那主当天就能脱身,然后奄奄一息地跑到你面前。不过呢,最后他人倒是跑到你面前了,你却视若无睹。诶,我说宋嘉木,我也就是看在几年的接触了解下,猜到有什么理由是你想说又说不出口的。否则我肯定抽你,否则,今天给你下套的就不是苏落,而是我了。” 那是杜白第一次对她说那么多的过去,他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特别严肃认真,是不是男人的友谊,表达的方式都这样?平时把你往死里弄,却一定会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 “还有,就因为你丫一句喜欢玩弄风云的男人,他才走上这条满身铜臭的不归路。” 说完,又觉得比喻不恰当,好像自己也因此得利了,所以杜白又改口:“饿……我是说,就算是为了做出名堂,也不至于把自己往死里逼吧?最初那个亚洲环保系列的单子,可是他生拉硬拽地抢的。人家合约已经准备签了,来的都是其他国家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也不会买你多大的帐,加上他也不想顶着家里的头衔为虎作伥,所以就当场给自己灌了俩洋酒瓶儿表示诚意,才硬是将单子抢了过来,导致胃出血又给送进医院……” chapter 31。 杜白似乎没有要停下的欲望,最后是天一和周可乐听不下去了。 周可乐蹦出来,戳了戳宋嘉木的脑袋:“嘉木啊,你果然是个榆木脑袋啊!” 一旁的天一轻轻哼了一声:“私下觉得,她需要的不是机遇,绝育比较好。” 杜白赞同:“+1。” 三人一起攻击自己,宋嘉木顿时失了反驳的能力。 …… 批斗大会结束,几人散场的时候,才发现主角早已经不在现场,连带着苏落。 此时,宋嘉木坐在杜白的副驾坐上,心依旧止不住狂跳。她给顾南方打电话,心中洋溢某股难以言说的冲动。 电话响了几声,顾南方没有接,最后提示电话被挂掉。宋嘉木再打,再挂,最终呈现出关机状态。正低下头沉思,杜白淡着脸说了有史以来最正经的话,他目视前方,轻轻地叫她:“嘉木。” 宋嘉木抬起头,迎上那张平常吊儿郎当,此时却洞悉一切的英俊脸庞。 “我不相信,他不值得你努力。” 闻言,宋嘉木的头更低了。 周围的街景一闪而过,如若抬头会发现漫天星火,尽管可能在这样的场景下会显得有些闷。周围闪过的都是陌生嘴脸,他们笑着哭着平静着,而宋嘉木却没有看见,视线始终是自己的一双脚尖。 杜白一反常态地淡着张脸,神情竟和顾南方有着某一片刻的惊人相似。 “不是已经互不相爱的问题,不是你爱他他不爱你的问题,而是因为其他繁杂的关系,尽管我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但,你就这样抛弃他了吗?嘉木,我认识的你不是那么没勇气的人啊。” “我知道,我比任何人都知道,南方总是给人一种特别遥远的距离感,但如果觉得他遥远的话,你就不能奔向他吗?像当年只为拯救他笔下的一幅画那样,可以生死都抛诸脑后的不顾一切那样,用力抓住他。” 宋嘉木捏紧手机,指甲不断地抠着上面的白色油漆:“即使,我的追逐和捆绑可能会让他难受,这样也可以吗?爱情,不应该是放掉手中的线,让对方自由的没有负担的生活,这才叫深刻的喜欢啊。” 杜白却叹气:“可是在这个世上,原本就没有只充满了快乐的爱情。” 不得不说,杜白的语出惊人,很成功地治愈了一直埋在宋嘉木心里的一道口。没错,时间是对的没说谎,疑惑的是,她这颗心,还该不该有光。 长久的一阵沉默和思虑,宋嘉木最终深吸口气,重新拿起手机来。 顾南方还是没有接电话,宋嘉木却发挥了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气势。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如需留言,请按1。” “滴。” 她浅浅却筑定的嗓音经过电流,慢慢传播。 “顾南方,在听见这条留言的之后,你必须来见我。如果你有什么计划你必须改变你的计划时间,如果你在陪某个女人你更必须甩掉那个女人,如果你说你不在T市,马上给我飞回来。” 有灯影投射在杜白单薄的眼脸,他依然是掌着方向盘的姿势,嘴角却无声地扯出一个弯弯的弧度。 谁家男子,也如玉温柔。 这晚,注定要成为每一个人的无眠之夜。 挂掉宋嘉木电话时,顾南方也正在开车,车上坐着苏落。良久的沉默之后,苏落开了口:“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都听着。” 闻言,顾南方看了他一眼,表情特别平静,薄唇亲启。 “我应该要说些什么?” 看他这幅样子,苏落拿不准他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类似于,为什么会有那张图,以及我为什么会在现场,这一类的问题,难道一点儿也不好奇吗?” 正好遇见一个红绿灯,顾南方微阖眼,将车速渐渐换下来,停在人流之中,表情依旧是淡然处之。 “该清楚的,不该清楚的,我自有权衡。” 话题再次被搁置下去,直到车子驶进苏家,车锁一开,苏落才有忍不住开了第二次口:“我还以为,我们会开先例地吵一次架呢。” 说完,她似是自嘲地呵了一声,那张精致的脸孔倒印在车窗上,却看不清此时的表情。 “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重话,南方。” 顾南方将引擎熄灭,抬眼望向一片微光的前路:“我要冷着脸对你比较好?” 苏落反驳得特别迅速,甚至增大了音量,让整句话看起来更像是一场投诉:“可是我希望啊!我想像所有情侣那样,正大光明地吃醋!气焰高涨地将所有企图抢夺你的女人都封锁在大门之外!然后接受你说我无理取闹,和我冷战,甚至是争吵,起码看起来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 顾南方终于转过脸,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她的眼睛里带着闪烁的期翼。 “我每天都在想,白天想,晚上想,我在想,我作为你的女人究竟是成功还是失败?你明明就在我的身边,你甚至向全世界的人宣布我就是你的选择,可为什么我依然活在在患得患失的这个世界里,害怕着终有一天你会离开我。我日思夜想,自己和自己较劲,我不断地告诉自己你是有那么一点喜欢我的,对那个宋嘉木,你不过是不甘心而已,是重逢后的新鲜感作祟。可是南方,这新鲜感太久了……久到我几乎再也骗不过自己,你对她,余情未了,即便她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情。” 说到激动处,苏落捂着眼睛,似乎不想崩溃在他面前。 “难道你忘了吗?你忘了她当初是怎么对你的?你忘了你母亲死的时候,她正和别的男人出双入对,喜笑颜开?你!……” 她话还没有说完,被一声隐着的怒喝打断:“你说太多了。” 车里再次陷入一阵窒息的沉默。 半晌,顾南方似是平息下来,他掌着方向盘的手脱落,转而拍了拍苏落的脸,作安抚状。苏落扑进他怀抱里,身子抖得越加厉害。 “你比任何人都明白,我要的不仅仅是安全感那么简单……” 顾南方陷入游移状态,好半晌回过神来轻声道:“我知道。” 苏落眼泪盈睫的抬起头:“其实我会不会胡思乱想,牵着这根线的人一直是你。她一天不从你的世界里消失,我就一天不得安宁,类似今天的事,也许还会重复上演。其实我也不想的……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每当想到她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埋伏在我的生活周围,我就忍不住地想要找各种方法去拆除,哪怕这些方式没有那么正大光明。我也是女人,我也有正常的情绪,我爱你,所以我不能再忍受,但凡你有一点的在乎我,请你停止吧,别再执着以前了,好吗?” 顾南方不点头也不摇头,但苏落知道,对他来说,这已经算是一种默认。 整个世界的声音似乎都暂停了,苏落迎上脸去,将一个吻印在顾南方的唇上,随即拥紧眼前的人,眼里的光在看不见的地方重下去。 对付男人最好的武器是什么?苏落太知道了,哪怕那个男人是顾南方。从相识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被拘泥在救命恩人这四个字里,难以翻身。对苏落来说,有太多击退敌手的方法,而她选择了让自己看起来最无害的那一种,让自己所有的错误都找到承接的口。 她从来就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天一早就说过。 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最重要。 宋嘉木窝在客厅的小沙发上等顾南方,她不确定此刻的他身在何方,但她能确定的一点是,他一定会来。时针指向十的点数,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拿起手机来,关机又开机,反复几次,才确定电话没有出问题,然后继续等待。 度日如年?可以这样说的。每次听见细微的响动,那心跳快一拍,就是一场长久的煎熬。 宋嘉木坐在沙发上,回忆今晚杜白说的话。奇怪的是,虽然自己没有能亲身经历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但她光是想象,脑海里便已经有了那副风景。他躺在雪地里,轻轻叫自己的名字。 从这刻起,宋嘉木便已经决定了,她要堕落。 是的,不管未来会变成怎么样,她想和他一起面对。不管未来彼此还会有多少黑暗的时刻,她都不准备让再缺席共同拥有的时光。正如年少时所言,她是宋嘉木,他是顾南方,他们的到来对彼此来说,原本就是为了谋杀所有的理智。 听见电话录音的时候,顾南方开着车在绕城高速上行进,他在中途的时候一把将留言挂断,声音停留那句:“我要见到你。” 他忽然想起在那个小水乡的夜晚,他和宋嘉木因为地震被困在土坑里,抬头是耀眼的星空,她那么认真地对他说:“你看,你说不出为什么我要不喜欢你,就像我说不出我为什么要喜欢你一样。” 在那一刻,他是真的以为,也许自己注定要困兽斗的这一生,宋嘉木就是上天送来弥补的礼物。但现在想来,那也许只是上帝不怀好意的一次玩笑而已吧?其实从掉进那个土堆开始,命运就已经有所预言,在爱上她的瞬间,他注定要被困在围墙里面。 他自诩聪明,却也现在才勘破。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chapter 32。 宋嘉木窝在客厅的小沙发上等顾南方,她不确定此刻的他身在何方,但她能确定的一点是,他一定会来。时针指向十的点数,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拿起手机来,关机又开机,反复几次,才确定电话没有出问题,然后继续等待。 度日如年?可以这样说的。每次听见细微的响动,那心跳快一拍,就是一场长久的煎熬。 宋嘉木坐在沙发上,回忆今晚杜白说的话。奇怪的是,虽然自己没有能亲身经历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但她光是想象,脑海里便已经有了那副风景。他躺在雪地里,轻轻叫自己的名字。 从这刻起,宋嘉木便已经决定了,她要堕落。 是的,不管未来会变成怎么样,她想和他一起面对。不管未来彼此还会有多少黑暗的时刻,她都不准备让再缺席共同拥有的时光。正如年少时所言,她是宋嘉木,他是顾南方,他们的到来对彼此来说,原本就是为了谋杀所有的理智。 听见电话录音的时候,顾南方开着车在绕城高速上行进,他在中途的时候一把将留言挂断,声音停留那句:“我要见到你。” 他忽然想起在那个小水乡的夜晚,他和宋嘉木因为地震被困在土坑里,抬头是耀眼的星空,她那么认真地对他说:“你看,你说不出为什么我要不喜欢你,就像我说不出我为什么要喜欢你一样。” 在那一刻,他是真的以为,也许自己注定要困兽斗的这一生,宋嘉木就是上天送来弥补的礼物。但现在想来,那也许只是上帝不怀好意的一次玩笑而已吧?其实从掉进那个土堆开始,命运就已经有所预言,在爱上她的瞬间,他注定要被困在围墙里面。他自诩聪明,却现在才勘破。 再有几个小时,天都已经要亮了,为了隐藏自己越来越下降的心,宋嘉木打开的电视也还在放着。有好几次,那脑袋昏昏沉沉的想要入睡,她却起身,开了以前周可乐还在的时候,冰在冰箱里的那半瓶伏特加,倒了整整一杯没有兑换的纯酒,强逼自己醒着。 终于,在时针指向四点的时候,门锁有了真实的响动。 那时的宋嘉木,一手握着透明长脚杯,眼光直直地盯着们锁转动,听着卡嗒一声,直到楼道的灯光透进来。 她坐在沙发上,脸上的妆似乎还没有卸,应该是打过很多次呵欠,睫毛膏有些花了,看起来特别狼狈。 顾南方有一瞬的怔愣,随即又看似无意地笑了笑,将门关上缓步走进来,到她面前。 “什么时候这么敬业,还学会等门了?” 宋嘉木咬了咬嘴唇,抬头仰望面洽那个挺拔的男子,那握杯子的手劲无声无息地加大。 明明昨天才见过,怎么这一刻,面前的这个人看来,竟让她有冲上去紧紧拥抱住,并再也不放手的冲动?尽管很多时候,在他不经意间泄露温柔的时候,她也有这种感觉,却绝对没有此时强烈。就算山崩和地裂,都不管不顾的感受。 她盯着他,他也盯着她,两人隔着不再青涩的面孔凝望,好像在进行一场感情的轮回。。 最后是宋嘉木主动说了话,她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开口也只说了几个字:“我都知道了。” 顾南方一时有些分不清她什么意思,宋嘉木深吸口气:“那道伤疤,那个雪夜,那个,我们都刻意去逃避,去遗忘,去努力想抹掉的八年。” 闻言,顾南方瞳光彻底深下去,让人看不清情绪。 宋嘉木缓缓地站起身,盘坐过久的腿已经发麻,她一时没能站稳,身子歪倒了一下,顾南方下意识伸出手去接,她就顺势倒在他怀里。他反应过来,要放开,宋嘉木却已经反被动为主动,两只细瘦的胳膊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紧紧将他捆住。 像每一次任性撒娇的时候,宋嘉木箍着顾南方,在他怀里用头使劲拱动,良久,有声音闷闷地从下方传来。 “南方,对不起。” 顾南方接着她胳膊的五指,在这一刻下意识地收缩,没能收住力度,宋嘉木皮肤上力见指印,但她连厮声都没有发出一句,两人像是站在摩天大厦顶楼里的野兽,世界末日来临,原本该厮守,最终却互相搏斗。 大概真的,越爱,便越是要互相折磨,来借此证明,自己对对方而言有多么的重要。 这样无声的博弈持续了足足十分钟有余,顾南方眼里有光影浮起又被强制压下,他似乎微微吸了口气,这才坚定的将宋嘉木从怀里扯出来,在她充满歉意的目光里,表情恢复得如常轻松。 “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你。” 他抬起手,那把银亮冰凉的钥匙,清晰地出现在宋嘉木眼里。 “你自由了。” 那几个字,从顾南方嘴里脱口而出时,感觉像是送给宋嘉木最完美的告别。 宋嘉木懵。这是第一次,在听见自己终于可以逃脱这纠缠的牢笼以后,她的表情露出的竟然是慌张,她将头仰得更高,似乎要将他的脸看清楚。 “我不明白。” 顾南方抿唇,依然是淡然的模样:“这有什么好不明白的?你自由了,你的所作所为成功让我厌倦了,你让我乏味了,我所说的要放掉你的那一天,终于来临了。” 毫不留情的措辞,将宋嘉木好不容易捡起来的勇气正一点一点击溃。 她别开头,深深呼吸,试图稳住心里那道防线。开口,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在抖。 “凭什么。” 男子阖眼看她。 她正过头来,目光晶莹。 “游戏是你开始的,凭什么你结束的人也是你?现在我告诉你,我不要什么所谓的自由,我……” 话没说完,被对方斩钉截铁打断。 “可是我要。” 终于,一把被烧得滚烫的利剑,将宋嘉木封喉。 “我不想再继续纠结在过去一些无意义的事情上,我想要解脱,我想要安静的生活。更重要的,我不想再让那些真正在意我的人失望,我规划的未来,很抱歉,你并不在其中。” 那样袒露直白不加思索的言辞,让宋嘉木愣在原地,她的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顾南方却没有注意。又或者是,他刻意地不想去注意。他弯腰,将钥匙放在茶几上,神色晦暗不明地转过身,与宋嘉木擦肩离去。 在顾南方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宋嘉木似乎已经下了很大的决心,她对着那个向前行走的背影轻轻道。 “回来的时间,不要太长。” 因为那句话,顾南方的身子顿了一下,最终彻底消失。 此刻的宋嘉木看起来特别孤零零,那个长高脚得酒杯依然以最初的姿势陪在她身边,,悲伤的,无言的,倔强的。周围灯影都暗淡,电视依旧在放着,凌晨的音乐电台有人在唱苦情歌,里面的人声嘶力竭,那声音却听来刺耳。 忘了我,曾把你拥在我心窝。 忘了我,曾给你拥有的所有。 忘了我,曾是你的宇宙。 不眠不休,无怨无尤。 宋嘉木俯低身子,抽起沙发上那个还残存着自己体温的抱枕,一把扔向电视屏幕。 “忘你妹!” 完事后,她似乎又想起什么,拿起手机拨打电话。 “一一?有事儿和你商量” 看来真正的宋姑娘要回归了呢。 也是,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得知自己被一个人全新深爱还更振奋人心的?诚如杜白所言,如果他都不值得,还有谁值得。 那个夜晚以后,顾南方果真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那些莺莺燕燕的消息竟是一点儿也没再看见,T市各大报刊又开始全神贯注于南北绝对控股CEO,与名媛苏落那个被提前了的婚礼。 宋嘉木从总经理办公室刚出来,就看见平常便好八卦的宁宁,正对着报纸上的顾南方做花痴状,宋嘉木从她身边经过,很诚恳地说了一句:“女主角发型别万年不变应该会好很多。” 闻言,宁宁从座位上跳起来,神神秘秘地拉过她问:“宋计,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小道消息?说出来分享分享啊……” 宋嘉木眼睛一转,撇嘴:“你想听哪一类的?” 宁宁倒是性子直:“我想听爆炸性到可以了结这段婚姻的!” 小姑娘表情很认真,宋嘉木也就半真半假地回:“这样啊,那我和他有过一腿算不算?” “算!当然!……啊?!!!!” 语毕,宋嘉木手里一沓资料扬长而去,留下还处于震惊当中合不拢下巴的宁宁。 下班以后和天一约了吃饭,对方嫌弃地扒拉了一下碗里的牛排饭,抬头望了一眼这家各方面平平的西餐厅道:“一个永远不明白牛排只能是牛排,而饭只能是饭的餐饮店老板,他的成就注定仅止于此。” 被稿子摧残了一天的宋嘉木此刻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她还毫不顾忌形象地从牛排饭的盘子里抬起脑袋,连连叹气:“没办法,谁叫我现在的工资只能让吃饭的地儿选择我。” 重重误会解开以后,两人似乎并没有因为那缺席的八年时间而生疏,天一的嘴却是越来越毒。 “说到这儿,你是打算正式宣战了?” 宋嘉木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点了点头:“我有半点儿开玩笑的样子?” 天一的眼睛里闪着看好戏的光:“不建议可乐参与。” 闻言,宋嘉木举起右手赞成:“绝对同意,从来就是坏事的货。” 天一难得的扑哧一声,伸出手去拍宋嘉木还举在空中的右手,清脆响亮的一声“啪”。 “敌人投降。” “红旗飘扬。”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以后日更。 chapter 33。 顾家。 杜白一路通过大厅,除了路上偶尔遇见的佣人上前打招呼以外,一切都如同这么多年以来的景象,顾元保持着他来一百回,九十九次不在家的记录。 看他一个人,警卫排上前行了一个礼主动报告:“少爷在酒窖。” 杜白点了点头示意听到,脚下的步子一刻也没有停过。 顾家的酒窖早已经被顾南方改造过了,当初宋嘉木的一句:“在你家喝个酒要不要那么麻烦。”不久后,这里彻底被打造为一个小型的吧台,各式各样的陈窖,统统被有秩序地摆列在银光暗的水晶柜台里。 杜白下去的时候顾南方正在看书,一旁的梨花案桌散发着古老的木香,一小方桌垫上有一杯温热的牛奶。杜白拍了拍手:“这次倒挺不错,我还以为即将看见的,会是个酩酊大醉的邋遢男人。” 不用听声音就知道来者是谁,通常情况下顾南方呆在这里的时候,只有顾元和杜白才敢走下楼来,顾元已经又飞到哪个亚洲国家去了,所以只能是杜白。 他眼睑未抬,将书翻了一页,悠然沉静的表情:“有事说事。” 杜白撇了撇嘴:“把眼神给我摆正了!” “在你眼中我是那么听话的人吗?” “所以有时候也想要你听话一回。” 在这里坐了接近一下午,顾南方有些乏了,他终于把书合上,敲着二郎腿,看向杜白,一副要听他来意的样子。 杜白不是个绕弯子的人,以前不是,现在依然。他将顾元最喜欢的梨花椅随意一呼啦,坐在顾南方面前,桌腿在地面发出细小的声音,眼神凌然。 “婚礼提前?” “嗯。” 看他爱搭不理的样子,杜白好想给他一拳,当然他没有这么做。 “那嘉木怎么办?” 顾南方端起一旁的牛奶喝一口,瞟了眼杜白道:“这么有心情干涉我的感情生活,最近太闲了?想忙一点儿?” 这次杜白似乎比平常更认真,他完全不理会顾南方口中的威胁,继续往下道:“我完全没有心情干涉你的婚姻大事,不过既然都叫大事了,就代表不能随随便便下决定。换句话说就是,你爱苏落吗?” 听见杜白的话,顾南方不由地笑出了声:“你不会是在对我说,你的婚姻能够只因为爱就结合?如果你是这样想的,不得不说,你太天真了,拜托问一点和你身份相称的问题吧。” 知道他在同自己打太极,杜白却没有打算放过他。 “你和嘉木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样的,你结婚这件事提前告知她了吗?那天晚上你们谈了些什么?” 宋嘉木的名字一再地被提起,顾南方皱了皱眉,他缓缓地要着手里的液体:“我和她现在应该叫,没关系?” 终于,他不咸不淡的样子成功惹得杜白气急攻心,他一副不管的样子两手一摊:“OK,既然如此,我实践我当初说过的话,没问题吧?我当初说过,如果你不要,我就下手了。” 顾南方终于正看他了:“你还真是好记性。” 杜白耸肩:“一般,全国第三。” 见没能有什么结果了,杜白站起身作势要走,顾南方却从背后叫住他。 “我只是出于好奇才问,你刚刚说的话是认真的?” 杜白背着对方扯出一个恶作剧的笑容,果然啊,一碰到关于她的事,脑子就没有平常清醒。但他再回过头来时,表情已经恢复到特别的严肃范儿,大概连10086都会忍不住推选他为奥斯卡影帝。 “那我要做什么会让你心里好过一点儿,相信这是假的?” 顾南方凝着眼看他,杜白在心里暗爽,自己都觉得他这一招太狠了。说实话,原本呢,他是真的没有闲心去插手别人的感□,但出于对宋嘉木这个好哥们儿的维护也好,出于对苏落发自内心的讨厌也好,还是堪忧顾南方这唯一至交的感情未来也好,他都认为,是时候该出马了。 下刻,顾南方同样站起了身,他抄着手,看起来十分正常。 “如果你是认真的,我不得不提醒你,暂且不说你们以后会发展到什么程度,起码,以她现在的处境和身份,休想进得了你们杜家的门。当然,我是一点儿也不反对,我发自内心的祝福你,但你确定要为一个女人,做好丢掉一切的准备吗。” 杜白在心里暗衬,果然是个难缠的对手啊,但事已至此,他怎么也得将这戏演足,否则就太丢脸了。 “一定要抛弃什么才行吗?我不知道我能不能为她做到抛弃一切,但是为我喜欢的人抛弃那些无用的顽固的自尊,我觉得是值得的,并且我也一定可以做到,在这点上,你恐怕很难和我相提并论。骄傲对你来说是什么?太重要了,大概比你的生命还重要吧。你似乎永远学不会什么叫做妥协,这样也好,你还是去祸害其他假面的女人吧,不要再让嘉木变得幸苦。” 说完这番戳他心坎儿的话以后,在顾南方快要发怒的时刻,杜白很聪明地全身而退逃之夭夭了,余□后的人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 天色在下沉,连同这城市一颗又一颗寂寞的心。 周末的时候,苏落找上了宋嘉木,她的到来倒是宋嘉木始料未及的。 苏落她在那间逼仄的小公寓里频频皱眉,最终还是义无返顾地坐在了沙发上,以表示她此次的到来是很有诚意的。宋嘉木步子轻盈地拿出纸杯倒水,随即轻巧地将水杯放在苏落面前,在对方出神打量整间屋子包括卧室的时候挥了挥手,打断她天马行空的臆想。 苏落回过神来,直接得让差点让宋嘉木接不了招:“你们做过了?” 明明没有喝水,宋嘉木硬是给活生生呛到。察觉对方正在审视自己,宋嘉木这才定下心来,誓要死皮赖脸专心制敌。 她故作不经意地轻轻瞟了一眼卧室,淡定地捏起那杯准备给客人的水,兀自小口啜饮:“你们还没做?” 之前不是没有对战过,所以宋嘉木现在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苏落并不惊讶,但是宋嘉木此次是直接戳到了痛楚,让苏落脸上一阵青白黑交替出现。 看她的表情,宋嘉木在心里暗笑,其实她也不拿不定到底顾南方和苏落进行到哪一种程度,但是每次见面,他抱着她的时候,身上都没有陌生的女人味道,所以宋嘉木才大胆一猜,没想到真踩到了痛脚。得意之余,她心里对顾南方的占有欲,更是嗖嗖嗖上升了一百个点。 苏落将手提包下意识往手肘的地方更揽近了一点儿,她挠了挠头发靠近,LC的紫玫瑰香水味隐隐飘来,惹得宋嘉木皱起眉头。 对面的人呵气如兰说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每个月从我手里经手的,都有一笔数目不小的钱回到了你的户头。” 宋嘉木面不改色:“记性真好。” 苏落笑:“那作为一个用钱可以买到的女人,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坐在这儿和我耀武扬威?” 凭空翻了一个白眼,宋嘉木好兴致地捏了捏手里白色的纸杯,直到它开始有些变形。 “苏小姐,找上门来的人似乎是你?再者,最开始,我原本就是为了他的钱而来,这点我没有什么好不敢承认的。至于买不买得到的问题,关键也要看买主想不想买呢,是吧?所以这句话,你还是留着爬上他床的时候,对他说吧。” 语毕,宋嘉木轻轻地放下水杯,站起身,做出一副请客人离开的样子。苏落抬眼,望着居高临下的宋嘉木,忽然缓了口气和脸色。 “我终于明白,你到底有什么地方吸引他了。” “我承认,你有一般女人没有的特质,你表面坚强,却又可以在面对某些人的时候不坚强,你软弱,但当你分清谁是敌人的时候,却堪比刀枪,能快速的划清主战场。简单来说,男人爱的一切特质,你都有。” 倒是没料到画面忽然就跟坦承心扉一样变得和谐了,宋嘉木微微怔忪,半刻又恢复到方才的样子,她启唇回道:“别试图找理由了,苏落,虽然承认自己并不是那么有吸引力,的确是一件很自虐的事情,但是你现在必须承认这一点。一个男人爱不爱你,并不因为你身上有没有他想要的特质,而是单纯地看他愿不愿意将目光在你身上停留,否则你纵然是美若天仙又如何?爱情是一瞬间心动的事,并不是市场上买菜,可以称斤论两。你说顾南方愿意和我厮混是因为我有他喜欢的性格,那我告诉你,你错得太离谱了。你根本不了解我,以前的,现在的,当然,你也没有义务去了解,我只是告诉你,哪怕你有多刁钻,哪怕你捉弄一个人的时候做到多伪善,哪怕你可以因为一点小事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死给他看,但他就是在意你。这才是爱情。” 说到这里的时候,宋嘉木忽然想起在这间小屋里,顾南方曾满脸愤恨地给她洗蜜桃,那样嫌弃却无可奈何的表情,让她弯了弯嘴角。 听见宋嘉木的话,苏落沉默了有好一阵儿,她眼里突生的苍凉和荆棘让宋嘉木十分满意。 还未待她静下心来欣赏自己的首战告捷,苏落已经恢复到最初的波澜不惊。 “那又怎样,他唯一要娶的人是我,那就够了。” 语毕,站起身准备往外走。 “原本我今天来是想要用钱打发你,但看来这条路应该是行不通了,不过我给你保留这机会,宋嘉木。什么时候你想通了,死心了,来找我开支票,或者提出任何物质上的要求,我都尽量满足。” 语毕,她昂首挺胸的向前走,宋嘉木咬咬嘴唇,亦步亦趋相送道:“不劳费心,之前从他那里得到已经足够我潇洒好一阵子。要真不够了,我自然会自己管他要。” 苏落终于装不了淡定,猛地回过头来,严肃地与宋嘉木对视,宋嘉木却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指了指门外。 “出巷子往右拐,看见第一个红绿灯就要掉头,否则容易走错路。” 说完她转身要朝里走,苏落却轻飘飘地在她背后问:“我们的婚礼定在下个月情人节,作为已经过气的前女友,或者,床伴?你期待受到邀请嘛?” 宋嘉木身形连停顿都没有一丝半点,她径直往卧室里走,用同样轻松的语气回答道:“不是烫金的喜帖就不用寄了。” 说完,人已经整个消失在苏落眼前。 直到门咔嚓一声落锁,宋嘉木才在转角的地方走出来,步履已经失去了先前的轻松。 作者有话要说:长评送积分~ chapter 34。 这天还没有下班,宋嘉木便收到天一的夺命连环短信,来来去去也就只有几个关键词。 “晚上六点,明翰旋转餐厅。” “准时。” 避过总经理审视的眼光,宋嘉木跑到走廊上去打电话,刚提示一接通,宋嘉木便炮语连珠。 “好歹告诉我,我要赴的是怎样一场鸿门宴吧?” 天一在电话那头笑得狡黠。 “我怎么舍得让你赴鸿门宴,怎么着,也得是个桃花宴啊。” 一句话,宋嘉木便知道她肚子里怀着什么坏水儿了,。不过也好,见见新鲜的人也不错,最近顾南方是真的销声匿迹,一副打算和她断绝来往的样子,再没有行动,她估计真的只能捧着烫金的请帖,拖着周可乐在KTV唱:“你的喜帖是我的请帖,你邀我举杯我只能回敬你我的崩溃……” 对于天一挑人的眼光,宋嘉木还是觉得很靠谱的,当年周可乐那个花花公子初恋,人品不怎么样,但家室不错,最终还是被天一给弄没了,说明她挑男人的眼光不会参差不齐到哪里去。 宋嘉木去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天一的座位面对着入口,所以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的出现。天一很随意地招了招手,宋嘉木便移步朝那桌走去。正好,坐在天一对面的男人回过了头,宋嘉木貌似不经意地端详,在心中给对方打了85分。她和天一交换一个眼神,两人心里都有了着落。 几个人刚坐定,天一便指了指那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人介绍:“纪沉。” 完了侧过头去问宋嘉木:“你应该知道?” 宋嘉木想了想,恍然大悟地伸出手去:“刚从英归来,一手在UK建立华宇物流的纪家大公子?” 纪沉微微点头,绅士地握过宋嘉木的柔荑。 “宋小姐,我们见过面的。” 闻言,宋嘉木头脑风暴了一遍,却发现自己的记忆里压根没有关于对方的任何记忆。见她疑惑的表情,纪沉扯出一个贵公子的标准弧度。 “你应该不会有印象,那天,你正忙着迎战。” 纪沉见到宋嘉木是一个星期以前的事情,在盛唐商场里,不过,两人的初次见面,算不上多么美丽的邂逅。他刚回国,却并不是带着游玩的心态来的,放眼T市这块已经寸土寸金的地方,各种商机也跟着层出不穷。那天,他正好去商场里闲逛,顺便给舅舅家那个小姑娘买生日礼物,宋嘉木却在他面前大闹了一场。 说起来,宋嘉木才有了印象。 当时盛唐的收尾工作,公司让她负责去交接,完事以后,她经过一家水晶店,被一尊雕刻精美的人鱼水晶雕吸引住了目光。她站在橱柜外面欣赏,再瞄了一眼价格,然后咋舌。虽然价格这尊水晶倒是配得上这价格,但是宋嘉木还没有闲到花大价钱,买一尊毫无实际意义,只能供观赏的东西回去当宝贝样的供着。 她直起身,准备离开,背后却传来一个声音。 “你是清楚自己的下场只能和童话里的它一样,所以触景伤情了吗?” 来人是苏落,一见到她,宋嘉木嘴边的笑容扯得大了些。 “就目前看来,除了朝廷战败,天灾人祸,应该还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我触景伤情。” 经过上次的经验,苏落也深知输人不输气势,所以她的表情也维持着平静,没有丝毫的改变。她穿着一袭紧身的黑色长裙,应该是刚从饰品店出来,长发被精致的盘起。没有再理会宋嘉木,她径直向前走了几步,水晶店里的服务员看见她,立马出来弯腰欢迎。 苏落指了指那尊人鱼水晶:“那款,包起来。” 女服务员有些踌躇:“不好意思苏小姐,这水晶是我们老板亲自设计的,所以没有库存,如果您要的话,只能是橱窗里这一座,没有新品。” 苏落点头:“就因为是唯一才值钱,得到了,就是王道。”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宋嘉木。 那服务员不知两人的暗涌,点头称是以后,转身便叫人打开橱柜的锁,小心翼翼将水晶取出,送到苏落面前:“苏小姐,请验收有没有损坏或者瑕疵。” 苏落的视线一直落在宋嘉木身上,根本不在乎是不是完好无损的,只要是从宋嘉木眼皮底下抢来的,哪怕就是一块烂布,她也开心。苏落拿过包摸信用卡,这个当头,宋嘉木撩起耳边的发,若有似无地笑了笑。 接着,在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在服务员的惊叫下,她一把夺过了人鱼水晶,举过头顶,下秒,便毫不犹豫的狠狠摔在地上。那声音很像古代帝王为了讨心爱的妃子欢心,所以拿上好的锦缎给对方撕掉,那般带着毁灭的清脆。 一地晶莹在灯光的辉映下,有股破碎的壮烈美。 苏落下意识退了好几步,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那个明明单薄,却给人抵挡千军气势的姑娘。 “你疯了?” 看见她的慌张,宋嘉木扬起嘴角笑得更欢快了:“我就是这里的疯女人,我得不到的东西,就算毁掉,也不会让讨厌的人得到。” 语毕,掏出银行卡,对着那个几乎要哭出生来的服务员道:“刷卡。” “哦,顺便说一句,卡里的钱可都是你亲自帮他转给我的哟。” 随即转身,马尾一甩一甩,潇洒走人。 …… 当天纪沉直击了整个现场,他原本不是那么八卦的人,但刚好他也在那家水晶店里选礼物,所以宋嘉木和苏落的对手戏,都一刻不落的进入了他眼底。纪沉见过的女孩子有很多,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东方的,西方的,却只有宋嘉木,让他第一眼便记牢。 飞扬跋扈的作风和眼神,以及明眸皓齿的面庞。 所以在无意看见天一手机里与宋嘉木的合照时,他有意无意地点了一下,聪慧的天一立刻明白了什么,才安排了这场饭局。 知道纪沉目睹了那天的一切,宋嘉木有些不好意思,但因为纪沉的姓氏,宋嘉木还是对他陡增了许多好感。 纪泠。 不管她与他有多少过得去过不去的事情,但在宋嘉木的心中,纪泠永远是那个,在她钢琴夏口以后等在楼下的男孩子。他曾将她小小的手拉在自己的衣角,少年老成地说:“你脑子那么笨,别走丢了。” 宋嘉木忽然陷入沉思,天一当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一开始也就是这么打算的。 其实天一打心眼儿里不希望宋嘉木这熊孩子就在顾南方这棵树上吊死,她是一个再清楚不过这盘感情走向的局外人,虽然缺席了八年,但她可是看得很清楚。对于宋嘉木来说,顾南方有多么不合适,先暂且不论现在的家室问题,两人的脾气也都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当初宋嘉木能勉强将顾南方追到手,除了靠运气以外,她看不出来还有多少别的因素。但是现在,时局已经不同了,现在的宋嘉木对顾南方而言,就是渺小尘埃里最不起眼的一颗,她觉得自己不一样,那是因为他想让她不一样,可是像顾南方这样的人,谁能够保证永远在他心中永垂不朽呢?那当他真正厌倦这傻姑娘的那一天,她难真要选择孤独终老吗?一旦她和顾南方的藕断丝连被曝光,T市还有多少男人敢接手这个烫手的包袱,更何况老宋至今还在监狱里,曾经辉煌的头衔已经彻底沦为不干净的代名词,那么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再次得到他毫不保留的心,要么,提早收手找颗正的脖子树吊死。 说来也巧,她和纪沉在英国的时候就认识了,因为一项合作,两人斗得你来我往不分上下,最后竟也志同道合起来。天一刚打定主意回国那会儿,纪沉拉她出来喝酒,整个过程谁都没有说话,一切尽在酒中,这样的态度让天一很是欣赏。男人嘛,话多总归是个罪过。没成想才过没多久,华宇高层一致决定将业务重心放在国内,所以纪沉也后脚跟着就回来了。原本天一正愁没有好的男主角参演二人转,这下倒落了个巧。 相比起找一个脸熟的,还不如找一个生活于这个圈子之外的,起码顾南方要真的怒了,暂时手应该还伸不到纪沉身上来。 因为商场的乌龙话题,那顿饭吃得一点儿也不拘束。 周末那天,周可乐去宋嘉木家找她,却看见一辆陌生的车停在楼下,她自顾自地咋呼。 “看来这巷子风水倒是挺好的啊,一个二个的公子哥都喜欢往这里跑。” 接着,在周可乐看见那个男人从驾驶座上开门下来,迎向宋嘉木的时候,周可乐彻底晕乎了。她很迅速地转身躲进了角落,跟做贼似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躲什么。最近就是看嘉木和天一神神秘秘的,她今天来一方面是无聊,另一方面就是为了打探个究竟,现在谜底不攻自破,原来是嘉木的第二春到啦。她好奇之余,不由地开始自动脑补,那顾南方现在,算第几春? 还没有让周可乐理出头绪,车子已经驶离了出去。 纪沉的车技不错,行云流水,不缓也不急地窜入一长串的车队里。等待红绿灯的空隙间,他问她想去哪里。 “逛商场?喝咖啡?游乐园?女孩子就算不喜欢,应该也不会讨厌这些?我这样提议是不是比较保险一点?” 纪沉的小幽默让宋嘉木开怀,她想了想,眼睛滴溜一转回:“去T4那边儿的射箭场。” 纪沉去英国已经有十余年的时间,那时候还没有走这条环线,所以当宋嘉木提议的时候,在惊讶一个女孩子怎么喜欢这些之余,还很诚实地说出了,自己对路不熟。宋嘉木当场提议她来开,于是驾驶位就在等红绿灯的当头易了主。 一进入有些荒无人烟的T4道上,宋嘉木油门一踩,将轿车开得跟跑车似的,每一个直行,转弯,防滑路道的控速,她都信手拈来。 开车是刚上大一那年,顾南方亲手教的。当年,驾照还没有现在那么难考,所以宋嘉木毛毛躁躁的性子还是顺利的拿到了本儿。那时候,顾南方已经从家里搬了出来,说要独立,房子就在学校附近,而宋嘉木是女孩子,所以宋家管得还是严,为了每周能和顾南方幽会,宋嘉木得从家和学校来回往返。可一到周末,家里的司机一般都被宋妈差遣,给送去麻将桌,宋嘉木不得已之下,只得自己偷偷开了家里的车。一开始顾南方不同意,可宋嘉木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打发的主,最后依然自己怎么高兴怎么来,凭着自以为的常识去上车,结果油门一轰,刚启动上路不到五分钟,便出了车祸。 黑色小轿车和一辆帕萨特撞上,车灯给碰碎了一个。 宋嘉木没有遇见类似这样麻烦的事情,所以她慌不择路的给顾南方打电话,一心急,只说了一句主题:“我出车祸了。” 顾南方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焦急,到最后发现她没事以后,转化为明显的翻腾的怒气。 从那以后,知道阻止已经没有用,顾南方便索性每天都抽两个小时,硬以赛车手的标准将宋她往死路上逼,才练就出了今日有恃无恐的宋嘉木。 这一刻,纪沉正视着身边的这个女孩,那样成竹在胸的表情,那样坚定的目光,乍眼一看,似乎是珠宝店里最不起眼的首饰,仔细考量,似乎又是暗藏碧绿的上等翡翠。 作者有话要说:又有孩子说是买了空白的章,再次重申一下看见章节写着别买的先别买啊因为没内容。 是之前整合了章节留下的空白,所以暂时别买,么么哒~ chapter 35。 那家射箭场是私人的,一般不对外开放,来这里的客人都是VIP人物,好在纪沉一回来也在媒体面前露了个脸,所以宋嘉木还是很轻松地受到了入场邀请待遇。她将名片从服务生手里接过,随意地放进纪沉西服上边的口袋,狡黠地眨了眨眼。 在被引导向更衣室去的路上,宋嘉木不经意地同纪沉搭话:“你刚回国,应该接触过哪些人了?打算怎么发展呀。” 纪沉道:“新兴市场的崛起太多,真正做下去的没几个,目测还是会做老本行。合作公司目前倒是接洽了一个,南北集团的顾南方知道么?我在英国的时候,也听见很多关于他在商界的风,倒是希望能有机会合作。”。 未待宋嘉木感叹,前方带路的那个小青年却回过头来:“认识顾先生?他今天也在哦,带着未婚妻来休假的。” 宋嘉木的身子僵直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虽然马上收捡好了情绪,但宋嘉木脸上那瞬间滑过的一丝寂寥,还是被纪沉捕捉到了。 他想了想,问带路的人:“方便领我们过去吗?” 小青年表情有些难为:“这……恐怕不是很方便吧?那个区域一向是顾先生的专属,他似乎不太喜欢被人打扰。” “既然如此,等顾总方便的时候我们再叙旧吧,不知他什么时候能出来?” 那青年看了看手表:“进去有约莫半个钟了,按照以往的惯例,大约半小时后就会出来用餐。” 纪沉颔首,做尽翩翩公子的风度:“多谢。” 那人一走,纪沉偏过头来对宋嘉木说:“要走要留,你决定。” 好像并不知道纪沉的观察能力有那么高,宋嘉木微微尴尬:“这么明显?” 纪沉笑:“这点眼力都没有,我还能在这个圈子里呆得下去吗?” 和纪沉相处,倒不是一件让宋嘉木压抑的事情,她抬起头笑了笑:“为什么我们要走?无论他是在什么地方叱咤风云的人,还是像我这样的平民阶级,一个月吃几次大餐就会蜕变到社会最底层的人,都有享受生活的权利吧?所以走啦走啦,对我来说,这可不是一件可以变通的事情,我手已经痒了很久了,事不宜迟。” 说完,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想玩,宋嘉木特意连搓了几下手,要大展身手的样子。她肆意笑起来的时候,平常看不见的那颗尖尖的虎牙,此时便无处遁形。 一股清泉之感遁入纪沉心脏的地方,仿佛此时的自己正处于高山流水之间,星空皓月之下,而身边的那个人巧笑言兮,低声耳语。 换好射击服出来,宋嘉木站在更衣室外等待纪沉,终于和顾南方狭路相逢。 顾南方不是一个人,旁边还有苏落,似乎是她身上的衣服有些松垮,顾南方倾身过去,有条不紊地帮她调解暗扣。宋嘉木站得远远地,却将这一幕看得无比清晰,走道上都是白炽灯投射出来的温和光,可是却刺得她顿时眼睛酸疼起来。 苏落抬起头对着顾南方笑了笑,两人要正身往前走,宋嘉木却条件反射转过身子,似乎不想在这样的时间段与他们正面碰见。宋嘉木刚转过头,发现纪沉从更衣室的门口,抬脚要走出来,她忽地就扑了过去,非常突兀地,将对方重新给推进了男更衣室。幸好这里实行的是一人一间防的VIP制,否则宋嘉木应该会当场就决定变身球体滚离。 面对宋嘉木突如其来的行为,让常年呆在英国的纪沉,不自觉地脱口而出一句正宗的英式口语:“what’s up?” 宋嘉木不做声,只是用手抵着对方不要他出去。看她带了些许慌张的表情,纪沉似乎猜测到一点什么。 怀中人瑟缩不安的情绪,奇迹般地让他感同身受,以至于他没有多想地便伸出了手,像照顾独自留家的小妹般,轻轻拍了拍宋嘉木的头,给予安抚。 “Everything will be okay, trust me。” 纪沉清浅却特别坚定的语气,让宋嘉木不自觉地联想起了纪泠。 在地位稍微突出一点的高干家庭,女孩子除了要多才多艺这点,其他还好,但男孩子基本实行的都是斯巴达式教育。所以读书的时候,学校里特别穷凶恶级的学生,都不是会打架斗殴的那种,顶多背后理几句嘴,乖巧得让人无言以对。照理说,纪泠应该是要作为乖巧的代表人物,但他却从各个方面都开了被视为禁忌的先例。无论是和许暖的纠缠,还是和杜白的那一场架。 但宋嘉木不会忘记,从她记事开始,被逼着学这学那心情不好的那个时候,纪泠总是牺牲掉和其他大院儿里的小伙伴们玩玻璃弹的时间,陪着她自虐的绕着院子跑。院子的小半圈儿足足就有两千米,最终将纪泠锻炼成了跑步能手,但宋嘉木却还是跑几步就喘气。 国中毕业,宋嘉木嚷着自己已经长大成人想尝鲜想喝酒,纪泠就从家里将纪森藏了七年的茅台给偷了出来。两个人肯定干不完一摊子酒,稍微喝了一点,宋嘉木就上头,扯着酒坛子就给摔在了地上。两人晕晕乎乎地在国中的教室里度过了最后一天。当然,纪泠回去免不了又被胖揍了一顿。纪森问他把酒拿到哪里去了,他怕说出真相宋嘉木也脱不了干洗,索性就一口咬定全都进自己肚子里了。 纪森气得跳脚。 “不仅学会偷东西,现在还学会撒谎了!” …… 那时候,宋嘉木真的是打从心里发誓,她这辈子,一定会好好对纪泠的。如果顾南方没有出现,她说不定就真的和他王八对绿豆,看上眼,将就着过一生了。但是爱情这个东西,就是没有道理可言啊。当你毫不怀疑地去相信一件事情是真理的同时,你会发现,自己得到的是一生教训,她和纪泠就是最好的例子。 做个朋友吧? 这一般是故事的开始。 我们,还能成为朋友吗。 一个故事的结束。 纪沉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宋嘉木有些沉溺其中,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对方轻拉住手腕,带着往外走了出去。 看见纪沉和宋嘉木一前一后出来,顾南方瞳光重了一瞬间,却在一秒以内收拾好了所有的情绪。 “顾总,好巧。” 顾南方点头,任身边的苏落将他的臂膀挽得更紧,气氛异样地紧张诡异起来。 苏落瞟了一眼宋嘉木身边的纪沉,他看宋嘉木的眼神,里面流动的光影太明显了,即便是她这个局外人,都在一秒之内看清了对方的企图。又或者,纪沉从头至尾都没有想过要隐瞒。既然如此,苏落想,不如就顺水推舟了。要一个女人遗忘一段感情的最好方法,不就是让她爱上另一个男人,投入到另一段感情吗?这要成功了,就是一劳永逸。 思及此,苏落伸出手来和纪沉交握:“最近各少女趋之若鹜的新贵,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纪沉沉着有礼,轻握苏落手指一秒后放开:“记者写东西总是夸张,好像以此就可以保住自己的饭碗似的。” 两人皆是一笑。 苏落和纪沉交谈之间,顾南方和宋嘉木眼神在空气中碰撞,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两人之间霎时烽烟四起,最后是苏落勾顾南方的手将他的意识拉回来。 “既然这么巧碰上了,不如一起玩如何?” 顾南方侧脸,对着苏落嘴角微勾:“你高兴就好。” 这样郎情妾意的画面叫宋嘉木看在眼里,她手心指甲掐肉的动作就更用了力。 要表演是吗?既然你上了战场,那么我能做的,也只有别怕死了。 而事实上,宋嘉木是有底子的,不是因为老宋逼着她学过这些舞刀弄枪的东西,而是她真正的兴趣所在。从小喜欢看金庸古龙的武侠小说,导致她打小就特别崇拜里边儿快意恩仇的人物,尤其是女性角色,对待生命或者对待感情都是那么的洒脱,爱就爱到极致,恨就恨得彻底。所以在大院儿学校开设的课余课中,宋嘉木选修了射击。 原本是想要学散打,但是作为过来人的纪泠说,她已经过了学习的最佳年纪,勉强的话很容易受伤,他举双手双脚不赞同。那次宋嘉木倒是难得的听话了一次,大概是前一天,纪泠才因为替她背了黑锅而被暴揍了一顿。 射击课基础,训练最多的是眼力,因为感兴趣,所以宋嘉木很认真,并且在后来物尽其用,发挥了自己的好眼力,踢飞了顾南方的模型,换得了一次交集的机会。 走进射击场,感觉更像是野外训练营,每一处的设施都不一样,第一个点是中规中矩的靶子,第二个点是不停轮换的靶子,第三个点是不停转动的轮盘,第四个点是一辆废弃的公交汽车,人必须穿过这些点来奔跑着射击,直到最后一关,从设置的斜坡处一跃而下,在跃起跳下的这个过程发出射击,每一关都有专业人士记录分数。 这个地方,以前宋嘉木和顾南方来过一次,那一次她输在第三轮,当场便气馁的扔掉所有东西说不玩儿了,做尽了小姐脾气。顾南方那时也是心情好,耐着性子地亲自将她扔掉的弓和箭一点点拾掇起来,然后轻言细语的哄,手把手教她瞄准,以及在靶子轮换的时候,究竟应该注意哪个点。宋嘉木天资聪颖一教就会,激动地转过头给对方献上一个吻,身子撤开的时候,顾南方却固定她的腰,吮着她的嘴唇不罢休。现场服务和记录分数的人很有眼色的统统偏过头去。 那个下午,日光倾城,她的模子如雨后初生的荷花,清淡却耀眼。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接下来想哪样呢~ 是让宋菇凉看见在射击场上威振雄风的纪大公子,然后调头倒追! 还是竭尽所能地气死顾某某,让他一怒冲冠最后举白旗承认她才是心头爱~~ 哎哟,捂脸飘走~ 对了! 刚刚有人反映在手机上是看不见哪些章节写了不要买的,所以可能会出现重复购买的情况。 在这里我说明一下,目前看文请只买30——35章。后面的是每日更新。 为了防盗没办法啊吼!之前忽略了手机阅读十分抱歉,会赠送积分补偿的嘤嘤嘤人家不是故意的。 lwxs独家,盗文必究,长评送积分。 chapter 36。 现在正好是四个人,虽然没有明确说是比赛,但整个场面看起来就跟一次擂台赛没什么区别,起码宋嘉木和苏落心里是暗自较着劲儿。纪沉看出了宋嘉木的跃跃欲试,和一股子的胸有成竹,所以很善解人意地提出:“输的一对请吃饭?” 接收到提议,顾南方没有说话,似乎对纪沉口中那个“一对”非常不爽,他几大步过到边上去,坐在旁边的躺椅上抱臂观战。 首先上场的是苏落,宋嘉木比较喜欢后来制胜的感觉,虽然她不清楚苏落的实力,但就是莫名地觉得自己会赢,大概苏落给她的感觉就是养在深闺的女子,应该没有受过什么训练。而事实是,苏落一上场,还是让宋嘉木小经验了一把。 苏落换上运动鞋,手关节和姿势统统都正规得不像样子,乃至于宋嘉木不自然地联想,顾南方应该也是教过她了的吧?思及此,宋嘉木下意识将视线投注到顾南方身上,却发现对方也正好在看自己,眼神意味不明,宋嘉木避而不及地又将目光收回来,佯装镇定。 果然,第一轮射靶满分,第二轮移动标靶满分。 第三轮似乎是大多女孩子的硬伤,在前面,苏落一路前行,以冲锋陷阵的姿态攻向前,却还是在第三轮的设置点败下阵来。宋嘉木莫名的有些高兴,在时间到的哨子吹响以后,信心十足的走上前去,拉弓,挺腰,带上单眼镜试瞄准度。苏落从场地里回来,和宋嘉木擦肩,两人交换一个女人战争的眼神,宋嘉木暗自撇了下嘴角。 裁判要喊开始的中途,纪沉发了话,他走过去,将宋嘉木右手上的护肘绑得更近,小声的在她耳边说:“安全第一。” 这样的体贴,与顾南方完全不同,但宋嘉木知道,对方是在帮自己挣足面子,所以她很感激地对纪沉点了点头,即便她似乎感受到身后如芒刺在背。 裁判哨子一吹响,宋嘉木便有如神助地站了出去,一瞄一个准,前路畅通无阻。 来到第三个设置点的时候,宋嘉木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取下了瞄准镜。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想要怎么样,只有宋嘉木一个人晓得。 她想起之前的那个下午,顾南方的气息喷撒在耳朵上面,悉悉索索的痒。 “别只顾着瞄准,把那个红心看作是目标,相信自己的判断力和眼睛,手低一点儿,对。” 果然,箭无虚发。 宋嘉木一路势如破竹,直到最后一关,以稍微差的分数结束战斗。 一场跑下来,她额头上都是细汗,却感觉放了了一个包袱。是的,她就是在同苏落较劲,怎么能不较呢?除非她从来没有真正的爱过顾南方。 至于纪沉,宋嘉木倒是特别的刮目相看,他从小在英国长大,没想到也对射击术有很深的了解。那手足一抬,姿态一摆,便让人一眼看出是行家。宋嘉木给他做了一个加油打气的姿势,纪沉居然单眨了一个眼,有些抛媚的意味,成功惹得宋嘉木的脸泛了一点嫣红。 裁判的哨子不过刚落音,纪沉已经一箭命中了第一个红心,不多会儿,立见分晓。 男人的奔跑速度女人肯定是不能相比的,方才宋嘉木用3分10秒的速度到达最后一个场地,自以为尚算不错,没想到纪沉只有了2分10秒,足足比她快了一分钟。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居然以满贯收场…… 对方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宋嘉木内心激动不已,在她心中,这短暂的相处,宋嘉木已经打从心眼里将纪沉规划到自己的阵地,虽然相识的时间那么短,可她就是觉得一见如故。 最终,裁判宣布,纪沉打破了以往的记录。 宋嘉木原地跳起来拍掌,看纪沉由远及近地朝她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做了个OK的姿势。 接着,轮到顾南方。 他个子高,腿长,再加上在部队呆过那么长一段时间,受过许多特殊的体能训练和实战推演,所以比体力和耐力以及快速移动的能力,一般人原本就是望尘莫及。再加上那个时候,他整天把玩的都是枪,别说睁着眼睛,每天几千次的瞄准训练,让他几乎闭着眼,光是感受手肘的高度,命中也已经不成问题。 战哨拉响,顾南方犹如一支被擦得锋利的离弦的箭,浑身张扬着力量而出。他棱角分明的眉目在日光下泛着细细密密的光,让人移不开视线。 宋嘉木痴痴地看着那个挺拔的背影移形换影,仿佛只是一根火柴的时间,哨子便又已经吹响。 “2分零6秒。” 结果一出来,为了长自己的志气,宋嘉木撇唇,故意说得大声。 “没什么了不起,快4秒而已,说不定再试一次,结果就不一样了,是吧?” 她仰着脸问身边的男人,纪沉却一动不动地盯着顾南方,凝着眉,特别认真地说了两个单词。 “triple tap。” 没有反应过来,宋嘉木下意识:“嗯?” 纪沉调转过头来,一脸棋逢对手的笑意。 “triple tap。他居然能在2分6秒以内,连续在同一个靶上中三次红心,这样的身法一般是枪术,很难有人射击也做到如此。果然,能让你上心的,不是一般人啊。” 语毕,宋嘉木彻底被折服。 转念一想,不对啊,虽然她是没有赢过,但两人的分数相差不远。那意味着,以前的顾南方为了让她高兴,放了多少的水? 苏落得意地跑上前去为顾南方擦汗,宋嘉木装漠视。 最后还是顾南方请客,说是纪沉刚归国,他该尽地主之谊。 四人移驾来到餐厅,因为临时通知厨房加菜,所以几人等了一些时间。 整个餐厅装潢,四面都是被镂空实木围起来的屏障,外面的光几乎透不进来,使得气氛弥漫着静谧的暧昧。 服务生按照惯例地上了水果和小零食,随即推着车,将一盏烛台放在桌子中间,彬彬有礼地问话。 “顾先生,不知道您先前为苏小姐安排的烛光餐,现在还需要上吗?” 顾南方目不斜视:“增加气氛也不错。” 闻言,苏落特别小鸟依人地凑到男人面前去,当着宋嘉木和纪沉的面,给了对方一个啄吻。 “谢谢。” 那盏微弱的烛火在此时的宋嘉木看来,就是一个巨型的火球,一路追着她的踪迹,势要烧得她面目全非才罢休,反观顾南方却是一幅在轻松不过的姿态。 待菜终于上来,几人默不作声要开动的时候,宋嘉木终于忍不住说了话。 “如果没有谁吃饭之前必须要祈祷一番的话,麻烦把蜡烛灭了吧,最近电脑对多了,那火一闪一闪的眼睛疼。” 面对她的挑衅,顾南方来了兴致,他向后靠在冰凉的椅背上,连带着整个人看起来都是凉薄的感觉。 “是吗?我以为蜡烛是上流淑女用餐的必备。” 言下之意,是讽刺宋嘉木的身份卑微,以及配不上淑女二字。 但宋嘉木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她早已经下定决心,既然这么凑巧都碰到了,那就证明是头顶那个谁在给她机会,所以她怎么也是要火力全开的,就算伤己一百,也要损敌三千。 宋嘉木就势端起右手边的红酒,在几人和服务生面前一饮而尽,表情镇定。 “是的,对我们这样的女孩子来说,一日三餐最不可缺少的不是蜡烛,只是饭菜而已,能填饱肚子就完全足够。我们会用着叫不上名字的包,步行是最常用的交通方式,每个月拿到工资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房租抽出来存进银行卡,吃西餐也并不清楚礼仪,不知道红酒不能跟二锅头似的一干而尽得慢慢品,我承认,这就是我们和你们上层名流最大的不同。不像顾总,你永远不清楚自己的存折里有多少钱,因为每天每分每秒,国内外的帐户金额都在变动,你可以每年花几百万用在各种消费上,只为了来告诉我们这些不入流的人和你有多么的差别,你用不平等来找自己的平等,这就是隐藏在你脑子里最大的常识,因为你看不起任何和你身份不匹配的人,是吗?” 整个大厅的冰点值好像都因为宋嘉木的话直接变为负数,苏落很不可思议的盯着宋嘉木,她完全不能明白,像宋嘉木这样对顾南方的态度,简直就应该已经死了十次不止,可她却安安稳稳的活到现在。 顾南方的眼神也因为宋嘉木的尖锐而锋利无比。 “我有那个能力和身份,我为什么不这样做呢?在批判阶层问题的时候请不要忽略了自身原因,大部分穷人每天做的第一件事情大概就是祈祷吧?祈祷第二天睁开眼起来中乐透,期待出现奇迹,选择忽视自己的无能,愤青地扬言讨厌有钱人,又一而再三地通过各种机会往别人身上爬。无视自己学历能力的差别,想着有天说不定能飞上枝头当凤凰,难道宋小姐没有这样过吗?” 宋嘉木知道,他是在用之前彼此的关系来做范例,她就是顾南方口中那个,为了钱就各种往上爬的女人。宋嘉木的自尊被顾南方在瞬间撕得粉碎,那样的不留情面,好像她就是他此生最厌恶的那个人。 他们两人的针锋相对,惹得苏落和纪沉颇有些尴尬,最终是纪沉在恰好的关头出来打圆场。他拿过那瓶上好的拉斐尔给宋嘉木的杯子里重新满上三分之一,然后举起杯子邀大家干杯。 “好不容易出来放松,话题不用这么沉闷吧?” 说完,他特意将杯子朝着宋嘉木的方向举起来:“嘉木,你的口才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完全可以和那些所谓出口成章的时评人相提并论。” 那是纪沉在两人相处之下第一次叫宋嘉木的名字,仿佛熟稔多年,宋嘉木却并没有因此而反感,甚至刻意地忽略顾南方,偏过头给了纪沉一个嫣然的笑容,端起酒杯与对方相碰,语气里带着些微的俏皮。 “我叹息,我恨不生在迦梨陀婆的黄金时代。” 语出,纪沉眼神里有片刻的惊讶,随即眉眼带笑回:“但是,这种胡乱的愿望有什么用呢?” 泯一口馥郁醇香的红酒,宋嘉木也一脸酒逢知己的表情,眉眼弯弯地往下接:“我曾珍惜幻想,但现在我把它们抛弃了,遵循那错望的道途,我踩到荆棘,才晓得它们不是花朵。” 纪沉眼里的光更盛:“我将永远不和恋爱胡闹,也永不和我的心戏弄。我将在你心中寻求隐蔽,在人生苦海的岸边。” 最终,二人默契十足地一干而尽。 那两个人这么明目张胆的以诗传情打情骂俏,让苏落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她是十分乐见其成。 只是,为什么她忽然觉得冷飕飕的。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这顿饭怎么吃怎么不是滋味啊。 纪沉:服务员,给大人来碗醋~ 顾南方:给她来一缸。 作者:……姓顾的,别说你胖你就喘蹬鼻子上脸!不把你玩儿得至死方休我就醋缸一日游! 下注了,买定离手诶喂~ 再次提醒,请一章一章的购买章节,后面都是防盗的章节没有内容的,避免重复购买哟。 chapter 37。 这一天的运动都是出汗型,不管是射击,还是和顾南方的口舌之战,唯一的不同的,一个是真真切切的汗水,一个是在心底滴落的冷汗。 傍晚临近,几人换回便装,准备打道回府。宋嘉木觉得渴,在换衣间外对着里面的纪沉喊话:“我去买水,一会儿门口见。” 四周弥漫着一股让人神清气爽的精油熏香,让宋嘉木的心情有些放松,当然,如果不在买水的地方,同时遇见苏落的话。 苏落似乎也在等待顾南方的当头出来转悠,见宋嘉木往贩卖机的地方走,她径直过去,拦住宋嘉木的路,将一瓶还没有开封的,被事先冰镇过的矿泉水递给对方。这突然的好意惹得宋嘉木狐疑地看了一下水,半刻后,她在心里嘲笑自己什么时候心理变得这么狭隘了。 接过水,两人很有默契地一起坐到了大厅的沙发上,第一次没有那么剑拔弩张的谈话。 苏落风情地撩了撩头发。 “其实我一直隐隐觉得,如果没有南方的话,我们有可能成为朋友。” 闻言,宋嘉木仰起头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冰水。 “我从不喜欢做假设的事情,所以,我们永远也不可能是朋友。” 宋嘉木顿了顿,接着道。 “如果是以敌人的姿态来面对你,我绝对不会退缩,哪怕是极端一点儿我也觉得没关系。可如果是朋友,我会不忍心。而我一旦不忍心,就注定要失去一个人。” 似乎没想到宋嘉木会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苏落愣,半会儿展开笑颜。 “你知道吗,宋嘉木,如果我是男人,和你接触久了,也一定会爱上你。” 宋嘉木笑:“我可以把这当作是一种赞扬吗?” 苏落在沙发上敲动了几下好看的指甲答:“它原本就是。” 抬手看了看时间,苏落站起身对宋嘉木知会:“怎么还没出来,我去看看。” 转过身,向前走了几步,宋嘉木忽然在她背后轻轻说了话。 “他不喜欢女人抹香水,尤其是像LC那样太过浓重的味道,相比之下,ETUDE HOUSE的青苹果沐浴乳更得他心。他笑的时候代表他就是心情好,他不笑的时候也可能是在思考事情,但他讽刺你的时候,那就一定是在生气。讨厌一而再三扶不上台面的人,会因为厌恶一件东西而执行让它彻底消失的手法。你们产生争论的时候你百分之九十九一定会输,当有幸遇到百分之一机会可以逆袭的时候,一定要痛下杀手,否则他绝不可能将你放在心上的,是这样的人。” 苏落的背,因为宋嘉木的话僵直,许久,她才轻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虽然明知对方看不见,宋嘉木却还是摆了摆手:“别误会,我不是把你当成了朋友,我只是习惯公平竞争。” 苏落的背影消失,宋嘉木嘴边的弧度依然维持得上好,只是不管面部表情维持得再好,也没有隐藏住她眼底的晶莹。 她坐在沙发上,目光无意识地盯着前方,直到视野里的风景,统统被一个高大的人影拦截。 纪沉蹲□,保持与宋嘉木平行的姿态,扯了扯嘴角,有些自嘲地对宋嘉木说话。 “你知道吗?宋嘉木。在一分钟以前,我脑子里想的事情是,要怎么才能将你追到手。” “像你这样的女孩,不会因为名牌包名牌化妆品或者房子车子就倾倒,那么我该怎么做呢?好伤脑筋啊。是的,嘉木,我对你,好像有那么一点动心,尤其是当我每次看向你的眼睛,它那么平凡,却又那么不平凡。” 宋嘉木微低头,迎上对方的视线:“那这一分钟后,为什么又不了呢。” 纪沉嘴边的笑意更加明显。 “因为,我忽然发现,其实在你心里也是对名牌有着向往的。你憧憬的是世界上一种叫□情的奢侈品,它不见得有多昂贵以至于让我负担不起,可是它已经被人捷足先登拿了去。接着我又想,我为什么不可以抢呢?在感情里耍一点心机和手段,算不上卑鄙吧?直到听见你刚刚和苏落说的话。” “我忽然有些恨顾南方,我不能装作不恨他。我恨我自己没有他的运气,我恨他有才有智有机会还比我先遇到你。但是我不得不承认,这一场仗,我还没有开打,就败了个彻底。因为在你心里,他已经深刻地留下了自己的印记,就像之前在射击场那个漂亮果断的triple tap,他已经让你的世界,再容不得第二人插足。” 纪沉毫不留情的剖析,不管从哪一面都道出了宋嘉木的心声,也勾出了她眼睛试图隐藏的湿润。宋嘉木的手捏着布艺沙发的面料,使劲在自己的手里揉搓,企图以力的相互作用,来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点儿,没有那么狼狈。 她的伪装也并没有逃过纪沉的眼,身后有交谈声由远及近的传来,纪沉忽然给了宋嘉木一个明媚英俊的笑颜。 “可是,我现在必须要做一件遵从内心的事情,你要原谅我。” 未待宋嘉木答应,到底要不要原谅,纪沉的脸忽然近在眼前,并且逐渐在视线里放大。 不同于顾南方薄得发凉的嘴唇,纪沉的吻,有对方专属的温暖。他两只手锁在宋嘉木的身体两边,头靠上去,贴得女生的嘴角,严严密密。 这个吻大概持续了三秒,纪沉将身子撤开,近乎亲密地,刮了一下此刻正呆愣的宋嘉木的鼻尖。 “原谅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诉那个男人,妳究竟有多好。” 这一天的诡异,终于达到了□。 纪沉将宋嘉木送回家,下车的时候,她想了想又倒回去问对方。 “你刚刚在车上说的要回英国,是真的吗?” 面对和宋嘉木的相处,纪沉似乎已经彻底放松了警惕,他伸了一个懒腰。 “难道留在这里呕心沥血地和他斗吗?” 说到这里,纪沉又转了话锋:“不过,你要是现在告诉我你选择的是我,前面是刀山火海我都留下来。” 宋嘉木的瞳光暗了一些,只道:“一切顺利。” 这短暂却交心的交汇,还是让她生起不舍之意。 半刻,纪沉点头,似乎怕自己生出什么留恋,他快速启动了车子,绝尘而去。 直到对方人已经完全消失,宋嘉木抬起脚往家走,前面有车灯啪的一声打亮,刺得她张不开眼。走近一看,果然是那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牌照。 车子飚得是要有多快啊,明明和他是同一时间启程,竟然已经将苏落搞定又来到这儿了吗…… 得意之余,宋嘉木走上前去,敲了敲依然全封闭着的驾驶位车窗,窗户应声摇下。她没有第一时间同他交谈,只是歪着头,掰着手指算时间,算完了以后,才正视眼前那个丰神俊朗的男子道:“28天。” “隔了28天你才出现在这里,虽然离我的预算偏了一些,但总体还算不错。” 这句话成功挑起顾南方的怒火,他嗒的一声解锁,从驾驶座出来,一把扯起她纤细的手腕,一路拖回了宋嘉木的小公寓。 嘭。 巨大的,含着怒气的关门声几乎将整座楼的居民都惊醒。 还没有来得及开灯,宋嘉木惊觉自己的下巴被人牢牢握住,以几乎将她骨头捏碎的力道。前方那双风云暗涌的眸子里,夹杂着屈辱与怒气的情绪,交叉显现。 顾南方开口,咬牙切齿。 “要警告你多少遍,不要在我面前耍一些小花样。” 宋嘉木一把打开他的手,释放自己自由的同时,和他对峙。 “我也记得我有给你说过,游戏的开始是你说了算,那结束的人就只能是我。千方百计让你早点回来你不听,那我只有下杀手锏啊。如果你真的毫不在意,那又何必出现在这里,风风光光举行你的婚礼去吧。” 顾南方哪里是会示弱的主,脸上肃杀的表情更甚,恨不得下一秒就掐死她再五马分尸。 “如果你是想试探我对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留恋,那么我明确的告诉你,不用了,你是对的。我的确是对你还残存念想,但那绝对不足以颠覆我的理智。我很清楚我现在想要的是什么,以后要跑要跳要爬上谁的床都是你自己的事,但警告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虽然已经告诫自己,千万别在他的刻薄面前败下阵来,但宋嘉木还是忍不住有些委屈,所以声音也大了起来。 “在我面前的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样的话?一开始跑来招惹我的人是谁?在我心如明镜地决定要离开你的时候是谁永不瞑目的样子告诉我别放手?!纵容我做所有奇怪的事,再次把我的心夺走,把我的身体夺走,这都是你做的好事现在凭什么来要求我去终止!你还总是用八年前的态度来让我迷惑!给我洗水蜜桃!教我射击!让我错觉其实一切都可以再回到从前!” 没有抱怨完,顾南方却扬高音调一把将其打断。 “谁让你自作多情的?!谁准许你随便把时间倒回去的?你有什么资格将时间倒回到我人生最痛苦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过去的一切都可以当作没发生过?!宋嘉木,我怎么以前没有发现,你原来是那么轻易就能原谅自己的人?面对周可乐和天一两家人的事情你也是这样的吧?对纪泠也是吧?但抱歉得很,我不是他们,我不是圣人,别人伤害我的我都要十倍百倍千倍的还回来,即使是你也不例外!” 两人站在玄关处,大眼对小眼。 宋嘉木目光灼灼地盯着胸膛起伏不定的顾南方,异常地降低了音量。 “所以你终于承认,你会因为我而痛苦了。有爱才有痛,难道不是么?” 顾南方不回答,死死盯着她,眼里的暗涌更甚。 她也看着他,眼底闪烁着难以言喻的期望。 这样的窒息的对视有一分钟,两人胸前的起伏都不定。 接着,在同一时刻,同一分,同一秒,他们奔向了对方。 作者有话要说:看人接吻美么? 顾某某:你、等、着。 依然是那句话请一章节一章节的购买,目前只有30-37有内容,后面都没有勿买。 有条大船由远及近的驶了过来…… 知道我请教了多少盆友吗为了给乃们荤素搭配。 但是明天早上起来发现有一章被锁了或者看不了请不要惊讶也许被和谐了呢- -。 chapter 38。 宋嘉木目光灼灼地盯着胸膛起伏不定的顾南方,异常地降低了音量。 “所以你终于承认,你会因为我而痛苦了。有爱才有痛,难道不是么?” 顾南方不回答,死死盯着她,眼里的暗涌更甚。 她也看着他,眼底闪烁着难以言喻的期望。 这样的窒息的对视有一分钟,两人胸前的起伏都不定。 接着,在同一时刻,同一分,同一秒,他们奔向了对方。 宋嘉木跳过去,一把吊住顾南方的脖子,与此同时,她感觉到腰间的那双手将自己紧紧锁住。 她仰头,他低头,默契地寻找到对方的唇,吸吮纠缠。 顾南方一边带着宋嘉木整个身子在客厅里踉跄地旋转,一边含着宋嘉木的舌头,调戏,又拖出来发狠的吮,直到宋嘉木的身子抵着客厅那张两个月前,被顾南方空降来的大理石餐桌。他欺着她的身体往后压,就跟在做一场柔韧训练,不断地往后下腰。 不一会儿,顾南方的右手在宋嘉木的身上游走着,企图去找衣裳下摆的边缘,良久无果,才发现她今天穿的是连体长身薄卫衣。索性就懒得脱了,直接摸到缝线最脆弱的边缘,用了巧力,一把便撕开,炽热的手心熨帖着她冰凉的皮肤,触觉惊人。他推高她的内衣,沿着腰侧向上逶迤,找到她不算丰腴的小不点大力的揉捏。 宋嘉木此时的情绪也不比顾南方平静,她整个人被亲得晕晕乎乎,嘴里一阵又一阵专属于男子的麝香,连带着上身的痛麻,这样双重的刺激,引得她□一阵悸动。回吸着对方的舌头,同时在男人的唇上轻轻的舔舐。 她的主动让顾南方□,顺势捧着她的臀往桌上一放,冰凉的触感并没有缓解彼此身上的燥热。 宋嘉木伸出手去,解着顾南方依旧整齐的衣冠,或许是意识不清,连着好几次都没有解开,有些赌气的呜咽。闻声,顾南方的喉头滚动得更加明显,他带着惩罚性地咬了一口宋嘉木的嘴唇,惹来一声惊呼,才罢休地松开一只手去,飞快的扯开自己的衬衫,随即再次逼进。顾南方将宋嘉木的身体一把搂得更近,扒着宋嘉木的纯棉内裤往下一拉,顿时一片让全身发麻的凉。 虽然不是多么不经人事,但脸上滚烫的温度,还是让宋嘉木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却更要命地瞥见让她羞涩而死的画面,脑子里哗地犹如山体震动。那火一样的热度昭示着即将发生的亲密,宋嘉木的身体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似乎是在为即将而来的结合而战栗。 顾南方却不管她的欲拒还迎,搂住她的手没有丝毫的松懈,随即凑到宋嘉木的耳朵边说话。 “抱紧我。” 这下,她倒是很听话的环住了他的脖子,乖乖窝在他肩头,脖颈交缠的姿态。 他灼热的欲望逼近,抵在她最柔软私密的地方,却并没有一鼓作气,只是缓缓地抵着研磨,却逼来她更沉重的喘气。 宋嘉木的反应到时让顾南方特别满意,她的手抱在他腰侧重重地画圈,以此来表示自己的抗议。他低笑,在宋嘉木没有反应的情况下,将前端没入,最终狠狠的一个冲撞,两人都忍不住为这久违的亲密□出声。 精神和身体都被充满的感官刺激,让宋嘉木的紧致一瞬间便开始剧烈收缩,让顾南方差一点儿便丢盔卸甲。 他咬着她的耳朵喘气调笑:“原来这就是你想报复我的方式?在床上解决我?” 此时的宋嘉木已近意乱情迷,哪还顾得上顾南方到底说了些什么啊。她渐渐适应了对方的存在,开始不满足于这样的静止,侧过头去吮男子脖颈上最薄弱的皮肤。这一招屡屡见效,顾南方终于没忍住,他缩臀往前,直到全部没入,随即一下比一下狠地顶弄。 宋嘉木随着他的冲撞摇晃不已,抱着他的手好几次松开,若不是被顾南方锁在怀中,她估计早就打了退堂鼓。在这方面发狠的顾南方她不是没见过,但今晚的他显得有其不同,似乎是将所有的捆绑和伪装都卸了下来,是一次心灵的大爆发。渐渐地,力道更大,宋嘉木被顶得整个人往后缩。 她有些害怕,搂着他喊:“你轻点……啊……” 越是叫轻,他就越重,找准她最为敏感的那个点次上去,让宋嘉木再也说不出话,只迷糊中听见有人在耳边低语:“轻不了……” 第一次结束在客厅。 场景交替到卧室门口,宋嘉木已经被剥了个精光,她靠着门板,伸手去推面前的男人道。 “好歹让我去找个钥匙,开个门会死么……” 不再给她啰啰嗦嗦的机会。顾南方以吻封缄,在唇齿间嘟囔:“是的,会死。” 语毕,再次用行动来证明,他是不可能让她全身而退了。 顾南方将宋嘉木的一只腿掰扯在自己腰上,将她按在门上冲刺。宋嘉木担心门板的响动太大吵醒隔壁邻居,她几次求饶却不得果,只得在自己身上下功夫,咬唇忍着不敢大声,那压抑的嗯啊更加刺激了男人的□,托着那臀部的手用力掐了一把,进入得更甚,让小死过一回的宋嘉木依然喊痛,压着嗓子全身发抖,感觉眼前一片天光。 一阵肆意的顶弄摩擦,似乎准确地击中了某个点,宋嘉木尖叫一声,另一只腿也下意识地盘上对方腰部,顾南方很迅速地拖住她。整个人除了挂在他身上没有任何的依附,此时的宋嘉木却无心担忧。她只感觉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胸前的丰盈摩擦着另一具滚烫的肌肤,脑子里的意识越来越沉。经过刚才的刺激,□那凶狠的进出似乎不再是一种折磨,她越发湿润,此刻只迷糊地追求感官,哼哼地带着哭音着要他再快一点儿,深一点儿。 男人哪里听得这种邀请,顾南方的眼睛更红,一下退出来,再挺身狠狠的撞进去。发觉不够尽情,又抱起宋嘉木在房间里走动,微微的进出扫过她持续敏感的内壁,宋嘉木被这样温柔的折磨几乎弄晕过去。 事实证明,沙发真的不是好当的。 宋嘉木被顾南方紧紧压制在沙发上,双腿大开,迎接他新一轮的进犯,大进大出,反反复复,玩弄着她最柔软的地方。上方的人说话,声音因为喘息所以听起来断断续续。 “你知道、有多少次,我都想杀死你。” 宋嘉木呼吸加快,气喘得不顺当,更别提再回答什么。她只感觉顾南方将她已经快到极致的一只腿抬高,架在肩膀上。这样的姿势更方便了男人进出,也让宋嘉木清楚地看见自己是如何被贯穿。 受不了这样的双重刺激,宋嘉木在顾南方越来越控制不住的力道中头晕目眩,□一阵强烈的收缩,让原本就激动的男人更是兴奋得无以复加。几个回合九浅一深的顶撞,顾南方感觉身体一阵火山爆发的快感,终于抵着她的最深处,喷薄出来。 彻底累倒之前,宋嘉木用仅剩的力气,软软地戳了戳身上的人,有气无力道。 “姓顾的,你这辈子要娶的人,只能是我。否则,祝你永远提不起性致。” 虽然声音小,但宋嘉木的话还是一字不漏地进了顾南方的耳。 他趴在她身上,似笑非笑,最终又绷着脸重重哼了一声。 “莫名其妙,蛮不讲理,粗野,任性,这样的女人,谁会要。” 然后,宋嘉木接了最后一句话,终于昏过去。 “爱情就是互相对着耍混蛋,不讲理的,才必须在一起。” 宋嘉木彻底闭嘴,顾南方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清醒,他脑海里转着的都是她之前说的话。 不讲理……所以是注定在一起的吗,真的不是玩笑吗?他怕这一次,自己真的再折腾不起。 这么多年,顾南方的手机铃声始终没有改变,一如他整个人,冰冷的,坚硬的。但听久了,宋嘉木倒是喜欢上了这样简单不繁杂的调子,于是也给自己下载了同样的铃声。所以第二天早上,当顾南方的手机响起时,宋嘉木闭着眼睛,下意识地去摸索着接了起来。 还没有睡醒,调调是软侬细语:“喂。” 电话那头的人静默了半晌,然后默默地低落地说:“好歹也让我出手了再和好,让我找一点存在感啊……我这战场都还没上,你们俩倒好,直接挥白旗手牵手回家过年了是吧?” 一听杜白的声音,宋嘉木就醒了,拿过电话仔细一看,才知道拿错了电话。 她重新将手机拿到耳边,笑嘻嘻地叫杜白的小名:“摆摆,早安。” 宋嘉木娇软的语气好像惹起了某个人的不满,她耳边的电话被旁边的人一手夺过去,整个房间里回响着冷冰冰的两个字:“消失。” 说完要挂电话,杜白却故意找茬。 “诶,你着什么急啊,你是野兽吗一大清早又要变身吗?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原则,那天都明摆着祝福我了,说了让我下手了,结果却暗地来一枪。” “所以说早该下手啊,一直拖着是要等圣诞老人来实现愿望吗。” 杜白气急:“是,你没错,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动作太过缓慢,是我该当场就跑宋姑娘的家门前去,等她一开门就送上个法式热吻,我没有这样做就是我的毛病,我错过了这么绝佳的机会我应该下地狱!” 闻言,顾南方冷笑:“杜白,你打这个电话,是为了来秀智商下限的吗?” 语毕,顾南方果断掐断了手机往地上一扔,接着神色不善地伸出胳膊,捞过旁边笑颜如花看好戏的宋嘉木,翻身而上。 “你真的是欠收拾。” chapter 39。 公司与临市一家刚刚冒出头的建筑公司合作,对方签了很大一块地准备造俱乐部,上次盛唐的工作完美收尾,让宋嘉木打了最成功的一次仗,所以这次领导特别嘱咐要将这个案子也交给她。 匆匆赶去公司,宁宁依然那么神气活现,拦住宋嘉木的路神神秘秘地问:“宋计,你上次说的那件事是真的吗?!” 一时间忘了宁宁指的什么事,半会儿才想起是她曾经打趣的和顾南方有一腿,宋嘉木没有正面回答,对着那个刚出社会的小姑娘打太极。 “像我们这种平凡的姑娘,这种机率不就跟被陨石砸到一个概念吗,天真!” 接着,宁宁便自动化分为宋嘉木是在开玩笑,终于兴致淡淡地消停了。宋嘉木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么不诚实,是啊,机率是不大,可不代表她没有中头彩嘛…… 一进办公室,方宇也在,总经理将桌面案子的企划书推到宋嘉木面前,十分慎重地嘱咐。 “一定要在第一时间给出最合理的方案。我刚才已经和方总监讨论过了,这是我们在Z市的第一仗,必须要漂亮,所以不能再像平时那样开小差,我觉得你有必要去Z市走一趟,看看那边的情况。在这个案子结束之前你所有的假期都给我扣着后面才能用,完不成任务,提头来见!” 和顾南方的感情终于看似是尘埃落定,所以宋嘉木的心情特别好,她下意识做了个敬礼的姿势:“保证完成任务!” 看她言之凿凿的样子,总经理也跟着有了更多的底气:“对了,机票报销的费用你先去财务那里领了吧。” 闻言,宋嘉木下意识摆了摆手:“不用,没打算坐飞机,Z市离这儿也就几个小时的路程,坐长途大巴就好。你要让我飞过去,估计还没有考察,我已经被耳鸣得七荤八素了。” 这倒也省了钱,总经理欣然同意。 准备出发之前,宋嘉木给顾南方打了个电话,说是要出差。怕宋嘉木当天晚上住不惯想回来又回不来,顾南方叫她去顾家,把那辆四平八稳的越野车开去,走哪儿也方便。 宋嘉木想了想答:“还是不要了吧,大不了在那儿将就一晚上坐早班车回来,开夜车多累啊。” 顾南方却异常坚持:“你如果晚上要回来,先给我打电话,我派人在高速路口接你。去的话,还是开着吧,你不是过敏性鼻炎,不能呆在人太密集的地方吗。” 虽然鼻炎还没有严重到那地步,但是顾南方的草木皆兵还是让她脸上不自觉地漾起酒窝,最终软软甜甜地压着声音应允。 “好的吧。” 完了似又想起什么加以调戏:“诶顾南方,你是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特希望我今晚回来啊。” 电话那头的人不屑地哼哧了一声,没有作答,只道:“我一会儿给勤务员打电话,你直接去,他们应该也是认识你的。” 收了线,宋嘉木抬头也才发现,今天的天气好得出奇。 拿到车钥匙的当头,天一给宋嘉木打了一电话,说是叫她和周可乐出来聚餐,宋嘉木说自己出差得去一趟Z市,回来以后给她电话,于是草草挂断。 宋嘉木第一次开这类型的车,在城里的缓速道上溜达了一圈练手,才敢开上高速。刚上高速路那会儿倒没有什么感觉,不过一个小时以后,开始进入了老公路,坑坑洼洼的泥土面小山包对小轿车来说就是一场考验,越野却不一样,底盘高,没有那么狭窄的空间感和视觉感,而且轮胎不容易打滑。 下午三点,宋嘉木便顺利到达了Z市。 约见对方谈合作的过程异常顺利,只是要在签字的关头,那家建筑公司的老总却忽然面有难色。看对方不太愿意接笔,宋嘉木敏锐地察觉到,抬起头问:“王总,对合约有什么异议?” 被唤做王总的那人四十出头,看起来憨厚,不像是有花花肠子的那一类人,所以宋嘉木有些疑惑。那王总似乎已经憋了很久,到了紧要关头实在不能再憋了,很有些不好意思道:“真是对不起宋小姐,可能害你白跑一趟了。哦,别误会,不是我们有另外的合作方,你们家的合同说实在话已经很符合我的心意,我也看出了贵公司的诚意,只是……” 不喜欢啰啰嗦嗦,宋嘉木直奔主题:“只是?” 王总舔了下嘴唇。 “说起来也挺不好意思的,这个项目恐怕得无限期搁置了,因为之前我们签下来的那块地好像有问题,对方没安好心眼,给我玩儿了个空手套白狼,那块地区早在之前已经被钦点划分了,要建Z市的公安总局大楼。这下可好,不仅钱没捞着,还惹得一身骚。目前我们正在和对方打官司,但那块地说什么也是属于朝廷的,最多把钱要回来,那块地,肯定是要不到了。所以合约……” 这倒让宋嘉木难为了,她下意识蹙了蹙眉,不知如何是好,现在要是打电话回去告诉经理说,一门心思望着打入Z市的合约吹了,宋嘉木想了想临走时自己的肩膀被对方捏得有多重,此时就有多么的忐忑。 正愁着不知如何是好,茶厅的大门被推开,门口的服务员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声音清脆地喊:“尉局好。” 被唤尉局的那个男人,正仰首阔步地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目光似乎也是定在了他们这一桌,宋嘉木有些好奇地与之对视。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出头,一身休闲装穿得雅痞随性,那双招人的桃花眼笑起来,不太恰当的说,宋嘉木很想用上艳压群芳四个字。 他走近,王总立马起身示意问好,那个人的眼睛却一直定在宋嘉木身上打量,最终什么也没说,径直将一沓资料金刀阔马地往王总面前一扔,有些不耐烦。 “别再用这事儿烦我。” 王总拿起资料一看,正是那块地的授权书,他哎呀哎呀一口一个救命恩人,感恩戴德,对方却不以为然,指了指宋嘉木道:“歪打正着找到这么一个下家,算你运气好。” 语毕,再打量了一下此刻一头雾水的宋嘉木,转身离开。 尉钦原本是不想淌这混水的,他一门心思地满世界要找一个女人,却突然接到顾南方的电话,和他说这块地的事。顾南方的身份他自然是知道的,而且尉父虽然从高位上退了下来,但他手底下的几个得意门生,目前都意往政界里拉靠,到时用得了对方的机会多得是,这因为一块地而得罪了他,实在是一件太划不来的买卖。所以尉钦在电话里头就应允了下来,谁知对方开口,希望他马上去救场,尉钦这才抛下所有事情和午休的时间,赶紧奔这头了。 虽摸不清对方的用意,但阅人无数的尉钦一到现场,看见宋嘉木,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牵一发动全身这种事,顾南方这样的人也能做出来,在他看来,好诡异啊……所以他的眼神不由得在宋嘉木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很普通嘛,他想。到底,还是比不上心尖人的一丝半点。 那么棘手的事情莫名其妙被摆平,宋嘉木不傻,一瞬间便知道是谁是幕后推手。宋嘉木错愕之间,更多的是发自全身都升腾起一股异样的温暖。以前她总想着,顾南方将她贬在属于他的世界里久久不放是一种煎熬,要摆脱这样的苦楚,只有待她一生行尽,或者云海水天相接时才会罢休。但,今时此刻她忽然发现,他和他的初见,就已经是收梢,是一个故事最好的开头和结尾。 为当日心花无涯的惊艳,哪怕熬得寂寞都终老。 因了这件事,宋嘉木的归心更似箭了,但她没有和顾南方打招呼,她想搞突然袭击,给对方惊喜。 王总盛情难却非要请宋嘉木这尊财神吃饭,为了以后的合作,她没有婉拒,离开Z市的时候已经是快到七点。 夏天黑得晚,所以宋嘉木对自己还是备有信心。 晚上八点半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宋嘉木将车开得比平时更快,距离到T市的出口只有不到两个小时。夜晚,在两边的深山峭壁之间还是有些异样的发怵。宋嘉木伸手去打开FM,频道96.8正在同步齐秦的老歌。 那个男人的声线像一瓶封存了十几年的红酒,馥郁深层,回味无穷。 寂寞让人盲,思念让人慌。 这一句,真真是唱到了此时宋嘉木的心坎上,她跟着哼哼,在心里倒数每一分钟。每一秒的流逝都意味着,她离他更近了,可以看他眉一皱,头一点,看他沉默的时候高山流水,看他恶作剧成功后的笑容,举世无双。 在离T市还有一个半小时,正要上高速的时候,宋嘉木的车被交警拦了下来。 对方打着停下的手势,她便熄火,降下车窗遥望前面一闪一闪地标志性红灯,听着熟悉的乌拉叫声发问。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连接高速的那座桥塌了,今天都不能通路要修补,你从这儿绕弯打道回府吧。” “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假声》将在七月中旬完结,希望下一部写谁咧? 1:不犯二不成活的周可乐VS外表如玉心狠手辣的黑道之子陆杭。 2:任性野蛮娇娇小姐陆尔尔VS万花丛中过永远不沾身杜小白。 chapter 40。 公司与临市一家刚刚冒出头的建筑公司合作,对方签了一小块地准备造小型俱乐部,上次盛唐的工作完美收尾,让宋嘉木打了最成功的一次仗,所以这次领导特别嘱咐要将这个案子也交给她。 匆匆赶去公司,宁宁依然那么神气活现,拦住宋嘉木的路神神秘秘地问:“宋计,你上次说的那件事是真的吗?!” 一时间忘了宁宁指的什么事,半会儿才想起是她曾经打趣的和顾南方有一腿,宋嘉木没有正面回答,对着那个刚出社会的小姑娘打太极。 “像我们这种平凡的姑娘,这种机率不就跟被陨石砸到一个概念吗,天真!” 接着,宁宁便自动化分为宋嘉木是在开玩笑,终于兴致淡淡地消停了。宋嘉木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么不诚实,是啊,机率是不大,可不代表她没有中头彩嘛…… 一进办公室,方宇也在,总经理将桌面案子的企划书推到宋嘉木面前,十分慎重地嘱咐。 “一定要在第一时间给出最合理的方案。我刚才已经和方总监讨论过了,这是我们在Z市的第一仗,必须要漂亮,所以不能再像平时那样开小差,我觉得你有必要去Z市走一趟,看看那边的情况。在这个案子结束之前你所有的假期都给我扣着后面才能用,完不成任务,提头来见!” 和顾南方的感情终于看似是尘埃落定,所以宋嘉木的心情特别好,她下意识做了个敬礼的姿势:“保证完成任务!” 看她言之凿凿的样子,总经理也跟着有了更多的底气:“对了,机票报销的费用你先去财务那里领了吧。” 闻言,宋嘉木下意识摆了摆手:“不用,没打算坐飞机,Z市离这儿也就几个小时的路程,坐长途大巴就好。你要让我飞过去,估计还没有考察,我已经被耳鸣得七荤八素了。” 这倒也省了钱,总经理欣然同意。 准备出发之前,宋嘉木给顾南方打了个电话,说是要出差。怕宋嘉木当天晚上住不惯想回来又回不来,顾南方叫她去顾家,把那辆四平八稳的越野车开去,走哪儿也方便。 宋嘉木想了想答:“还是不要了吧,大不了在那儿将就一晚上坐早班车回来,开夜车多累啊。” 顾南方却异常坚持:“你如果晚上要回来,先给我打电话,我派人在高速公路口接你,去还是开着吧,你不是过敏性鼻炎,不能呆在人太密集的地方吗。” 虽然鼻炎还没有严重到那地步,但是顾南方的草木皆兵还是让她脸上不自觉地漾起酒窝,最终软软甜甜地压着声音应允。 “好的吧。” 完了似又想起什么加以调戏:“诶顾南方,你是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特希望我今晚回来啊。” 电话那头的人不屑地哼哧了一声,没有作答,只道:“我一会儿给勤务员打电话,你直接去,他们应该也是认识你的。” 收了线,宋嘉木抬头也才发现,今天的天气好得出奇。 拿到车钥匙的当头,天一给宋嘉木打了一电话,说是叫她和周可乐出来聚餐,宋嘉木说自己出差得去一趟Z市,回来以后给她电话,于是草草挂断。 宋嘉木第一次开这类型的车,在城里的缓速道上溜达了一圈练手,才敢开上高速。刚上高速路那会儿倒没有什么感觉,不过一个小时以后,开始进入了老公路,坑坑洼洼的泥土面小山包对小轿车来说就是一场考验了。越野不一样,底盘高,没有那么狭窄的空间感和视觉感,而且轮胎不容易打滑。 下午三点,宋嘉木便顺利到达了Z市。 约见对方谈合作的过程异常顺利,只是要在签字的关头,那家建筑公司的老总却忽然面有难色。看对方不太愿意接笔,宋嘉木敏锐地察觉到,抬起头问:“王总,对合约有什么异议?” 被换做王总的那人四十出头,看起来憨厚,不像是有花花肠子的那一类人,所以宋嘉木有些疑惑。那王总似乎已经憋了很久,到了紧要关头实在不能再憋了,很有些不好意思道:“真是对不起宋小姐,可能害你白跑一趟了。哦,别误会,不是我们有另外的合作方,你们家的合同说实在话已经很符合我的心意,我也看出了贵公司的诚意,只是……” 不喜欢啰啰嗦嗦,宋嘉木直奔主题:“只是?” 王总舔了下嘴唇。 “说起来也挺不好意思的,这个项目恐怕得无限期搁置了,因为之前我们签下来的那块地好像有问题,对方没安好心眼,给我玩儿了个空手套白狼,那块地区早在之前已经被钦点划分了,要建公安总局大楼,这下可好,目前我们正在和对方打官司,但那块地说什么也是属于朝廷的,最多把钱要回来,但那块地,肯定要不到了。” 这倒让宋嘉木难为了,她下意识蹙了蹙眉,不知如何是好,现在要是打电话回去告诉经理说,一门心思望着打入Z市的合约吹了,宋嘉木想了想临走时自己的肩膀被对方捏得有多重,此时就有多么的忐忑。 正愁着不知如何是好,茶厅的大门被推开,门口的服务员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声音清脆地喊:“尉局好。” 被唤尉局的那个男人,正仰首阔步地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目光似乎也是定在了他们这一桌,宋嘉木有些好奇地与之对视。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出头,一身休闲装穿得雅痞随性,那双招人的桃花眼笑起来,不太恰当的说,宋嘉木很想用上艳压群芳四个字。 他走近,王总立马起身示意问好,那个人的眼睛却一直定在宋嘉木身上打量,最终什么也没说,径直将一沓资料金刀阔马地往王总面前一扔,有些不耐烦。 “别再用这事儿烦我。” 王总拿起资料一看,正是那块地的授权书,他哎呀哎呀一口一个救命恩人,感恩戴德,对方却不以为然,指了指宋嘉木道:“歪打正着地找到这么一个下家,算你运气好。” 语毕,再打量了一下此刻一头雾水的宋嘉木,转身离开。 尉钦原本是不想淌这混水的,他一门心思地满世界要找一个女人,却突然接到顾南方的电话,和他说这块地的事。顾南方的身份他自然是知道的,而且尉父虽然从高位上退了下来,但他手底下的几个得意门生,目前都意往政界里拉靠,到时用得了对方的机会多得是,这因为一块地而得罪了他,实在是一件太划不来的买卖。所以尉钦在电话里头就应允了下来,谁知对方开口,希望他马上去救场,尉钦这才抛下所有事情和午休的时间,赶紧奔这头了。 虽摸不清对方的用意,但阅人无数的尉钦一到现场,看见宋嘉木,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牵一发动全身这种事,顾南方这样的人也能做出来,在他看来,好诡异啊……所以那眼神不由得在宋嘉木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很普通嘛,他想。到底,还是比不上心尖人的一丝半点。 那么棘手的事情莫名其妙被摆平,宋嘉木不傻,一瞬间便知道是谁是幕后推手。 为她的事情做了多少工作啊? 宋嘉木错愕之间,更多的是发自全身都升腾起一股异样的温暖。以前她总想着,顾南方将她贬在属于他的世界里久久不放是一种煎熬,要摆脱这样的苦楚,只有待她一生行尽,或者云海水天相接时才会罢休。但,今时此刻她忽然发现,他和他的初见,就已经是收梢,是一个故事最好的开头和结尾。 为当日心花无涯的惊艳,哪怕熬得寂寞都终老。 因了这件事,宋嘉木的归心更似箭了,但她没有和顾南方打招呼,她想搞突然袭击,给对方惊喜。 王总盛情难却非要请宋嘉木这尊财神吃饭,为了以后的合作,她没有婉拒,所以离开Z市的时候已经是快到七点。夏天黑得晚,所以宋嘉木对自己还是备有信心。 晚上八点半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宋嘉木将车开得比平时更快,距离到T市的出口只有不到两个小时。夜晚,在两边的深山峭壁之间还是有些异样的发怵。宋嘉木伸手去打开FM,频道96.8正在同步齐秦的老歌。 那个男人的声线像一瓶封存了十几年的红酒,馥郁深层,回味无穷。 寂寞让人盲,思念让人慌。 这一句,真真是唱到了此时宋嘉木的心坎上,她跟着哼哼,在心里倒数每一分钟。每一秒的流逝都意味着,她离他更近了,可以看他眉一皱,头一点,看他沉默的时候高山流水,看他恶作剧成功后的笑容,举世无双。 在离T市还有一个半小时,正要上高速的时候,宋嘉木的车被交警拦了下来。 对方打着停下的手势,她便熄火,降下车窗遥望前面一闪一闪地标志性红灯,听着熟悉的乌拉叫声发问。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连接高速的那座桥塌了,今天都不能通路要修补,你从这儿绕弯打道回府吧。” “什!么!” chapter 41。 似乎没料到宋嘉木看起来个不大,声音却那么洪亮,那一惊一乍的声音将那小交警吓了大跳,身子震了震,接着一板一眼的重复。 “嚷嚷什么呀?要说多少遍?前面的桥塌了一半,小车根本过不了,你要不想在这儿被搁一晚上,赶紧的打道回府!” 打道回府?怎么可能。宋嘉木是铁了心要给惊喜的呀,她满心满意地朝着那个人飞奔而去,连自己害怕深山老林这点都克服了,谁现在出现来挡一下都是一个死字,更别提是要她打道回府。 慌忙之间,她扯着那小交警的手问:“没有别的路了吗?我今儿必须回去啊!那头等着救命啊!非死即伤啊!” 看她一脸认真的着急,那交警以为她真有什么急事,遂提议:“倒也不是没路,不过那路特偏不好走,没走过的人很容易迷路,而且比一般的高速路要慢个一小时左右。” 一听还有其他的法子,宋嘉木眼睛都亮了,赶忙回应:“没事!我有导航!” 接着在民警的指引下,宋嘉木倒回去,在对方所说的下一个岔路口,向右拐进去。那里没有收费站,所以路灯什么的几乎没有,有也是零星的破碎的几个,宋嘉木深吸一口气,撞南墙的开了进去。 车子四个窗户都被严密的封上,偶尔有周边几户农家的灯光投影到路上来,惹起宋嘉木的感伤,她思衬着,也该抽个时间去看看宋妈了,虽然她老人家自从经历了九年前的打击以后,就自发地要回生养她的小水乡生活,但心里对宋嘉木的牵念,应该不会比任何做母亲的差。 宋嘉木就这么想着念着,回过神来才发现车子行至到了彻底黑暗的地方。 她有些紧张,捏住方向盘的手出了汗,此时什么也不怕,就怕出现个什么意外。 但似乎怕什么什么就来得最快,漆黑的天空忽然一声闷雷,没多久,一道亮眼的闪电在天际开始耀武扬威,一场属于夏天的暴雨如约而至。 原本就对路特别的不熟悉,这下大雾倾城,宋嘉木彻底失去了方向。 经过一个大水坑的时候,轮胎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怕轮胎被戳破了,宋嘉木急忙打开车么下车检查。头顶上方大颗大颗的雨仿佛已经等候多时,瞬间噼里啪啦往下砸。宋嘉木一边举起一只手遮蔽,一边用另一只手在轮胎上戳来戳去,发现没有问题以后,她起身往扯上跑,又发现了一件让她想自刎谢天下的事情。 车门被她下车的时候关上了!而她没有钥匙! 在这一刻,宋嘉木开始怨念顾南方,买这种五分钟一过自动上锁的车干嘛,擦! 此时,宋嘉木的背上已经打得透湿,她有些无助的捂着脸,看了看四周,没有人星,抬头,只有被风雨打得晃来晃去的树叶,发出沙沙地呼啸声。 屋漏连夜雨,路有冻死骨。 十分钟过去,没有任何车子经过这里,宋嘉木被淋得头重脚轻,她命令自己不能睡过去,此时除了靠自己,别的根本指望不上。她环视四周,忽然急中生智,转悠了一圈,捡起一块大石子,狠狠地向玻璃砸去。 一声巨响,玻璃应声而裂,宋嘉木重重呼出一口气,在心里腹诽,还好不是防弹玻璃,否则她一定要将顾南方弄死。 发丝已经乱了,扁扁的压在她头顶,又腻又沉重。她伸出手去,从窗户那里将钥匙拿出来开锁,打开门一个跳跃便坐上去,找了一堆报纸企图遮住驾驶位破裂的地方,阻挡大雨的侵袭,但那些纸全部不堪一击,雨遇水立滑。 这场暴雨似乎不准备放过她,宋嘉木此时也不敢启动车子,原本路就不熟,再加上她越来越觉得脑子晕乎乎的,头疼得厉害,估计是低烧了。她翻身跑进后座,再也顾不得什么惊喜,半躺着摸出手机,给顾南方打了电话。 那边的人响了三声以后才接起,宋嘉木觉得这三响是她人生最漫长的时刻。 “喂。” 一听顾南方的声音,宋嘉木立即崩溃,扁着嘴抽抽搭搭的哭了出来,任性地发难。 “都怪你!我都说了我不开车,你偏要我开!我要不开车我能被困在这鬼地方吗!我不开车我还能赶上最后一班大巴呢呜呜呜……” 原本顾南方是为了装镇定才慢悠悠的,让自己看起来不是很急迫的想要接她的电话,可这一听她的处境,立即慌了神色。 “你先别哭,告诉我你在哪儿。” “呜呜呜我在……我知道我在哪儿还找你干嘛呀……那边高速公路的桥莫名其妙断了一边,小车过不了,我只好绕远路嘛……谁知道……” 话断断续续的没有说完,窗外边突然一声惊雷,吓得宋嘉木一个手抖,哭得更大声了。 听见她的哭音,顾南方简直百爪挠心,沉下声喝令:“不准哭。” 看他在这个关键时刻还那么凶,宋嘉木是彻底放开了手脚,更加火力全开的哭出声来。 最终,顾南方实在没了办法,只得叹口气,柔了声音哄。 “你给我保持手机电量充足。唉,全球定位中,别哭。” …… 杜白今天难得的想早点上床睡个好觉,再这么夜夜笙歌下去,他迟早英年早逝,没料到,宋姑奶奶又出问题了。 “你也别紧急调令了,这大半夜的,等他们穿好衣服备好队,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正好我家老头子刚到家,我估摸着随飞的机师还没有躺下,你等着,我打个电话。” 结束掉和顾南方冷飕飕的对话,杜白再没了睡意,想了想宋嘉木被抛尸荒野的样子,以及一幅要杀尽周遭陪葬表情的顾某某,杜白虎躯一震,拔腿就往外走。 迷迷糊糊中,雨似乎停了。 宋嘉木依然是躺在后座的姿势,她伸手摸了摸滚烫的额头,最终用力咬了下自己的嘴唇,以此保持清醒。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她恍惚听见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在头顶盘旋了好一阵,最终掠过远去。 直升机上,顾南方的发被风吹得凌乱,杜白拿着手下人传来的地形图,异常冷静的分析。 “这儿,到这儿,虽然住户比较散,但全都是民区,周围也没有空地能够低降。桥还在补修阶段,已经打了招呼尽快恢复,但还是需要一定时间,这会儿车子也过不去。伞降的话……得联系下边进行一下天气和风向预估,为了安全起见。你知道的,你要出了什么岔子,这一飞机的人可就真得跟着陪葬了啊。” 顾南方没有接话,他盯着下方那个已经小得不能再小的点,瞳光如墨,越渐深邃。 在心里默了一会儿,他身形微动地对身后人说:“问问大桥附近有没有机车经过,拦一辆下来。” 杜白傻眼。 “嘎,你口中的机车,是指那种出现在古惑仔电影里,一群人一窝疯呜呜地聚到一个地方,火都不熄从车上跳下来提着西瓜刀互砍,激烈的时候会有一辆大型货车跟疯了似的撞过来,将它们一辆又一辆碾碎在身下的那个,让人无语到天崩地裂的机车吗?” 顾南方回头,神色无比严肃。 “难道靠你的嘴巴,现在就能给我造一辆出来吗?” 终于,杜白委屈地对着手指去打了电话…… 宋姑娘被困又不是他的错是天灾人祸啊,非得要算应该算他自己的计算失误啊,怎么搞得现在自己才特别像始作俑者,他不一死简直对不起苍生的感觉……他发誓一回去就要和顾同学绝交!划清界限!分股份!分道扬镳!他再也不要和顾南方当朋友了呜呜呜! 约莫半小时后,宋嘉木感觉到后座的门被人打开了,一阵冷风灌进来,她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有一只冰冷的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接着一把将她从车子里边抱了出来。 宋嘉木连眼睛都睁不开,所以并不确定那是谁,但她从那个温暖有力的臂弯里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小小的一团窝在顾南方怀里,全身湿淋淋的,虽然脸红得不像样子,但呼吸看起来是还顺畅着的。 见状,顾南方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开了一些,他突然向自己承认了,他这一路的慌不择路劳师动众,都只是为了将她找寻。怀里那真实的存在感此时在呐喊叫嚣着,提醒着他八个字。 不能失去,和无法放弃。 感觉到自己被架上一辆机车,宋嘉木才撑着眼皮睁开了一点眼睛。 几乎是一瞬间就确定了来人,虽然他此刻看起来那么的狼狈,发尖和眼睛周围都湿漉漉的,并且正在启动一辆平常会被他吐槽致死的非重型摩托,但此时的宋嘉木却连介意的心情也没有,感动也来不及,直接倒在顾南方背上,彻底睡过去。 前方,顾南方将唯一的头盔往宋嘉木脑袋上一套,有些大了,但至少可以勉强护个身,这天黑路滑的,还是周全点好。用绳子将两个人牢牢捆住后,他启动车子,尾气管喷出的白烟在融入雾气中消散。 行至半途,在快要达到杜白等人接应的地方时,宋嘉木抱着顾南方的手忽然抖了一下,似乎是做噩梦了。她的长发丝渐渐被风干,吹在顾南方脸上,丝丝作痒,这场景太静谧,让他整颗心都软下来,小声低语了一句。 “怎么连睡觉都不安分。” 却不料宋嘉木已经有了一点意识,她贴着男子的宽肩,小声嘟囔。 “梦见了你。” 顾南方微微侧头,随即正视前方:“和我在一起,即使是梦里,也让你那么惊慌吗。” 她抱住他腰的手更紧了。 “那就惊慌吧,今天惊慌,明天惊慌,永远都惊慌。” 霎时,男人的百炼钢统统都化为了绕指柔。 他行过半城的风雨,终于有了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啦,么么,以后不会再犯弱智错误了,就原谅这一次吧- - 顾南方:给我亲爱的粉丝们下跪! 作者:……是! chapter 42。 宋嘉木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全身都被绑得紧紧的,无法动弹。她很努力地低着下巴,才发现自己被两条棉被裹得跟木乃伊似的。 抬眼看了看四周,在发现不是自己所熟悉的地方时,宋嘉木惊声尖叫了起来。 有人闻声从外面推门而入,神色紧张地追问:“怎么了?” 一看见那张让她恍如隔世却无比安心的俊颜,宋嘉木于瞬间闭上了嘴,通红着脸在床上扭动。 “你把我绑起来干嘛呀。” 闻言,顾南方冷哼:“我吃饱了撑的?是谁发烧了还不肯好好的睡觉,非要把手露出来搭在外边,一而再三,谁给你惯的德性。” 德性二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听见他的指责,宋嘉木才恍然记起自己被困在路上了的这一茬,立马更觉得委屈红了眼眶。 “就是你,都怪你……” 太奇怪了,宋嘉木想。 为什么在顾南方面前,她就是这么有恃无恐,就是那么容易当爱哭鬼。小时候被老宋打得屁股开花的时候,也不见流过半滴眼泪,和纪泠绝交的时候,也堪堪忍住了这丢人的脆弱,为什么偏偏在他面前,那样小的一件事情,却上升到了要命的高度。 想到这儿,宋嘉木的眼睛就更红了,觉得特别不公平,似乎自己所有的爱与恨都被他操纵着,而她却离不开他。 看她是真扁着鼻子嘴巴一副欲语泪先流的样子,顾南方脸部表情微微一软,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汲着拖鞋向前去,弯腰,大手覆住她的额头查探,发现还有些炽人以后,随即又脱掉了外套上床去,抱着宋嘉木当小孩儿哄。 “老实睡觉,等你好了带你吃川菜。” 宋嘉木行动不便,她偏了偏头,头发扫在男子肩窝处动了动,调整好最舒服姿势后软软回:“特辣,吃一桌倒一桌。” 她完全没有攻击性服服帖帖的样子,尤其惹顾南方喜欢,忍不住低下头去亲了亲她的脸:“特辣,吃一桌倒一百。” 闻言,宋嘉木闷着头傻笑,因为烧还没有完全褪去,所以整张脸此刻都粉粉红红的,无比娇俏。顾南方看得心痒,一口吻上去,在她整张脸密密麻麻留下自己的气息,那拥抱的力度越来越紧,最后还是只就着她的嘴角狠狠咬了一口道:“赶紧睡觉。” 此刻的宋嘉木变身为一个实实在在的小女人,她点头,随后乖巧的闭上眼睛。 空气中弥漫着无穷无尽的温柔和缱绻。 因为和Z市的单子完成得漂亮,还没有等顾南方打电话支会,那边直接传消息来说放她长假。 第二天中午,宋嘉木才从昏昏沉沉中转醒。在意识到这里是可能顾家大宅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从床上跳下来,慌忙地穿衣服要走。顾南方正将一碗熬得粘稠的小米粥往房间里端,看她慌张的神色皱了皱眉:“一有力气就不消停。” 宋嘉木依旧没有停止穿衣裳的动作,带着埋怨口吻问他:“你怎么不带我回家啊。” 霎时,顾南方明白了什么,她大概是怕遇见顾元会紧张尴尬,随即出言打断:“这是我的一处公寓,不是老宅。” 宋嘉木这才跟泄了气的皮球般,紧张的神色换下来,往大床上一躺。 顾南方凝着眼,看她不正常的表现开了口:“不过,你反应好像太强烈了点。” 宋嘉木一怔,摆摆手:“怕影响不好,有些紧张。诶,我饿了……” 那个话题被宋嘉木不着痕迹的带过,顾南方有些疑惑,却懒得去深究,一边将碗递给她一边警告。 “最好是。” 下午的时候,杜白找上了门来,一走进房间,气氛都呱喧闹起来。他将一叠用文件袋装好的资料随意往床上一扔。 “你知道桥断的原因有多离谱吗?是一辆超载的卡车,上面装满了烟花爆竹,结果一不小心给点燃爆炸,将桥的一半给炸断了。” 正在喝粥的宋嘉木一时没忍住,一用力,喉咙被烫了个正着,端着碗直跳脚。顾南方站起身去帮她拍背,力度和眼神都带着轻轻,连捎着他的语气,却让人不寒而栗。 “交管那边失职的人,你看着办吧。” 看他这幅轻描淡写的样子,杜白直打冷颤。 “基本处理好了,卸任和接任的名单已经列下。” 说完,顾南方再也没有睨他一眼,全神贯注地安抚着此刻正跳脚的小女人。杜白心领神会,抖了抖肩膀朝外边走去,一边走一边幽幽感叹。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啊……” …… 周四,天一从无双廖总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手上拿着入职通知,面上带着难以言喻的自信和笑容。她的高跟鞋在无双的地面走得清脆,听得所有人都将目光转过来,盯着冷静利落的她一脸崇拜。 五分钟前,无双总监办公室。 廖总一张脸笑得如花,握着天一的手一顿猛夸:“天小姐不只是创意出众,连预见市场的眼光也是独具一流啊。要不是妳提前知会我们与Z市的王总签约装修事宜,恐怕现在这块肥肉已经落进别人嘴里了。” 天一微微点头,抽回手,眼里闪着精明的光。 没错,Z市的案子不只宋嘉木拿下来了,天一也帮着无双去插了一脚。准确地来说,是天一赶在宋嘉木的前方与王总签了约。不过两家公司针对的不一样,宋嘉木那边拿下的是外观设计,无双拿下的是室内装修。 这个CASE天一一早就注意到了,放眼T市能叫得出名字的几家公司,哪家不是跃跃一试想打开自己的市场,不仅仅局限于在本市以内,这就是个最好的契机。那合同也是进行到一半,最后发现地没了,天一正踌躇怎么想个办法才好,却在那天打电话的时候,偶然发现宋嘉木也参与其中。 说到这里你们应该明白了,为什么顾南方会那么块就得到了消息,并且通知Z市的尉钦要他去出面摆平。 天一这场仗赢得险而漂亮,她从顾南方办公室走出去的时候,顾南方埋首,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一边看文件,一边默着脸说话。 “适可而止。” 闻言,天一微微笑地转过头来。 “顾总果然英明。您放心,我也就是借一下力,任何对嘉木不利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并且你这个顺水人情,一定有机会报。” 看来,好运似乎都站在了她们这边。 之前就约好了要出来聚一下,但是直到这两天,宋嘉木才被允许出门走动,就跟放虎归山一样,撒丫子找天一和周可乐出来逛街吃饭。 她扬了扬自己手里,那因为Z市单子而发出来的奖金,喜笑颜开。 “今儿我请客,。” 天一斜斜地白了她一眼:“出息。” 宋嘉木禁言,偷偷和周可乐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默默地站在一边给女王范儿的天一开路。 下午四点左右,宋嘉木蹲下来锤着小腿,有气无力地抬眼,看向那个穿着紧身迷你包裙踩着八厘米细跟,此刻依然精神抖擞如履平地的天一,愤愤不平地喊。 “天!理!不!容!” 周可乐穿的是平底鞋,加上平时就闹腾惯了,所以这几个小时不停的行走对她来说也没有多大的困难。 听见声响,她回过头来盯着宋嘉木问:“才三小时诶,嘉木你累了吗?” 宋嘉木顿时七窍生烟:“有考虑过刚换了一双新鞋磨脚的我吗!” 天一一如既往的向前走,周可乐前也不是,后也不是,最终摸了摸脑袋:“哦。”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宋嘉木内心升腾起一股交友不慎遇人不淑的悲伤感…… 终于,在她第三次闹着要歇息的时候,天一总算应了声。 几人坐在广场歇气,服务生过来,天一点了一杯含酒精量百分之八的水果味冰饮料,上来的时候,周可乐见那颜色特别好看,也跟风地要了一杯。整个过程中,宋嘉木丝毫不顾形象地将才买的高跟鞋脱下,揉着自己有些被磨破的脚踝欲哭无泪。 小抽抽周可乐接过饮料大大的喝了一口,特别满足地深吸一口气,开始怂恿宋嘉木。 “你也点一个吧,嘉木,真的,好好喝,有草莓和巧克力的味道!” 宋嘉木抢过她的杯子尝了尝。 “嗯,是比长城干红加雪碧是高端那么一个档。” 难得听见赞同,周可乐眼睛都亮了:“是吧?!满嘴的小资味儿!” 说完,又拿过杯子兴高采烈地喝了一口,下一秒,却全数喷在了宋嘉木侧脸上…… 是的,是喷。 天一躲得快,幸免于难,她优雅地弹了弹从宋嘉木方向溅过来的水滴,满脸嫌弃。 宋嘉木反应过来,吼着对方名字:“周!可!乐!”要当初掀桌给她看,周可乐却已经快速站起了身子,转身便跑。 正当宋嘉木愕然地愣在原地,头发上还滴着水,想着自己有那么可怕吗的时候,一群黑衣人从背后猛地撞着她的肩膀冲了过去,朝着周可乐的方向追。 周可乐像只猴子似的左闪右跳,惹起广场一片的鸡飞狗跳,一边跑一边叫:“嘉木救我啊啊啊啊!!!” 面对这突发情况,宋嘉木僵直了脖子,随即往右偏了一下头,跟看古惑仔一样看着周可乐上窜下跳,呆若木鸡。 作者有话要说:周可乐:“大人,下一部该我来SHOW了么,想搏上位很多年了嘤嘤嘤。” 作者:“本大人私下虽然是比较喜欢你,但还得看你人气如何了~快卖个萌吧。” 星星眼状的周姑娘:喜欢我的请举举你滴手,留点儿字好么…… 星星眼状的某作者:我开新坑你们会过去收藏留言吗会吗…… chapter 43。 待宋嘉木反应过来时,周可乐已经被那群人追上,逮着往马路边停住的那辆宾士里塞去。 见状,宋嘉木一把抓起桌上的包,冲着天一喊:“还愣着做什么?追啊!” 天一头也不抬神情肃穆:“你傻啊,你现在追上去打得过人家吗?不一起歇菜我跟你姓。” 一句话戳到点子上,宋嘉木更慌了:“那怎么办啊!” 天一站起来,环视了一下周围道:“去开车。” 广场的路形特殊,只有分不同方向的一条单行道才能绕到大马路上,那群人只能从这边绕回到商场入口,如果运气好,她们可以趁着这个时间跟上。 宋嘉木鞋都没顾得上要,光着脚跟在天一身后亦步亦趋去地下车场,脚下一步一烫,导致她走路的速度还是比对方慢。好在计算的时间刚刚好,她们将车方挺稳,那辆黑色宾士便呼啸着从马路口而过,宋嘉木启动引擎,将MINI当飞车开。 宾士到了一家酒店门口才停下,宋嘉木听了天一的劝告没有下车,两人坐在车上,远远地都看见周可乐百般不情愿却无可奈何的表情,最终只得诺诺的跟着往里走。 看对方的穿着打扮就不是一般的人,像极了黑社会,宋嘉木怕,是以前陷害周可乐吸毒的那一群人,所以此刻的手心手背都是汗。还是天一镇定一些,她抬头看了看酒店的名字,随即安抚地拍了拍宋嘉木的手道:“别傻愣着了,给顾南方打电话吧。” 千钧一发之际,宋嘉木终于想起此刻最有用的人。转身从后座拿过包,摸出手机来,这才发现顾南方已经给她打过电话。她回拨过去,慌慌张张地。 顾南方蹙眉:“你慢慢说。” 天一见不过她一直说不清楚的样子,一把夺过手机去,将事情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最后以酒店的地段和名字结尾。 半个小时不到,一辆军车颜色招摇地出现在酒店门口。 上面跳下十余个人,气势犀利地朝着酒店里走,宋嘉木这才感觉自己的心跳慢慢平静下来。 那群人一进去,找来大堂经理询问:“刚刚被几个黑西装带着的女孩儿在哪个房间?” 那酒店经理一怔:“这……这是客人的私人信息,我们不能随便透露。” 为首的那个摸出军官证,经理才弯了腰,却还是很有些犹豫不决…… “不是我们不配合,是真的……” 是真的哪面都不能得罪啊。 经理弯着腰一边滴冷汗一边骂娘,尼玛,这要他如何是好。两边都是崖,他要跳哪方啊。一大早老婆就说了今天黄历说流年不利别出门,他为什么不听啊! 似乎也猜到了对方身份不小,为首的头才开口发话:“放心,奉上面命行事,有什么问题有人担着。” 此言一出,那经理才颤抖着将他们引向电梯。 一进电梯,经理拿出对讲机。 “小玉,套房的客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名唤小玉的似乎也正好要向他报告事情,全电梯的人都听见她的牙齿似乎在打架,小心翼翼地捂着嘴说:“经、经理,有人守在门口,我不小心看见他们怀里有枪……是不是要出人命啦!要不要报警啊!” 经理无言以对地转过头去看了看身后的人群,只见那七七八八的人,在听见那句话以后,都不约而同地扫开衣裳的尾摆,摸出了银色的冰冷器械,咔嚓地拉枪上膛。 见状,经理一个猛咳,他站直身,拿起对讲机默默地回了对方一句:“我想,不用了……” 里面斗得是昏天暗地还是好说好商量,宋嘉木不知道,只是在二十分钟以后,周可乐毫发无伤的走了出来。 宋嘉木打开车门迎上去,两人双双回到天一的MINI后座上,换天一开车。 全身检查了一番,在确定没有什么大问题以后,宋嘉木才静下心问:“什么人哪这是?” 周可乐的神情明显躲躲闪闪,支支吾吾就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天一透过前方的镜子,观察了一下周可乐的脸,随即轻笑,对着宋嘉木问话。 “你确定她真的没受伤吗?” 宋嘉木愣,再次翻来覆去看,得出结论:“是没有啊。” 闻言,天一再扫了一眼将头埋低做贼心虚的周可乐:“你嘴怎么这么红啊,被‘烫’了?” 刷。 周可乐的脸彻底变成一个熟透的柿子,宋嘉木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在两人的追问下,周可乐才怯生生地问宋嘉木:“那个陆杭……你认识吗?” 头脑风暴一遍过后,宋嘉木很诚实地摇头,半会儿恍然大悟。 “啊……你该不会说的是那个,什么隐形黑道陆家的大少爷?” 见她不吭声,宋嘉木确定了,她戳着周可乐的脑袋骂:“要死啊你!谁不好惹惹他干嘛!” 在两人的一再逼问下,周可乐才原原本本将自己之前被乌龙绑架的事情,以及后面发生的那些,都抖了出来。 宋嘉木目瞪口呆。 有多久没有过问对方的事了?是的,自从那次宴会过后,她一直专心忙着驯服那个男人,乃至于身边人明显地有了心事都没有发现。宋嘉木忽然觉得自己这个闺蜜当得是那么的不称职,明明,就可以在最开始的时候阻止的呀,可是她竟然没有。她对周可乐的期望,不过是找个经济条件不错,而且本性良善的男人嫁了,不在意她的过去,也保障着她的未来,别和自己一般生活得那样纠结。 没想到,竟然招惹到了一个最不应该招惹的人物。 一车的静默,车子行驶在平坦的柏油马路,周围的风景一闪即逝,最后是天一开的口。 “你喜欢他?” 听见喜欢这二字,周可乐敏感地坐直了身子,将头摇得像拨浪鼓。而她却不知道,越是否认,就越是让宋嘉木和天一确定了,她就是喜欢。这么多年的姐妹不是白当的,以周可乐的性格,什么越真,她否定得越快,宋嘉木感觉一颗心都在下沉。 半刻,宋嘉木有些艰难地启唇:“那……他喜欢你吗?” 周可乐一怔,很坚定地说出了一个字:“不。” 在脱口而出那个不之后,周可乐的表情,忽然演化成了前所未有的悲伤。 她偏过头,静静凝视车窗外的街景,下午热烈的阳光朝着她的方向打过来,映在那张小小的模子上,明明是暖,却有种说不出的孤寂。她忽然想起,也是这样一个窗净明亮的下午,那个逆着光的挺拔身影,神色不虞地对着她,一字一句。 “还要怎么样呢?以你过去的历史和平凡出身,不会是真梦想着我招来漂亮的马车单膝下跪求婚吧?不是十八岁的人了,有时候也该清醒一点不要总是活在梦幻小说里。是,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大概世界上很多人都为它寻死觅活,也大概全世界的人都认为它很重要,但我不一样。我不是那种能被荷尔蒙诱惑到,可以去无视家庭无视水准无视一切语言不通,用身体对着身体来过一辈子的人。因为打从一出生开始,我的身份就注定我只能以这样的面貌活着,那么呆在我身边的你,也应该有这样的自觉不是吗。” “那就不呆了啊。” 她用从未有过的飘忽眼神望他。 “各自高兴也好,曲折也罢,你回到你撒豆成兵的领域,我回到我平凡无奇的世界。” “放你走无法静下心来我有什么办法?下面的人做这也不对那也不对什么都不对,就好好呆在我身边不就好了吗?让我看见不就好了吗?” “看得不清楚不是吗?!干嘛因为我不能静心,请你无视我,我没有出现之前,你不也照样轻松自如挥斥方遒的过了?只要告诉自己,不管我做什么都不要看不就好了?从来只顾着自己耀眼,四周就算一片漆黑也装作什么都看不见的不是吗?!就算我因为这样一个你而变得多辛苦也装作看不见的不是吗?!” 那时的他说了什么?好像说了,又或者其实可以当作什么也没说。 瞬地,头突然剧烈地疼起来,周可乐转过脸,顺势往宋嘉木怀里一倒,拒绝再说任何的话。 宋嘉木抱着她,在镜子里和天一交换了一个眼神。 自从上次的迷路事件以后,顾南方招人将宋嘉木的东西都搬到了自己的公寓里。 这天晚上,她窝在沙发上削水果,待顾南方慢悠悠过来,她便刷地一下,将一小块苹果切得清脆响。看她一副要吃人的架势,顾南方往她身边一坐,长手长脚地一捞,从她手里夺过刀子,往怀里拢着抱。 “一回来就是这表情,说吧,你又什么不满意了。” 宋嘉木这才斜睨了他一眼,几乎是肯定句地开口:“可乐和陆杭的事情你都知道吧。” 顾南方耸肩:“今天才知道的,和你一样。” 宋嘉木伸出手至男人腰间,狠狠地掐了一下,引起嘶声一片后才罢休:“别装了,你以前那些花花小心思我都知道了,事已至此,我也就不追究了。不过,我一向很少求你,但可乐的事,我希望你能留心一下。” 瞥了一眼看似正经的宋嘉木,顾南方难得露出一瞬间的尴尬表情。好吧……他承认之前是故意让陆杭扣着周可乐的,就为了让宋嘉木一直有求于自己继续互相纠缠。因为那时候的顾南方已经发现,如果宋嘉木真的从自己的生活里消失了,他想,他会很不习惯。 只是,他没想过会有这么段插曲啊…… 最终,为了隐藏尴尬,顾南方故意伸出手去将她的头发揉得奇乱无比。 “哟呵?奴隶翻身做主人?” 宋嘉木扑上前去,将防备不及的顾南方压在身下,飞快地挠他痒。 “我不止要翻身,我还要把歌唱!!” 顾南方防着让着忍着,怕一个不小心用力伤了她。 一室的笑语欢好。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了,所以一次性把明天的也更了,明天不更。 嘤嘤嘤可乐。 最迟7月20号会开新坑,是系列文,周可乐和陆杭的又虐又欢喜的故事…… 这部文的主角们会随时去串场哟,请到时自觉的去收藏留言撒花! chapter 44。 杜白到公寓来的时候,宋嘉木正在全神贯注地端坐在电脑面前,听见开门的声响,也头也未抬。他升起好奇心,一头栽到宋嘉木旁边,吓了对方一跳。宋嘉木斜着身子坐在椅子上连连翻白眼,但她手里的鼠标依然被稳稳地拖着。一旁的顾南方,正闲适地迎着那难得温和的阳光晒太阳,手上捏着一份炽手可热的财经报。 对于杜白的出现他也见怪不怪,只是默默地推了下眼镜道:“你这么喜欢惊喜表演,不如考虑改行去当演员?” 这下轮到杜白翻白眼了,要不要这么草木皆兵,不就恶作剧了你的小心肝一下嘛,哼!杜白偏过头,故作赌气地不理会顾南方,将俊脸可以离得对方更近了。 “到底看什么啊这么起劲。” 视线定住,才发现上面是一大堆红红绿绿的抛物线。 杜白当场“哟呵”一声:“没看出来,你还炒股票?” 宋嘉木头也不偏一下地回:“不是我,是天一。她说她上班时间公司是内网不能做闲事,所以拜托我帮她盯着点啦。当然……我也有点小股份,咳咳。不过还真神奇,我这一盯吧,除了第一天跌了八角,后面都连续涨停了诶!” 说完,宋嘉木特别得意地拍了拍胸脯,似乎想告诉所有人她就是一幸运星。顾南方终于没忍住,哼了一声。宋嘉木觉得他这是对自己做出深切的鄙视,所以也凭空做了一个鬼脸。 反之,一旁的杜白可没有这么傻,他循序渐进地问宋嘉木:“第一天跌的时候看着肉痛了吧。”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宋嘉木的话题匣子都打开了,她手舞足蹈的:“是啊!说起来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眼睁睁看着那根线向下变绿却毫无办法的时候,感觉这二十多年的紧张和愤怒都结合在一起了啊!不炒不知道,一炒吓一跳!” 宋嘉木接手的那天,指数就直线下滑,她和天一买的那只股票绿了一下午,搞得她都要骂坑爹了,气得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好吧她淡定不了,那可是她存了两年的工资啊……偏偏天一硬是不让卖,说算命的说了她宋嘉木时来运转,所以股票一定会涨。 为此,她还特别暴躁的咨询了顾南方:“你说深涧这只股票会涨吗?天一说一定会涨的!还是你有没有别的推荐?!我把套进去的钱赢回来就收手555。” 彼时,顾南方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拖她进怀里抱着,眼底有光。 这个天一,不是省油的灯。 在第二天,南北子公司传出要注资深涧的消息,股票一下飙到最高点涨停的时刻,天一坐在办公室的转椅里展开笑颜。她就知道,拉宋嘉木下水,一定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好姐妹就是有难要同当,有钱要一起赚嘛。 …… 当然,凭宋嘉木的脑子,是绝对想不到更高层面上去的,此时的她,正洋洋得意的给杜白阐述这几天的神迹。而得到了自己想要答案的杜白,漠然地瞟了眼落地窗户旁依然淡定如初的男人,诡异的翘了翘嘴角。 “啊,我也知道有一只蓝筹,现在价钱不高,但潜力无限,我昨天刚刚入手。” 霎时,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顾南方无声地,懒懒地睨杜白一眼,眼神里有警告:把她拖下水试试。 杜公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在心里腹诽,谁让你每次都打我小报告,明明自己是最大股东,还各种在分红的时候剥削他……这一次,他一定要连!本!带!利! 最终,已经对自己的运气深信不疑的宋嘉木,为了验证她就是一幸运星这个事实,成功地被杜白花言巧语给淹没了,头也不回地投身于股市这个深不可测的漩涡。理所当然地,当她坐在家里数白花花的零头时,杜白正看着自己账户里七位数的飙升仰天长笑。 姓顾的,你!也!有!今!天! 渐渐地,宋嘉木开始发现一个规律,那就是只要她买哪只,南北就总要东扯西挂的和那家公司有点联系以后。直到这样的案例层出不穷以后,宋嘉木终于恍然大悟了! 对天一她就不说了,转移工作城市和重心,肯定钱越多越好撑腰嘛,但是杜白这个魂淡!他压根缺的不是钱,是心眼儿!!! 前车之鉴告诉我们,惹怒宋姑娘是得不到什么好下场的,所以当杜白再次登门来通知事情的时候,她冷冷一笑,看得杜白胆儿一颤。清了清喉咙,才又断断续续往下说。 “我家老头子安排的,长得不错,身材也好,还贤惠持家,就是那徐家的大女儿,你知道吧?徐珊珊。” 他对着顾南方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宋嘉木问:“所以这是接受了家族婚姻的意思?那你的莺莺燕燕们怎么办?” 杜白肩头一耸:“正因为是家族婚姻,没有什么感情基础,以后出去乱来才不会有愧疚嘛。我才没有某!人!那么傻,找块心头肉整天盯着看着防着,我是那种为了什么爱情可以抛弃自由的人么?” 闻言,宋嘉木心底一甜,她长长的哦一声:“所以你今天来,是想通知我们明晚去你家混饭吃,尝尝你未来老婆的手艺?” 杜白打了一个响指:“BINGO。她要请,我盛情难却。主要还是让你们先接触一下,回头肯定是避不了的,早点见面懒得日后生分。” 宋嘉木眼睛骨碌一转:“可是不行诶,我和天一可乐约好了明晚一起吃饭的……如果,你的未婚妻也欢迎我的朋友们,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啦?” 完全没有意识到是陷阱的杜白一口就答应了下来:“那有什么问题,管饱。” 宋嘉木伸出手去和他一拍:“成交。” 夜晚,宋嘉木沐浴在柔和的灯光之下,将明天要穿的衣裳给顾南方折叠好,放在一旁。顾南方穿着浴袍出来,便见她跟个滴水不漏的小特务似的,一会儿铺床,一会儿闪身去关窗。 顾南方的头发上在湿答答地滴水,宋嘉木把他摁在床沿,拿过吹风机,开始用力的折磨他的头发。是的,是折磨,每当顾南方故意揉乱她头发的时候宋嘉木都反抗不了,所以只有在这会儿才能报一箭之仇。 体会到她的用意,顾南方不着痕迹地低下头笑了笑没有阻止。在头发半干的时候,他拖着面前的人压□子,张口便咬了上去。 “该我报仇了?” 眼见自己被拆穿,宋嘉木不止不紧张,反而莫名其妙地憋不住笑。顾南方咬在她小巧的下巴上,宋嘉木一边笑,一边下意识往后仰着闪躲。随着顾南方嘴唇的向上移动,宋嘉木的行为终于从躲避变为主动迎合,手绕到对方颈后挂着。 他深吻着她,大手一边开始开疆辟地,两人剧烈的交缠着,从床沿一直滚到大床中央。 宋嘉木的主动让顾南方有些压抑不住,没有撩拨一会儿,便迫不及待地托起她,重重顶了进去。宋嘉木被正面全身心压地着,两只手动弹不得,只得默默颤抖又兴奋的承受这样的禁锢,一波波的强烈快感翻腾上来。半会儿,顾南方似乎觉得不解瘾,更加用力和快速的进出起来。 宋嘉木只觉自己差点噎死,双手得空以后,特别难耐地去推对方那几乎与自己连在一起的小腹。她在空气中暴露已久的冰凉肌肤,让此时热血沸腾的顾南方连连吸气,一个更大幅度的冲撞,每一次到了最底再完全出来,如此重复几十次,最终掰扯着她的大腿,抵在里边一阵磨。宋嘉木愕地一麻,浑身从下到上窜过一阵电流快感,她发肤都颤栗,下意识地极速收缩。顿时,顾南方眼前一片光,连连加快频率横冲直撞,任宋嘉木的指甲在他背后挠出好几条印子,最终顺势而为地喷出一阵温热。 休憩半刻,待宋嘉木彻底平静下呼吸,顾南方解开自己身上的浴袍将她抱起来,往浴室走。 她懒洋洋地地躺在顾南方怀里,将身后的人当作理发店小工,任对方给她清洗打理那一头块及腰的长发。 清洗完毕,顾南方抚着发尖出神,似乎在想什么。 “你说,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已命里注定?” 宋嘉木撑着下巴思考,很多旧事在面前一幕一幕,变的那麽恍惚,却又那么真实。曾经在多少个夜里,习惯没有他的日子。失眠,习惯,失眠,再习惯,如此反复。许多个寂静的深夜,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想那张透着天空般忧郁的脸,抱着他曾留下的气息,对自己说晚安。 “我不知道。如果你没有能坚持的纠缠和等待,如果我没有能鼓起勇气去面对,也许现在就不该是这样了?” 顾南方伸手将她搂近,下巴抵着她肩头:“那该是怎样?” 宋嘉木嘟嘴:“还能怎么样,你就和苏落双宿双飞了呗。” 闻言,顾南方闷声笑。 “收起你那些试探的小心思吧,还是专心布置好你明天的计划。” 没想到自己做任何事都被一眼看穿去,宋嘉木泄气。 “还有什么你会不知道?” 她没能看见,在这一刻,顾南方狭长的眼角收了收,那眸底的墨色更甚。 “所以别费心不该费心的,我什么都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了,所以一次性把明天的也更了,周六不更。 chapter 45。 第二天晚上,宋嘉木挽着顾南方如约而至。 徐珊珊的公寓不大,但是有所有女孩子房间独有的柔和线条和颜色,不像顾南方家,整个调子都是黑白灰。虽然宋嘉木已经给卧室偷偷摸摸添上了很多小玩意儿,和一些色彩明亮的事物。她以为顾南方是没有发现,实则是懒得理会了。 这就叫传说中的什么,无条件纵容? 明眼人一看,徐珊珊身上的熟女气质就完全遮挡不住。宋嘉木□地盯着人家凹凸有致的身材打量,换来顾南方在她耳边小声低语:“羡慕?” 宋嘉木下意识地用手肘往后一拐,直直地撞向男子腰腹,引起一声闷哼,惹得他一瞪。 “能耐了?” 脑子里突然窜过一些羞人的面前,宋嘉木盯着面前这个一到晚上就人面兽身的男人,忽然软了气势。 “呵呵,哪有……” 他总有办法收拾她的,从开始到现在,从过去到将来。 门铃突然响了,杜白自己也想显露,所以正忙着在厨房给徐珊珊打下手,宋嘉木上前去开门,天一和周可乐如约而至。 一走进去,天一和顾南方视线相对,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逢,然后来了一番奋敌厮杀。顾南方估摸着,要天一是学商的,他就挖墙脚了,偏偏一学艺术的,心眼还那么多。天一则暗自镇定,心中不断提醒自己八字箴言:天塌下来,宋嘉木顶。 嗯,没错,方向一定要明确。 杜白从厨房里露出脑袋来,给天一和周可乐打了打招呼,随即和徐珊珊交谈,期间对方回过头来打量,应该是在介绍。 不一会儿,西式牛T骨上桌,色香俱全,至于味嘛,周可乐舔了舔嘴唇,满脸的跃跃欲试。宋嘉木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那么没出息,周可乐绞着手指目光莹莹。 待菜完全上桌,几人落座时,门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这次是徐珊珊去开的门,在门口僵持了一会儿,只听见一声:“请问你是谁?”接着,陆尔尔从天而降。 宋嘉木倒吸一口凉气,她左边坐着顾南方,右边坐着天一,看见陆尔尔那双此刻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眼眸,宋嘉木微微骗过身子,小声问天一:“怎么回事……” 依然维持着纹丝不动的天一姑娘答:“不是你吩咐找个前女友来冷下场吗?恰好,昨天接你电话的时候这姑娘就坐在我隔壁桌,听见杜白的名字,就自告奋勇了。我在想,既然要闹,前女友太没杀伤力了,还是新宠最好?” 宋嘉木的牙齿不自觉打架,小声嘟囔:“你是不知道,这杀伤力忒大了……” 说完,宋嘉木坐直身子,和顾南方的视线相接。 宋嘉木:杜白会把我KO在这里吗? 顾南方:珍重。 压根懒得理会徐珊珊,陆尔尔径直推开她走进来,仿佛这才是自己的家。看见来人,周可乐眼睛都圆了,跟个铜铃似的:“你怎么来了?” 陆尔尔似乎也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周可乐,讶异了瞬间,忽然想起自己来这儿的正事,索性就偏过头不理她了,随即热情地拉了凳子,往天一和宋嘉木之间一坐,扯着宋嘉木的胳膊,面对此时正满脸疑问的杜白扯出一个笑容,似乎是在对全场,而实际是在对一个人说话。 “宋姐姐说人多才热闹,我就来了。” 果然,杜白一个眼神冷扫过来,宋嘉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迅速地偏头避过这阵视线。周可乐依然处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当中,但是再惊讶,她还是对满桌对美食没有抵抗力的。 反观徐珊珊,虽然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来路,但女人的直觉已经让她察觉到了什么。徐珊珊维持着自己脸上一贯的礼貌笑容:“欢迎欢迎。”随即要去到厨房添置碗筷,杜白似乎有些烦了徐尔尔的纠缠,故意起身体贴地对徐珊珊搭话:“我帮你。” 彼时,陆尔尔依旧维持着挽着宋嘉木手的姿势,瞬间,宋嘉木觉得手臂上传来一阵紧过一阵的刺疼。她艰难地抽出手,开始打着圆场:“杜白你别忙活了,赶紧过来开酒。” 似乎嫌这场戏还不好看,天一也低低地说:“是啊,好歹人家是未来的杜家准媳妇,怎么也得让人家表现表现嘛。” 周可乐完全不知内情,跟着火上浇油,她切下一小块牛肉送进嘴里,连连称好:“嗯……不要太美味了!肉嫩多汁,再配个红酒,此生无憾有没有?!” 某一刻,宋嘉木只想将她的脸整个按进盘子里,让她吃个够,叫你无憾!叫你无憾! 杜白回过身来,徐珊珊也落了桌,一场狼烟四起的饭局开始了…… 中途,徐珊珊将自己盘子里的意大利面,一半都送到杜白碗里,言笑晏晏地开口:“伯父说你喜欢吃,正好,我不喜欢,互补。” 果然,不出一秒,徐尔尔用刀叉将盘子弄得震天响,随后嘶啦一声刺耳的声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扯过去。顾南方原本面对陌生人就不爱说话,大家也都屏息静气,唯独周可乐一个人吃得吧唧吧唧,完了见大家都不动了,盯着陆尔尔看,她口齿不清,特别天真地问:“尔尔,别浪费呀,你要不吃的话,给我吧?” 徐尔尔喉咙里闷起一股子血痰,就差没有吐出来,随即深深吸口气,转过头去对着周可乐笑了笑。 “我哥最近在找你……” 一句话踩到痛脚,周可乐终于低头默默地扒着自己碗里的东西,再也没有说过话…… 大家都很有默契地低头吃饭,陆尔尔忽然开了口,她朝着杜白的方向,表情很有些任性地问:“好吃吗?” 杜白脸色未变,一副无所谓甚至理所当然的模样:“看是谁做的了。” 随即偏过头看向徐珊珊,说得亲热:“出自佳人之手,怎么都好吃。” 徐尔尔几乎要拍桌而起,宋嘉木迅速地压住了她的一只手,用唇形对她说:“别冲动。” 如花似玉的女孩儿终于吸气再吸气,一忍再忍。 似乎今天大家争斗的兴致都很高,所以消停了一会儿,又有人开始蠢蠢欲动了。 这这次开局的是杜白,他问上方的宋嘉木:“怎么样?” 宋嘉木绞着面条无言以对,求助地看向顾南方,顾南方这才幽幽地说了当场的第一句话。 “比某人好多了。” 大家心照不宣地笑,唯独陆尔尔的脸色,在徐徐下沉,杜白却特别没心没肺地顺势对此刻正沉默寡言的小火山说:“如果陆小姐实在没胃口的话,本人倒是可以代劳,浪费别人心血是不道德的。” 终于,在整个饭局的第二十一分钟,有人拍案而起了。 说时迟那时快,天一惯有地保持着自己的察言观色和清醒,与顾南方一起,都将椅子往后退了一步,顾南方顺势拉走了宋嘉木,害她差点摔倒。周可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感觉头顶上一阵水滴向着自己的盘子洒下来,她切牛排的手顿住了。 整个画面就像是有无数的病毒在向这里聚拢,不把电脑弄崩溃不算罢休。 此刻,陆尔尔一手拿着杯子,嘴唇上还沾着红酒的鲜艳颜色,与她娇艳欲滴的唇彩相互溶解,所有人的盘子里都被撒上了红酒。 杜白也猛地站起来,带着从未有过的严辞令色,对着陆尔尔吼:“你疯了?!” 陆尔尔指着他,红着眼睛蛮横地道:“我要不了的东西谁也别想要!” 宋嘉木从未见过那么严肃的杜白,他指着陆尔尔,只说了一个字:“滚。” 盯着现场的状况,一向字字珠玑的宋嘉木也被生生哽住,说不出任何一句话,直到陆尔尔一阵风地离开,画面却依然卡着。似乎没想到对方那么猛,天一终于和宋嘉木一起在心里异口同声的说了一句:玩儿大了。 最终是周可乐杀出了重围,因为太了解这孩子的任性和脾气,她匆忙地给宋嘉木等人打了几句招呼,然后跟着陆尔尔夺门而出。 …… 气氛诡异的道别以后,几波人各自回家。 路上,宋嘉木很不理解的问顾南方:“当时情形那么紧张了,你干嘛还去夸那个什么徐珊珊火上浇油啊。” 顾南方一手搭着方向盘,耸肩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宋嘉木翻白眼:“这不叫实话实话,这叫挖坑带着一堆人陪跳。” 顾南方依然维持着自己的淡然面貌:“有些问题一直不面对就永远面对不了,这不是你教我的吗?我只是临门给他一脚。” 闻言,宋嘉木有些了解,但又有些不了解。 “你的意思,你故意这样的?可,为什么呀?” 顾南方脸上的笑意加深:“大概在别人看来,我和杜白是完全不一样的人,而实际上,我们太相像了。我要隐瞒一件事情的方式,是不说不问不看。而他选择的,则是让全世界都以为他根本不会产生想法。既然他不走出这一步,而你恰好布置了这一局,我就顺势而为帮他创造认清自己的机会了。” 他的话太深奥,宋嘉木还是摇摇头表示不懂,顾南方拍了拍她的脑袋。 “算了,脑容量本来就不多。” 深夜的街道,周边的路人似乎隐隐听见有人余音袅绕叫着三个字。 “顾!南!方!” chapter 46。 霓虹将夜点亮,那在天际远处的飘动云层,将城市罩上一件薄薄的朦胧的衣裳。 周可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庆幸自己平常走哪儿都喜欢穿平底鞋,否则,她今天应该是要让脚上的筋脉骨头都尽断了吧。 已经是初秋,夜晚有些凉意,她叹息,呼出的气体隐约可见。 前方行走的人步伐丝毫没有要停止下来的意思,因为今晚说好是在家吃饭,所以周可乐只穿了一件短袖。她一边锤着大腿,一边在秋风里抖了抖身子,却还是执着地,离得对方有三米远的地方跟着。 约莫过了半刻钟,徐尔尔终于回过了头,做出恶狠狠地表情对着周可乐质问。 “你一直跟着我干嘛?正式宣布,笑话频道已过,别再跟着我!” 要不是早就领教了她有多刁蛮,周可能应该已经发怵,然后调头便跑,但是她没有。她忽然想起曾经的自己,被下套以后不敢告诉家人,不敢告诉宋嘉木,任何人。有好多个晚上,她也是自己一个在大街上游荡,看着周遭陌生的人群,看着从万千窗口偷出来的温暖光芒,感觉自己人生都无望了。 想过死,还好没那么大的勇气,直到被顾南方安排进戒毒所,将从前的自己漂白。 这个故事再一次告诉周可乐,那句至理名言是对的,任何事情你不去面对的话,它永远是你心中的梗,但是你面对了,短痛以后,说不定又是新生。 所以现在的她很有资格,以过来人的身份来对陆尔尔说:“不算什么,真的。” 陆尔尔没有想到对方忽然严肃了起来,那平常一惊一乍,一抽一好的形象被彻底颠覆。她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唇齿张和,用自己的方式来抚慰她的心。 “陆尔尔,你这个任性的孩子。” 陆尔尔瞪大眼,周可乐却一点也没有被惊吓到,继续往下说,口齿伶俐。 “你不仅任性,你还是个疯子,仗着自己的家庭便以为可以胡作非为,以为全世界都得给你让路,就算喜欢一个人但对方和你的感觉并不一样,却还是千方百计去强求。难道对你来说,珍贵的就只有这个男人吗?为什么要为他抛弃尊严,为什么要不缠不休,为什么你喜欢他人家就一定得喜欢你?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他的不喜欢就要让你这么不堪一击?” “因为我从小的认知就是这样!” 打断周可乐的质问,徐尔尔悲愤地吼出了声。她似乎因为周可乐而打开了宣泄的闸门,挥舞着自己的手臂,皮包挂在手上一甩一甩。 “因为从五岁开始,从我妈死后,我哥就是这么教我的!这个世界上我想要得到的一切都必须去争取!我只有去争取我才能拥有!懦夫是没有资格谈拥有的!所以就算上学我也一定要拿年纪第一,如果有谁超过了我也要想法设法让他失利!在我的认知里重要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否则我注定是LOSER注定要失去!” 似乎抓到了关键词,周可乐扬高了声音,像个十足的泼妇似地站在大街上与她对吼。 “是啊你哥!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那么生杀予夺的一个人,你的所作所为却老是让他以及陆家都丢尽颜面!是,他疼着你宠着你让着你,做尽了一个父亲和母亲的样子,但是你从来就没有为他考虑过不是吗?!你有想过今天的事如果传出去,他会因为你被其他人耻笑吗?这么不知分寸上不了台面的妹妹,如果是我早把她按回肚子里去!” 陆杭似乎是陆尔尔的攻克点,那个她从小赖以生存的男人,此时像一个神祗,在她心里的形象逐渐清晰起来。看她不说话了,周可乐继续趁胜追击。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因为我的出现,占据了一小部分属于你和他的专用时间,但是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在他心里,你永远都是NO.1。我听方妈说,以前你哥大学的时候,每天除了上课温习帮管家里的事,还有最重要的一条,就是陪你玩俄罗斯方块。那么幼稚的东西,在别人看来绝对不可能出现的陆杭的样子,在你面前都成为了特例。而且每一次,他都会输给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是哥哥,他是大人,他是想要全心全意保护你的人。可是尔尔,你不小了,22岁的姑娘,理所应当该长大了,要懂得去顾虑到别人的感受。你喜欢杜白,不是不可以,这是人生来天经地义的权利,但你这样的喜欢太让人喘不过气了你知道吗?真正的爱情不是索取,而是体谅和付出。” 陆尔尔盯着此时似乎一夜间成长了的周可乐,收了性子,低着声音问:“那你,为我哥付出了什么?” 听见疑问,周可乐笑了,她拍拍手:“我付出的,是他永远也不可能回应的东西。” 现在的陆尔尔还不理解,但她完全感觉到了对方的善意,她走近,很腼腆地叫了一声:“可乐姐。” 周可乐此时入坠云端,原来收服一个人的感觉这么好啊,怪不得当初嘉木死活都要将顾南方弄到手了,那成就感不是一般般的。 末了,正当她得意之时,徐尔尔扯了扯她的袖子道:“姐……你后面……” 周可乐笑眯眯回头,猛见那张忽然出现的,熟悉的轮廓,心里咯噔一下。深知陆尔尔最后一句是为了设计她说出真话,周可乐恨不得立马咬断自己的舌头。果然啊,她和天一,乃至于宋嘉木,都是没办法比的啊。总是自己给自己找事,跳进一个有一个的圈套。 周可乐条件反射地正直身子,看着陆尔尔脸上那恶作剧般的笑容,真是恨不得像自己方才所说的那样,代替陆杭,将她重新揍回她妈的肚子里去,如果她有这个本事的话…… 陆尔尔拍拍手,朝着不远处停着的宾士走。见她走近,保镖低头开了大门,陆尔尔低头要进去,末了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 和熙的秋风里,女孩的声音婉转,模样娇俏。她半弯着腰叫周可乐的名字,最终半是开玩笑半是发自内心地又加了两个字。 “嫂嫂。” 语毕,一溜烟地钻进后座,拒绝再露脸,余下周可乐和陆杭正面相迎。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常的夜晚。 凌晨两点的时候,顾南方被座机铃声吵醒,这个电话只有顾元和杜白知道,所以他再怎么睁不开眼睛,最后还是接了。他闭着眼连连应了几声,挂断,宋嘉木不满地嘟囔,盯着一张睡眼惺忪的脸睁开眼。 “谁啊。” 听见她的声音,顾南方才撑起眼皮,一把从床上坐起,拿了床头的衣服裤子开始套。 “你睡吧,我去一趟杜家。” 宋嘉木支起身子,揉了揉眼睛:“发生什么事了?” 顾南方叹气:“还不就是今晚的闹剧,传到他爸耳朵里了,正派人将他从酒吧里押解回去,估计要三堂会审。” 闻言,宋嘉木也起来穿衣裳:“我和你一起去。” 杜白的父亲杜韦,脾气在政界是出了名的,行事作风一向硬朗,也是最擅长独善其身。徐珊珊虽然外表乖巧,但这样的女孩子往往是最听父母话,禁不住几句问,便将今晚的不欢而散从开始到最后都抖了出来。徐家父母一听自己女儿受了委屈,肯定不高兴,当初便打了电话给杜韦,明着暗着透露杜白有多不靠谱,居然带了一大堆人去闹场云云,是不是压根不想联姻什么的,可以直说,不必耍架子侮辱人等等。徐家虽然没有杜家那么显贵,但身家清白,加上徐珊珊这孩子和他意,杜白太闹,总要找个静的,懂事的,以后才不会那么麻烦,谁知道闹成这个样子。 杜家的格局和当初宋家很相似,小二层,带了个花园,宋嘉木进去的时候有片刻的迟疑,顾南方感觉到她的背脊僵硬了片刻,便不动声色地靠更近,单手将她往怀里搂了一搂,用自己的体温融化她对于往事的不安。 接受到他的好意,宋嘉木浑身放松下来,对啊,他在身边,有什么好怕。 见顾南方到来,警卫赶紧领着往里走,还没有到正大门,便听见杜韦将桌子拍得震天响。 “还敢顶嘴!你知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给你取名单字一个白?那就是为了让你这一生都活得清清白白,不要沾惹多余的是非,你倒好,直接给我背了个黑锅是吧?!原先我以为又是哪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找上门,谁知道你好惹不惹,惹上姓陆的那一家?你知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你想干嘛,造反啊?嫌我命长想让我早点下课,晚节不保啊?!” 宋嘉木毕竟是外人,顾南方将她安置在花园的小亭子里,脱了外套给他披上,然后才走了进去。 他一只脚刚刚踏入正厅,便见杜白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和愠怒,他一脚将旁边的椅子踹翻,木头支架应声哗啦啦裂开倒下,神色冷冷的说话。 “我再给你说一遍,今天是意外。你要是信这事算完,你要不信整天想着吞枪子儿,我不发表任何意见。” 闻言,杜韦眼睛瞪得牛般圆,顾南方赶紧的打圆场:“伯父,您消消气。” 见顾南方到来,杜白便一副不管不顾地模样往外走,从小锻炼,功夫底子好,警卫员拉都拉不住,最终消失在夜色里。 事已至此,顾南方只能尽量劝和:“今天我在场,的确是个误会,就一不成器的小姑娘,顶多漂亮了点。您也知道,现在都人情义千斤,不敌胸脯四两嘛,正常。” 说完,他偏头示意佣人快点去上茶,自己也上座,陪着来来回回的打太极聊了一会儿心,整个杜家这才消停。 作者有话要说:七月,你好,我好,大家好。 chapter 47。 杜白走出院子,看见凉亭里的宋嘉木,他的脚步停了一下,最终又无声地消失在了黑暗中。 在这个百分之八十的人都熟睡的夜晚,街道上的车辆也少了许多,哪怕是平常白天最熙熙攘攘的公路,此时都异样地宽敞和安静,完全阻碍不了正将车子开得飞快的人。 男子的眼睛直视前方,有零碎的画面在脑子里闪过,再忆起先前在杜家的那个对视,他满腔心事如麻。 的确,诚如顾南方所说,杜白和自己是一样的人,所以也习惯只在无人可窥探的时刻伤春悲秋。那句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么喜欢的类型也惊人的相似,那也不奇怪了。 从十年前的那场相遇,在那个山清水秀的小乡,宋嘉木偷偷摸摸地将自己拉到一边,马尾悉悉索索地扫在自己露出来的胳膊皮肤上的时候,杜白便清楚了,自己会有成为骑士的那一天。 彼日,在遭遇地震事件以后,虽然顾南方的态度有所缓和,但对宋嘉木依然是爱理不理。因为杜白和顾南方的关系,宋嘉木便常常将他拉到一旁讨教,顾南方喜欢什么,听谁的音乐,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统统巨细无遗。不过男孩子通常没女孩子那么热衷于感□,所以年轻气盛的杜白烦了,有天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能别弄得跟炸堡垒过烽火线那么重要吗?” 而对宋嘉木来说,能帮得上自己忙的就杜白一个,并且她也以为对方是无条件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再说,从小在宋家呆着,也是没有吃过憋的孩子,所以这样当面不留情的拒绝,还是让女孩特有的青春面孔上闪现了难以言说的哀伤。 当时,宋嘉木咬紧牙齿不知该为这样的羞愤说什么好,她满脸被气得通红,却不妨碍那两颊的颜色,如三月最耀目的桃花,女孩眼里的倔强,是初生的嫩芽。那时的杜白就在想,原来一眼误终生这样的事情,一点也不奇怪。 现在你们知道了,在很多个杜白去劝和的关头,在他以为顾南方真的决定放弃的时候,他说出的那些话,都是认真的。杜白承认,自己还没有卑鄙到无所不用其极的趁虚而入,所以他在等,等着有天两人都放弃对彼此执念的时刻,他的心事可以见天日,但是他最终发现,那两个人,分明就是注定了要纠缠的,生也好死也好。连诗里都这样念:南方有嘉木,北方有相思。 早就被缘分套在一个圈子里的人,究竟要用什么样的手,才能解开那条绳子? 所以顾南方没有看错,杜白的自制力,其实相当惊人。 而我喜欢你,很喜欢你,这句话,就当作秘密。 等到顾南方出来的时候,已经块接近四点,可见杜韦究竟有多么地不满这个不孝儿,满腹心事无从寄啊,好不容易逮住顾南方,说个三天三夜大概都不嫌累。 因为怕晚上天气太凉,宋嘉木早被佣人引着去了偏厅,顾南方一进去,便见她毫无防备的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着了。 以往,宋嘉木经常看顾南方的睡颜,但他似乎很少看她的,在这样的情景下细细一打量,顾南方不由地内心叹息。 第一个念头:真是平凡至极。 第二个念头:可他偏偏喜欢怎么破? 顾南方弯腰打量宋嘉木,呼出的气息喷洒在她脸部,终于让睡梦中的人转醒。 她睁眼,迷迷糊糊问:“完了?” 他异常慎重地点头,斩钉截铁地说出两个字:“完了。” 似乎不单指杜韦的谈话,还有其他。 回去的路上,宋嘉木好奇问顾南方与杜韦谈了什么,开车的人正了视线:“还能有什么,不就是数落数落杜白的斑斑劣迹,顺便再托我看紧他,别和陆家那姑娘走太近,毕竟身份太敏感了。” 闻言,宋嘉木表情下意识僵了僵,条件反射地问:“身份这东西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听见她的问话,顾南方捏着方向盘的手也是一僵,最后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实际上,世界上的确是有童话的,但多的不是灰姑娘,是什么你知道吗?” 宋嘉木挑了挑下巴,顾南方轻笑。 “是人鱼公主。” “简单来说,就是站在社会最顶端的指导层们,将女人分为食物链最底端位置,甚至可以将她们化为泡沫的故事。” 这么一说,宋嘉木不满意了,她一点点的抠着手背上的皮肤有些大声道:“所以对你们这些指导层来说,如果人生必须抛弃一样东西,那最先扔掉的一定是我们这些女人,我可以理解为这个意思吗?” 原本两个人就是针锋相对的脾气,所以在争论问题上的当口,始终没有人愿意先认输。 为了验证自己的话是对的,顾南方更犀利地回:“作为社会指导层的女人,本来就应该除了知道睡觉还得有随时牺牲的准备,两两联姻这个话题现在已经不是热门了,那你知道它为什么能从善如流地融入到了各上流界里吗?正是因为这些上流家庭长大的孩子,他们从小就已经有了自觉,什么婚姻自由恋爱自由压根就不可能,所以该玩的玩该闹的闹,但该正经的时候,绝对不拖泥带水,杜白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很少有人原因为了一个女人去毁掉自己的世界,当然,我是说的很少,并不代表没有。” 宋嘉木哼哼:“那么,请问你是属于很多那一类,还是很少那一类呢?” 就知道她要问这个问题,顾南方想也不想的打太极。 “我还没有沦落到必须做选择的地步。” 这个被挑起的话题,让宋嘉木莫名地有些慌,她急忙坐直身了问:“如果一定要呢?一定呢?” 当然,画面就此冷了下去。 回去上班以后,宋嘉木迅速调整自己的心态,休假久了,连打开软件界面都觉得满眼陌生。最近公司没有什么可以值得一提的案子,所以总的来说,没有达到一上班就喘不了气的程度,倒是宁宁万年不变的聒噪。 一见她来,宁宁迅速奔过去,将手上的升职通知文书一把拍在宋嘉木面前,洋洋得意。 “宋计我升职啦!当当当当~在公司就你对我最热心,哪怕我再笨,也什么都肯不厌其烦的教,所以今天一定要请你吃饭!” 方宇也在旁边搭白:“早知道我也当你这个师傅啦。” 几人笑闹在一起。 下班的时候,宁宁又来约了一次,因为盛情难却,并且宋嘉木也是打从心眼儿里替她高兴,便应了邀约。 下班的时候,两人手挽手,一路说说笑笑往外走,刚到门口,一辆低调的四个圈行云流水地滑到了宋嘉木和宁宁面前。因为牌照不熟悉,所以宋嘉木没有想太多,挽着身边人的手,绕了一个弯要向前走,孰料她一动,车子也跟着移动,宋家终于疑惑地抬起了头。 从驾驶座下来了一个男人,是靳齐。 见来人,宋嘉木喉咙里的那口气,生生地提了起来。 靳齐正统地过来,左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宋小姐,老爷子想和您吃顿饭。” 霎时,宋嘉木感觉自己的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大白天的,一阵冷意过心头。 宋嘉木挽紧了宁宁的手,直觉地想要拒绝,靳齐却似乎看破了她的意图,根本没让她有多余的时间说话,直接拦腰斩断。 “您的母亲,宋夫人也在。” 啪。 该来的,终于是来了。 黑色轿车滑入车流与人流中,行驶的速度不急不缓,却正式这样的寂静,让宋嘉木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约莫二十分钟后,宋嘉木跟着靳齐到达一家私人厨房,看菜单便知道是典型的北方口味,这里的狮子头是出了名的鲜美入味,却不是任何人都接待。 宋嘉木一走进去,便和已经大半年没有见面的母亲对上了眼,看样子应该没有被为难,正得体的坐在四方餐桌上,与顾元面对面。 和顾元的私下见面仿佛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但那股子气场,比从前更甚,让宋嘉木不寒而栗。 试图分心的宋嘉木,被靳齐引领者向前走,最终坐在了顾元和宋妈的中间。 人一到齐,厨房便开始上菜了,热气腾腾的农家风味,一盘接一盘,让宋嘉木恍惚是回到了还没有倒台的宋家,宋妈似乎也陷入回忆中,不可自拔。 退敌,攻心为上。 果然是两父子,顾南方就是从小耳濡目染,所以耍计谋才耍得那么如鱼得水吧。 那顿饭,实际上什么主题都没有说,被宋嘉木刻意地大吃大喝而掩饰了暗涌。桌子上一盘小烤羊腿,宋嘉木夹过一个,便揪着往嘴里送。 见状,宋妈偏过眼微微责怪:“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没规矩。” 听见指责,宋嘉木才放下手,半不情愿地扮乖巧:“反正无论多乖也不见得惹人喜欢,何必要惺惺作态呢。” 语毕,知道她是在意有所指,宋妈禁言,顾元却在中途摆了摆手。 “哪有那么多规矩,宋小姐是客人,主随客便。” 一句话,不着痕迹地将宋嘉木的位置推到了辽东半岛。 不是早就明白了吗?在顾元眼中,她最多只会成为客的身份,任顾南方再肆意又如何。如果有什么能难为到撒旦之子,那就一定是撒旦了。 chapter 48。 那顿饭直到结束,顾元都没有说过一丝半点的狠话,但他却实实在在地达到了敲山震虎的效果,令宋嘉木不得不望而兴叹,与这样一个在社会甚至在国家中都游刃有余的人斗,她怎么会是对手? 晚饭过后刚巧八点,靳齐凑过头来对顾元低语,好像是还要赶着参加什么,顾元点头示意,随后接下靳齐递过来的外套,很有礼貌地对宋嘉木笑了笑。 “抱歉,我一会还有个重要的会议,有时间再聚。” 闻言,宋嘉木在心里狠狠地摇头,她再也不想和他聚了,别有空,一辈子都不要再有空。 下面的人上前去打开了门,一阵秋风夹带着空气灌进来,宋嘉木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看她的样子,宋妈将自己身上的披肩脱下来,给宋嘉木披上。 那丝巾还是十年前,老宋还没出事的时候送的生日礼物,毕竟是好货,这么久过去,颜色依然历久弥新。 顾元一走,宋嘉木终于轻松,她转过头,刚要说什么,宋妈却劈头盖脸给了她一耳光。瞬间,宋嘉木膛目结舌地睁大眼,捂着脸大叫一声:“妈!” 宋妈似乎也很着急,眼睛红红地,应该是忍了许久的情绪。她激动地侧身,拒绝与宋嘉木面对面。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虽然说出的话特别狠,但是不难听出,那声音里带了一些哽咽。 宋嘉木忽然软了神色,她站起身,看着生她养她二十多年的女人,此时已经难以抵抗的有了几丝白发,她正偏过头,肩膀止不住地抖。 终于,在空旷的小屋里,昏黄的灯光下,宋嘉木撑着桌面,噗通跪了下去。 听见声响,宋妈终于偏过了头,看见此时宋嘉木的行为,终于老泪纵横。一只手伸过去拉她,一只手不停地打在她肩膀上,开始放声发泄。 “你个不孝女!你难道忘了,当初就是这个人亲手将你爸送进去的吗?!你知不知道你是在和仇人家的孩子纠缠啊!你明明答应过我再也不和他来往,你现在在做什么?!让男方家找上门这种丢脸的事情你也做得出来!我们宋家虽然落魄了!但绝对该维持的骨气哪儿去了!” 宋嘉木的脸上依然泛着鲜明的红,但她此时无暇顾及那点伤。是秋天,穿得薄,她膝盖磕在冰冷坚硬的地上,一股疼痛和透心凉。宋嘉木逮着母亲的裤管,还没说话,眼泪先落下来。 要说什么呢?是啊,她明明九年前就已经知道了,是顾元将老宋的材料抖出来,曝露在天光之下,才有了那场灭顶之灾,可是……她依然控制不住地呆在了顾南方身边。 而现在,宋妈无论对她做什么都是对的,哪怕她现在就是抄一把刀来杀了她,以正家门,那也是应该的。 一开始,两母女互相对着哭,最后宋妈心软了。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女儿,从小到大铁打的身体铁打的心,根本没怎么哭过,除了老宋被带走的时候,九年前要她离开顾南方的时候,以及现在。 宋妈强逼自己镇定,深吸了一口气,两手将宋嘉木扶起来,表情特别慎重地对她说话。 “嘉木,听妈妈的话,离开他吧,好吗?别再和他见面了……那样家庭的人,那样的男人,没有理由保护你这样一个平凡的女人。” 深深知道自己无法做到,宋嘉木依然倔着性子不起来,她手里紧紧攥着宋妈的裤子布料,感觉牙齿都在打架,半晌道:“不会的,妈,他不会的。” 一听她拒绝,宋妈气不打一处来,忽然扬高了声调:“什么不会!就是会!你们俩感情再好,他再怎么对你好,那也是他爸!难不成你真天真到,以为他会为了一个女人和家里反目?!别忘了,你要嫁的不只是一个人,是一整个家族!而且嘉木,你比我更清楚,那顾元当初能下得了狠心,现在就更是不会逊色!只为了让你和那顾南方能因为身份不匹配分开,他就把你爸送进去搞垮我们家,他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我们是他的对手吗?啊?!” 宋妈的话句句属实,且一字一句敲在宋嘉木的心上,那些她一直想要逃避的事实,终于是一个挨一个的积难重返。 企图找一些能说服自己的理由,宋嘉木跪着向前更近了一步,半个身子趴在宋妈的腿上,像小时候般对着宋妈撒娇,可怜兮兮地表情,吸吸鼻子,咬着嘴嘴唇咿咿呀呀说话。 “妈妈,真的不一样了,他现在不再是依附着家里生存的人啊,他完全有能力建立自己的王国了,他可以呼风唤雨,我不信他会轻易放弃我。就给我一个机会好吗?我发誓,如果有一天,事情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我一定会退让的。您就宠我一次吧,妈……从小到大,为了让你和爸高兴,哪怕我再讨厌一样东西,我都去学去看去听,甚至不在乎你们总是拿我和别家的孩子比较。现在,我不过是想要和一个人永远在一起而已,我就这么一点愿望,你答应我好不好……你知道的,你硬是要逼我,我也没有办法,我会走,但我一辈子都不会快乐了。反正我都任性了那么多次,就这最后一次,你就让我撞一撞南墙,行不行?” 说到中途,宋嘉木还是没有忍住,她一边哭,一边摇着母亲的手臂,像一颗要不了糖的小孩。 自知无法挽回,宋妈抬眼,不忍心再看这幅画面,她一把推开宋嘉木的手,眨了眨眼,带着认命的口吻道:“罢了,罢了,总有一天,你吃到了苦头,才知道老人言有多么可贵。” 宋嘉木低头,因为自己的不孝,眼睛更加酸涩难当。 九年前分手的那个夜晚,是顾南方永远的心头伤,可对于宋嘉木而言,又何尝不是这样。 父亲的突然入狱,让她措手不及,周围都是与自己同龄的孩子,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实质性的帮助到她,更甚者,还有一些都将她避如蛇蝎。那段日子,她的情绪特别不稳定,一会儿无助地沉默,一会儿对着宋妈抱怨老宋,安稳的小日子不过,非要搞这些名堂。 宋妈也是泪流不停的叹气:“在这个圈子里,你不做这些事,才会被别人当作异己,早早给排除掉。你爸哪里是贪图那点钱的人,但是有人带头做了,非要算上你一份,你要是不参与,这部明摆着甩人脸子么。一开始我也劝,渐渐地发现大家都是瞒着护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谁知道……” 后面的话,宋妈没有再说出口,但是也让宋嘉木陷入了无尽的苦恼。 事发的那几日,她整整三天三夜没有睡觉,绞尽脑汁地想,有什么办法可以将老宋救出来。顾南方部队的电话,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再也转不到对方手里。 宋嘉木隐隐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跑去顾家,想要问出一点什么。直接闯进去肯定不行,现在的情形,顾家的警卫兵肯定不会让她去,宋嘉木就站在小区门外等,没想到把顾南方的母亲,路月华等了出来。 原本,她想等的人并不是路月华,而是顾元,她此次去,一方面是询问顾南方的消息,一方面也是想私下打探一下,是否可以看在过往交情的面子上,伸出援助之手。宋嘉木再不济这点还是明白的,身居高位的人,贪污事件一旦被爆出来,想要再坐上那个位置是不可能了,她只是想让老宋免去牢狱之灾,毕竟,老宋再怎么说,理由再好,那也是做了错事。 当他,路月华并没有坐家里的车,而是徒步出来,视线四处漂移不定。宋嘉木想了想,准备走上前去,询问一下顾元的行踪,一辆小车却比她先了一步停在了路月华的眼前。 顾南方的模子完全继承了他的母亲,生得精致,气质不凡,宋嘉木第一次见到对方,便打从心里羡慕,当时被顾南方打趣:“没事,反正以后孩子也有我的基因。” 不料,世事难料,覆雨翻云。 那一刻的宋嘉木也不知道怎么地,就魔怔了,照了俩出租车就跟了上去,一路尾随着对方,直到抵达一片偏僻的地段,轿车才停在了一家欧式小洋房的旅店门口。 路月华提着皮包下车,宋嘉木的出租车也刚好抵达,她轻轻关上门,跟着前面的人往前走了几步,却发现驾驶座上的人也下来了。 是个男人。 准确地说,宋嘉木认识对方,在顾南方十八岁的成人礼上,就是那个男人带头鼓的掌。当日宋嘉木任性地走到置放钢琴的地方,和顾南方来了一曲四手联弹,只有这一个人猜出了曲子的名字,所以宋嘉木对他的印象特别深刻。对方生得高大,与顾元差不多的年纪,却更显年轻。 在那一刻,宋嘉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果然,那男人特别亲昵地上前,与站在原地等他的路月华相视一笑,最终,将手放在了路月华的腰间,两人状似亲密地往里走去,站在原地的宋嘉木,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宋嘉木远远地站着,感受到对方不经意间流出的甜蜜与幸福,让从来没有真正接触过豪门秘辛的她,傻了眼。 chapter 49。 大概在原地愣了有足足五分钟,直到司机师傅有些不耐烦地降下车窗询问:“到底还走不走?”宋嘉木才反应过来,强逼自己镇定,打开门要重新上车,路月华却再次从宾馆里边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袭月牙色旗袍,将头发规规矩矩地盘在后脑勺,典型的东方古典美女,即使已经上了年纪,却依然风韵犹存。 也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顾元这样身份的人吧。 路月华似乎是忘了什么东西,取了正要返回的时候,无意中与宋嘉木对上了视线,惹得宋嘉木下意识地打开门,逃也似地坐上了后座,慌张地叫司机开车。她不知道若是此时自己和路月华面对面了,应该说些什么,能说一点什么。 司机已经等得心里不快,不用宋嘉木使唤,踩下油门便呜呜地飚了出去。 在看见前方后视镜里,路月华朝着出租车挥手奔跑的焦急身影,宋嘉木更是觉得被鬼追,心鬼,一只她沾染上不知该如何摆脱的魔。 宋嘉木用力的闭上眼,将一切的声响抛在背后,她必须要很努力,才能克制那打从脚底升起来的寒凉。 熟料,第二天,路月华的死讯,就传遍了整个T市。 各大报纸大篇幅的报道,路月华在偏僻的公路上奔跑,被失控的过路车撞倒,当场身亡。 当天下午,宋嘉木便得知了消息,她双手发抖地捏着报纸,大气都忘了出。报纸上的图片太显眼了,那滩大红色的血,像是那个季节盛开的最美的蔷薇,妖娆而令人窒息,吓得宋嘉木当场扔掉了报纸。她回想起昨日路月华在背后追她车的场景,感觉天都塌了下来。 几乎是在报纸上面的内容刚刚看完的时候,靳齐出现了,将宋嘉木请上了车,那是她第一次单独和顾元会面。 那间平常不允许闲杂人等踏入的书房,宋嘉木,顾元,靳齐,三个人像是绷着一根线而树立起来的等边三角形,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崩塌成为一堆碎线。 沉默良久,顾元终于表示了自己的耐心有限,他冷着脸,要宋嘉木解释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宋嘉木支支吾吾不敢出声,不知该不该将路月华的事情说出来,她坐在沙发上,两只手在背后绞在一起,指骨节被拔得一阵青紫,额头上冷汗涔涔,却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最终是顾元解救了她的窘状,那个年近五十,却已然意气风发的男人,轻飘飘地对她说出了那些,她始终说不出口的字句。 “我知道她去那里会谁,做什么,你不用考虑到底要不要隐瞒。我早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所以昨天在现场的人,不只你,还有靳齐。” 宋嘉木条件反射地抬起头,难以置信他用那么镇定语气,道出自己妻子出轨的事实。 站在离门口特别近的靳齐也似乎有些尴尬,将头低得更下去。 看出了宋嘉木的疑问,顾元喝了一口手边的清茶,袅袅的烟纠缠着空气往上升腾,缓缓道:“嘉木,算起来你是小辈,照理说,我这个做长辈的不应该为难你。但是说老实话,你和南方之间,我其实并不赞同。” 顾元的话让宋嘉木有些惊诧,她一直以为对方不制止,就是赞同,却原来不是那样的吗? 说到这儿,顾元站起了身,挥了挥手让靳齐退出去,特别正式地坐在了宋嘉木对面,一股压人的气势,让宋嘉木如身在冰窖。 他交叉双手:“并不是说,你们家现在落魄了顾叔叔我要趁机赶走落水狗,而是从一开始,你和南方就是一个错误。我之所以没有阻止,是因为南方这孩子,脾气倔,和年轻时候的我一模一样,越是不让他做什么,他越是喜欢反着干,我呢,没有那么多时间,也就随着他了。但是你也看见了,你呆在他身边,意外层出不穷,你给他带去的除了各式各样的麻烦和危险,我看不出来有任何可取的点。就像去年你做一道菜,却硬生生将他送进了医院一样。你说我迷信也罢,陈旧也好,但我一个做父亲的,怎么会愿意让我唯一的儿子,留在你这个事故多发区身边?” 顾元的话一完,整个房间就只听见宋嘉木咯嘣响着的骨头,她依然没有能够控制住,在自己紧张的时候不断扯手指的习惯,好像借着这样的力量,就可以转移心里的压力。她吞咽了一下喉咙,抬头,盯着面前的中年男人说话,感觉嗓子都是哑的。 “顾叔叔,您可以不用和我绕弯子。” 顾元难得对小辈露出一种赞赏的表情,他看似温和地拍了拍宋嘉木瘦弱的肩膀,叹了口气。 “顾叔叔真的不是想为难你,要是放在之前,什么都还没有没有发生的时候,一切风平浪静,你和南方若是真心相爱要厮守一生,我也就罢了。偏偏,妳父亲现在爆出这样的丑闻,昨天又因为你……发生了那样的事,你想,如果你再任性的要和他在一起,你能面对得了自己吗?南方和他母亲的感情怎么样你是知道的,若是有天他发现,他最爱的亲人间接死在你的手上,以他的脾气,到时候,你们都会疯的。” 顾元压根就没有多余的修辞,一句一段简明扼要,向她分析利害关系,将还未出兵的宋嘉木逼得节节败退。 在她还想不到要怎么反驳的时候,顾元又抛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还是你对他的喜欢,肤浅到宁愿让他知道事实的真相,知道自己的母亲有多么肮脏,颠覆他整个世界观,才算完满?这样的喜欢,太廉价了。这不是幸福,嘉木,是束缚。” 所以在后来苏落的那个晚会结束后,杜白要她再次对顾南方打开心门,宋嘉木才如此犹豫。这么多年了,她一直以为爱情就是让对方自由的,没有心理包袱的,可是杜白却告诉她,每一段爱情都是艰难的啊。 “如果你爱的人都没有叫你放弃,请你一定不要这样想。” 要不是杜白,她也不会鼓足勇气,想要再给彼此一次机会。就是因为太喜欢了,那种从爱情已经升级为亲情的依赖感充斥着整个身体发肤,在宋嘉木的身上每一处呐喊着,她是需要他的,所以她赌了。 但是当日,宋嘉木并没有能想到这么深远,她经历的一切还不足以撑起她整个信念的架构,所以她被顾元连消带打,失了章法。 要到晚上,宋嘉木才被司机送回了宋家。 看她脸色不对,宋妈三下五除二便问出了究竟,最终是忍不住,抱着宋嘉木仰头痛哭。 “你这傻孩子……我们宋家没有这种命能高攀,一开始就不该肖想,是我和你爸害了你……如果当时不鬼迷心窍地要带你去顾家,就没有今天的一切,你爸也还好好地坐在家里,和你喝茶斗嘴……” 那时候宋嘉木才知道,顾元哪里是给她选择了,分明是不留情面地将她逼进了一条没有退路的死胡同,他天时地利人和,将他四面夹击,不留丝毫喘气的机会。 那个闷热的夏日,宋嘉木的信仰消失了。 给顾南方打电话,当然也是顾元安排的,否则凭她现在的身份,怎么可能还有机会接触到对方。顾元挑准了顾南方刚做完手术,最脆弱的时候,要宋嘉木来给他这一击,足够致命,真够狠。 那天的T市莫名地没有太阳,阴阴的,却迟迟没有雨。 宋嘉木在电话这头沉默了八分二十九秒,在意识到眼睛的汗无论怎么都流不完以后,她终于说出了那几个字。顾南方不知道,在他怒火滔天的时刻,愠怒着被挂断电话的时刻,一连串的打击,已经让电话那头的宋嘉木虚脱得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身边除了宋妈,还有纪泠。那个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理的男孩子,似乎一夜之间也长大了,眉目凌然的握着她的手,给予发自内心深处的支持。他叫她的名字,成长以后陌生的嗓音,却熟悉的坚定语气。 “嘉木,嘉木,你好好的。” 一句话,在场的三个人都红了眼眶。 顾南方从医院逃回来的那天,宋嘉木也正好出院,纪泠非得带她去纪家露脸。不知道原因的宋嘉木跟着去了,却不料他竟然当着纪家所有人的面,宣布他要和宋嘉木在一起,一辈子。当时宋嘉木便傻了眼,身体里补充的葡萄糖瞬间不够用,只觉得下一秒要再次晕过去,纪泠却在她最虚弱的当头一把揽住了她的腰,神色肃穆地,对着纪森再次重复了那句话。 “爸,我要和嘉木在一起。” 愕地,宋嘉木感觉自己的腰间一紧,提醒着她此刻的纪泠,紧张一点也不比她少。 其实宋嘉木明白的,真的,纪泠这样做,除了是对自己的一点喜欢以外,更多的,只是表达一种变相的支持。老宋入狱,宋家倒台,个个看她们母女就像看过街老鼠,曾经的风光不再,长歌不再当空,只有纪泠,是她唯一仅存的避难所。 他担起了小时候要保护她的承诺,只是年少轻狂啊,一辈子那么长,总有要告别的时候。当时的宋嘉木早已预见了将来,她悲怆至极。 彼日,纪森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也不想表现得太过势力,加上宋嘉木这孩子他的确还是喜欢的,所以只挥挥手,叫他们先好好休息再说。 所以顾南方来找宋嘉木的时候,纪泠也在,她刻意让自己看起来依旧是那副不知世事的大小姐模样,骄傲地冷然地不知体贴的样子,拉了纪泠作秀,大声地说:“我不再爱你。” 在听见这句话以后,他的眼眸比平常冷了成千上万,宋嘉木却依然顶风作案。 “顾南方,你听过那样一句话吗?有时候我们需要一个人,就像逃生者需要降落伞,如果那时候你不在,就永远都不必在了,这是真的。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那就永远都不必在了,这也是真的。” 说完这番让对方彻底死心的话,宋嘉木转过头,眼里暗涌,沧海桑田。 当然,宋嘉木最终也没能进到纪家的门。她不傻,她何尝没有看出纪森的表情里,带满了无奈和同情。而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不能让自己拖累到任何一个人,尤其是纪泠的人生。所以没过多久,宋嘉木便偷偷地告别了纪森,走出了纪家大门。 她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明白了一个道理,辛苦以后,睁开眼便是童话的故事,是不存在的。 也是那一天,她彻底明白,什么叫做失无所失 chapter 50。 那顿晚餐后,宋嘉木还是没能得到宋妈的祝福,但是不阻止,对宋嘉木来说,已经算是天大的恩赐。 临分别时,宋嘉木小声坦言。 “妈,我今晚得回去,否则他会起疑的。” 宋妈接二连三的叹气:“年纪小的时候,我就给你爸说,你的脾气太怪,只要有自己的主见,就义无返顾地奔着这个目标去,也不管是对的还是错的,没想到,我一语成谶。如果时间能够重来,我宁愿不给你那么多的自由,把你养在深闺里培养为一个乖乖女,那今天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知道再说下去,两母女又得哭一场,宋妈及时停止了,她眨了眨眼,挥挥手:“你走吧,我能照顾自己。” 看她此时的情绪,宋嘉木有些担心:“要不,我今晚不回去了?就说在可乐或者天一家,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宋妈却维持着摇手的姿势:“不用了,这么多年我不都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晚,你赶快走吧,晚了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言尽于此,宋嘉木才垂头丧气地走出了家门。 她是一路步行的,心里有事情,压根就没有想过打车的问题,走了半小时,却还是离终点很遥远。 清冷的秋夜,将路人的神色上都画满萧瑟的痕迹,每个人行走的步伐飞快,紧紧裹住自己身上那件薄薄的风衣。而宋嘉木知道,无论自己穿得再多,此时的她都是身在南极。 今天南北开了一个紧急会议,研究未来市场走向,以及确定开发方案,所以顾南方很晚才回家。 他到家的时候,宋嘉木已经梳洗完毕,穿着一身她不久前刚从网上淘的连体趴趴熊睡衣,睡衣自带了一个帽子,看起来特别圆滚滚地滑稽。最初,顾南方嫌弃不好脱,但她却喜欢,嚷着:“越是不好脱我越喜欢。”结果每次都被收拾得无与伦比地服帖。 顾南方走进卧室,宋嘉木正在翻看新一期的时尚杂志,上面有一期巴宝莉的专栏。看见顾南方,她特别没有形象地从床头爬到床尾,将杂志一把甩到他面前说:“这件短款的小风衣好看么?” 他累极,眼都懒得抬地回了一句:“好看。” 这不走心的回答成功惹起宋嘉木的碎碎念:“变了,变了……” 看她耍宝,顾南方的心情舒展了一些,他脱掉外套,挽起衬衣袖子,一把逮着她的趴趴熊尾巴往后扯,逼得宋嘉木为了保全自己的心爱小睡衣,不得不自动自发地朝着他的方向前进。 待整个身子被扯进怀里,宋嘉木偏过头,将整张脸都埋进男子有力的臂弯,左躲右闪地,玩游戏般。最终,顾南方还是从她有些不寻常的表现中发现了异样。他眼尖地发现宋嘉木的脸颊有明显的不正常的嫣红,拇指与食指一交叉用力,将宋嘉木的脸整个抬了起来。 下一秒,眸色里的风云一下翻滚而起。 看他骇人的眼神,宋嘉木很心虚,支支吾吾地先发制人。 “哎哟,你不发现我都忘了,早上去公司的时候没睡醒,结果给撞到玻璃上了……” 闻言,顾南方的瞳孔颜色更甚了,宋嘉木却半跪在他面前,两只手掌将他的脸夹在中间不停地揉弄,企图缓和他的表情,这行为倒还是有收获的。 最终,顾南方拉下她的手,很认真地凝视着宋嘉木的眼睛,难以言喻的温柔。 “嘉木。” “嗯?” 她仰起头,无限乖顺。 以为顾南方要说什么,没想到直接被盖着吻了下来。 在适当的时候,适当的一吻,是足以倾城的,宋嘉木想。 第二天早上,宋嘉木将天一和周可乐都约了出来,她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似乎只有这两人才有可能成为她的浮木。 三人神神秘秘地约在一家不见天的小咖啡厅,搞得跟地下交易似的,弯来绕去找到了那家小店以后,天一露出了‘别想我会走进去’的表情,却被周可乐和宋嘉木一人一边给架了进去。好在,外面看起来不怎么样,内里的装修还算舒适。 周可乐懒散地斜躺在沙发上,一个人占了大半个位置,没办法,睡觉天一永远都是天衣无缝的样子咧,其他位置不用太浪费了,她昨晚失眠了一晚上,天亮了才睡着,谁知道又被宋嘉木的夺命CALL给闹了起来。 宋嘉木的脑子有些混乱,她想了想,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头,最后用:“和我一起战斗。”这句话做了开场白。 在听完她和顾南方九年前的恩恩怨怨,周可乐傻眼,由衷地吐出几个字:“太八点档了……” 反观,天一倒是镇定许多,轻飘飘回了一句:“还能比你更八点档的么。” 周可乐一跃而起,一场口舌之战蓄势待发,宋嘉木赶紧出面阻止,她知道,继续发展下去她一心想要求帮助的局面,就全给扭转成了你来我往的口无遮拦。 回到正的话题上,天一道:“老实说,我并不看好。” 宋嘉木凝神:“理由?” 将身子往后靠了靠,直到背抵着沙发柔软的布面,天一才接着往下道:“太明显了好嘛?宋嘉木VS顾元,根本就不应该摆在一起来比较,因为压根不是一个档次。嘉木,哪怕顾南方确实有那么喜欢你,但顾元只需要动一动嘴,立马局面大反转,你信不信?你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的确因为你的原因才间接地害死了他妈,光凭这一点,我就为你们的前路堪忧啊。顾南方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一抽一条痕,一匡一掌血的主,别说他只是喜欢你,他就是爱死你,宁愿和你同归于尽,却也不会原谅这样的事情。” 见宋嘉木愣住的表情,周可乐有些心疼,天一也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可能太直接了一点,但现在是分析利害关系,知己知彼才百战百胜,所以你别往心里去。我这样问好了,假如,顾南方站在你的位置,他间接害死了你妈,是死,不是其他什么还可以见面之类的方式,是真正的天人永隔,你会原谅他吗?” 终于,大家都被这个疑问句给打得节节败退,推己及人,宋嘉木懂的。 离散场的时候,几人最终也没有商量出具体的办法,只有天一说了一句忠告:“我个人认为,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顾元的出现,不就是明明白白地在对你说,如果你还不收手,就意味着这张纸到了要破的时候了吗?既然如此,还不如你自己招供,给他两条路,要么分道扬镳好聚好散,要么,奋起保护这段好不容易救活的感情,不让它夭折。虽然前面一个的可能性,比后者大太多。” 回去的路上,宋嘉木百年难得一遇地逛了菜市场,在路过荤菜摊的时候,她打从心眼儿里审量了一下自己可能有的水平,最终默默地移开了数米。 晚上六点过,顾南方刚到家,便见她在厨房忙活着,将锅碗瓢盆弄得叮当作响。他要进去,一到门口却被宋嘉木用背抵着,从里面推了出来。 “厨房重地,不得入内。” 顾南方装作一步一步地被她逼退,两只手掌着她的肩膀,十分好心情和她周旋:“可是我不入内,就有生命危险了啊” 宋嘉木转过头来,怒目相瞪:“你再多说一句,不用等吃饭了,直接生命危险……” 顾南方这才罢休,耸了耸肩道:“好吧。” 接着提步往书房里走去。 看着那个高挑行走的身影,宋嘉木站在原地,觉得在人群中偷看他笑脸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如果那时候的自己没有勇气走出那一步,现在是不是会不同?而如果还有得选择的机会,他们再一次地偶然相遇,他还不会和自己一样,选择泥足深陷。 听见门被关上的轻微声响,宋嘉木才回过神来,手下意识往脸上一抹,才发现光是一个背影,就已经让她感伤得眼角湿润。愕地又想起天一的忠告,她也想将真相大白于天下,比任何人都想解脱这个被顾元冠上的桎梏,但如果真这样做了,她真的没有办法强大到,能面对顾南方届时的怒气,以及从此天各一方的可能。 自己越来越优柔寡断的这一个缺点,真的不太好。 同一个晚上,天一会了老友。 此时的天一正翘着腿,端着一高杯温热的柠檬水,用吸管喝了一大口,气定神闲地打量着对面的人。纪泠被她比以往更洞穿人心的扫射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以前宋嘉木出的大事小事,通常都是他拿主意,要怎么样撒谎,怎么样摆平,如果恰逢他不在的时候,这些工作便往往都是由天一代劳,所以两人的关系有些微妙,但不否认,纪泠对于她这种,比同龄女孩子更冷静的思维,是无比欣赏的。 知道她回来已经一段时间,但碍于不想介入她们的圈子,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两人都很有默契地对见面一字只字不提,直到今天,天一突然打来了电话。 “你对嘉木的事情都清楚吧?” 交叉的手拍了拍几下,纪泠往后一靠不做声,表示他是清楚的。天一有意识地翘了翘嘴角,没有那么好打发。 “看样子,当初她悄无声息离开,是因为不想让你们纪家难做的这件事,你也是清楚的了?” 说到这里,纪泠似乎有些内疚,他默不作声地偏过头去看窗外,眼神却并没有定焦在某个事物上。 看他这副样子,天一依的心肠更硬了一些,她放下手中的杯子,杯底与玻璃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声音不大,却震得纪泠的发懵。 “明明知道一切,却让对方因此愧疚那么多年,并且丝毫没有打算说出口的意思,我能幸灾乐祸的说一句,还好嘉木喜欢的人不是你吗?不过想来也是,这么大一个烫手山芋,谁接谁倒霉,况且你们一家心里跟明镜似的,那顾元要对付的人,怎么可能保得住呢,早点独善其身,也是好的。” 她的直接让纪泠的脸色忽地恼怒:“你不用这样夹枪带棒,如果你了解我一点,哪怕只是一点,你也应该知道我因此做了多少努力,但这世界上不是每一件事都努力了就能成功的,哪怕我再想。” 那时候,就差没有一死了吧,而纪森暴怒至冷厉的那番话,却将他彻底震醒:“你也不用死了,纪泠,你如果非要这么不懂事你就去将她找回来吧,让她陪着你一起死,让我们全家都跟着下地狱。” 时隔九年,思及此,纪泠还是浑身发冷。 天一却在这个时候忽然笑开了。 “开个玩笑,如果不是明白你已经尽力了,你以为今天我会和你坐在这里吗?” 整个咖啡厅里人来人往,都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一男一女,他们并不怎么说话,单单用眼神交流着一切。 好吧,请叫我守旧派。借那句话说,一个美好的童话结局,有时候必须要骑士来亲力亲为。 chapter 51。 这天上班,宋嘉木刚到位置坐下,宁宁忽然有些慌张地跑过来,拉着她的胳膊小声说:“不好了宋计,那个单子泡汤了。” 刚开始,宋嘉木没有反应过来是哪个单子,见她一脸迷茫,宁宁的声音才放得有些大:“就是你上次跑Z市的那个啊,今天早上总经理一来便接到电话,我当时顺便进去给他换咖啡,看到那脸是铁铮铮地绿了,还冷飕飕地知会我,叫你来了以后第一时间去他办公室。” 闻言,宋嘉木心下一凛,连电脑都来不及打开,扔了包就往办公室走去。 她进去的时候方宇也在,总经理沉着脸,没有要叫她坐的意思。方宇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示意她小心说话,别火爆脾气一上来,也不知道姓什么了。 一室的冰冷空气里,总经理额头上青筋暴起,想了想要说什么,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最终什么也没说,直接将一份资料啪啪地扔到宋嘉木面前。 宋嘉木往前方走了几步,拿起资料,一页一页地往下翻,最终眼睛里也有了惊慌。 她关上碍眼的那些字辩解:“不可能的总经理,是,当初签约的时候,王总的确有给我提过那块地的事情,当时他说估计娱乐城的项目要丢了,因为那块地已经被划分为Z市的公安总局大楼,当时我想打电话给你通知来着,可是没一会儿,一个被唤尉局的男人拿了一份产权书过来,说是将地还给他了,所以我才签约的。况且,无双那边也和他们签了室内装修的协议,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鸡飞蛋打不可能只有我们一家啊。” 她双手撑在办公桌的两边,振振有词,总经理却连连冷笑。 “该说你点什么好?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当时就应该和我商量一下的呀,起码的团队精神有没有?你要是和我商量了,我们马上就会审度这个单子的稳当度,如果实在觉得不稳当,哪怕机会再好也不能挖坑往里跳啊?当时你要一早给我说了,我们全公司都不用白费好几个月,还退了其他所有的小单,现在公司直接蒙受的经济损失,谁来负责?!” 在这件事情上,实际宋嘉木也是受害者,她觉得很委屈,但在外人面前却是绝对不会服软的个性。她很想硬气地说:“我负责。”但她知道自己没有这样的本事,她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去麻烦顾南方,她更不想有人在此时此刻知道她和顾南方的关系,闲言碎语太多,除非她真的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 几人都是良久的沉默,最后是方宇出来解围,他站起身,又将资料翻了一翻眉头一皱。 “嘉木。” 宋嘉木抬眼看他,方宇继续往下说:“这个王总我也接触过,感觉不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再说,他要是真没有拿到那块地,他也不敢贸贸然投大价钱去建。可这上面突然下达命令要收回去的确很奇怪,你在谈判的过程中,是不是得罪了谁?” 说到这里,宋嘉木才幡然醒悟。 她哪里是在谈判的过程中得罪了谁呢,她是从九年前,或者更早的时候开始,便碍了一个人的眼。顾南方发的话,也只有那个人才收得回去了。 开始行动了吗?不动她,却开始动她身边的一切,而宋嘉木却没有办法反抗。她不能对顾南方说一个字,否则当年的事情一定是瞒不住的了,现在的自己就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却没有谁能给予保护。可这样的局面是她一手导致的不是吗?偏偏不信邪,执意要撑到底,现在才那么被动。 理清事情来龙去脉的宋嘉木站直身,忽然觉得很对不起面前这个一直看重自己的人,她将头低了低,收敛了声气道:“暂时交给我处理吧。” 一走出公司大门,宋嘉木给天一打电话,却提示忙音,她有些心急,再打,依然如此。感觉无形的压力压得自己好累,宋嘉木几乎就要走不稳路,握着手机,原地不动发呆。三十秒以后,电话响起,是天一,两人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怎么给你打电话老占线。” 说罢,才意识到两人都在同一时间给对方打了电话,宋嘉木心底的担忧终于被证实。 “你们公司也被潜了吧。” 天一深沉地嗯哼一声,喉咙里似乎要喷出火来,隔着电话都听见她牙齿咯嘣咯嘣响:“靠的就是这一单站稳脚,那厮居然赶尽杀绝,就别怪我辣手摧花。” 对于天一难得的用词不当,宋嘉木没有鄙视,那代表她真的是处于爆炸的边缘了,大概下一秒就要连带着和富士山一起喷发。 宋嘉木轻轻地说:“一一,对不起啊。” 天一愣,半晌后骂她:“你为什么还没有被警察抓走呢,智商低应该归到法律里面,构成犯罪才对啊。” 知道她是在骂自己,怎么将界限划得那样开,但她更内疚了,别别扭扭地不知说什么好。 天一怒极反笑:“行了,你也别顾影自怜了,赶紧到我这里来。” 坐到天一的MINI上,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情,宋嘉木有些担心地说:“不知道可乐那边有没有问题。”天一倒不是特别紧张:“收好心吧,她就是想有事,有人总会不允许的,你还是想想自己怎么打接下来的仗。” 说到此,宋嘉木整个眉头都皱起来,满脸的褶子。 “那现在怎么办呀?” “还能怎么办,杀出重围咯。” “怎么杀?” “乱杀。” 这两个字,天一说得板上钉地,好像决不允许出任何差错,要一次性灭敌。 下车以后,宋嘉木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偏远郊区,她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仔细看,周围的一切印象又并不是那么的深刻,最终,她有些好奇地抬起了头问:“这是哪儿?” 天一不理会,拉着她的衣袖跟拉宠物似的,沿着路边蜿蜒的一条小路,向农家深处走去。 到达一所自己修剪的白色小房子,天一停下了脚步,她抬眼,看了看门牌号,确认无误以后,拉着宋嘉木走了进去。 首先遇见的是一个典型的农家妇女,抄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你们找谁呀?” 天一脚上的高跟鞋沾满了泥土,她站在门栏的地方,将根尖的泥土磨掉以后,才悠哉悠哉地道明了来意。 “我找丁鹏,请问他在吗?” 听见自己丈夫的名字,妇女有些紧张,她停下手中斩猪草的动作,站起来,用围腰随便擦拭了几下手上残留的叶子,上上下下的打量气天一和宋嘉木,良久问:“找他干啥?” 知道女人对自己的丈夫都有些草木皆兵,尤其是像她们俩的这种穿着,在村子里比起来,绝对算出众的姑娘。好吧,虽然她打从心眼儿里觉得,这种比较压根也没有什么好得意的。 收正了心,天一扯了扯宋嘉木的袖子,将她一把拎到前方和她并排而站,达成一个战壕的样子,眉目凌然答:“找他做生意。” 恰巧这时,丁鹏本人从屋里走了出来,挠了挠头憨厚的样子,粗声粗气问:“谁来了呀?” 他媳妇用乡下话说了什么,丁鹏才定眼打量这两个人。当眼光投到宋嘉木身上的时候,他多停留了很多秒,偏过头似是在回忆什么,最终回忆不起地摇了摇头。他的反映让天一很满意,她扬起嘴角笑了笑:“方便请我们进去坐坐吗?有一笔钱想让你赚。” 既然有人送钱上门,谁会拒绝? 一直处在云里雾里的宋嘉木,就这么被莫名其妙地给带到了凳子上,她跟个二愣青一样,坐在板凳上不说话,四下打量这完全陌生的环境。最后是天一用右手,一把将她的脸啪地扭过来,直视丁鹏的方向,吓了宋嘉木一大跳。 她幽幽地问:“对这张脸有印象吗?” 诚实地说,宋嘉木此刻很有一种被卖身的感觉,天一就是青楼里的老鸨,正抓着她说:“恩客,这姑娘你满意吗?” 而且最变态的是,面前的这个人思虑了半晌,竟然摇了摇头。 不!满!意! 宋嘉木真是觉得自己的想象力,偶尔也丰富太过头了,只是,她真的不明白,天一费心费力的把她带到这里,究竟意欲为何。 看他否认,天一从皮包里摸出一沓的百元零钞,上面的毛爷爷闪着来呀,来拿呀的光芒,那丁鹏眼盯顿时愣了。其实钱倒是不多,不过对他们来说,已经算一笔不菲的金额。天一手脚俐落地将钱往桌上一摆,再次捏了宋嘉木的脸道:“你再仔细看看,真的没印象了吗?” 这下子,丁鹏才算是认真了起来,凝视着宋嘉木大约有好几分钟有余,最终大手往腿上一拍,乡下话立马顺溜地蹦出来:“哎呀妈呀,我说怎么眼熟呢!这九年过去了,要不仔细想,真是没办法认出来了!” 虽然不懂他究竟是在哪里见过自己,但宋嘉木的心,因为对方口中的那个九年,而活活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的直觉告诉她,有些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chapter 52。 “所以九年前,你正好是那家宾馆门口站岗的保安,而你现在的意思是说,她,就我身边这位小美妞儿,当初离开现场的时候,那位打扮精致的贵妇人的确追了出去。但!是!这期间并没有发生车祸,因为在出租车转弯的时候,对方已经停止了追逐,对吗?而那场车祸的发生,是在这位小姐离开现场起码一个小时以后,可对?” 天一噼里啪啦地抛出一堆问题,她每说一个字,宋嘉木的嗓子就更提升一点儿。她紧张,她怎么能不紧张?对方所说的每一点信息,都决定了她未来的命运,以及释放在自己记忆里隐隐生存的愧疚。 丁鹏将那原本就小的眼睛眯了又眯,似乎要确定什么,好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天一的手机却应声响了起来。 那大作的铃声,不由地让宋嘉木的身体下意识抖了一抖,她心惊胆战,怕自己想要的答案就此溜走。天一摸出来电话看了看来电显示,发现是周可乐,才接了起来,她怀着一种悬疑故事在最精彩的地方被入了广告的崩溃感,可气地直奔主题。 “如果你没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一定需要现在说,请你下次在见我和嘉木的时候穿上草裙跳面跳夏威夷舞。什么?开玩笑?噢,不,你知道我从来不开玩笑。” 接着,电话那头的周可乐也不知道具体说了什么,好像真的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最终惹得天一特别忌讳地皱了下眉头。之所以说特别忌讳,那时因为她总将女人应该维持的精致挂在嘴边:“除了父母双亡以外,无论在任何场合下女人都应该维持住自己的美貌,尤其像皱眉这个百分百增加老褶子的表情,对我来说更是天理不容。” 现在看来,一定是有比天理不容更坏的情况发生了,所以她才满脸严肃,从凳子上站起了身,慢悠悠一边往外走,一边听着那方的人说话。 与此同时,丁鹏的妻子抱着一堆猪草从门口走过,好奇的将眼神略作停留,看见她,天一很有些惊弓之鸟的又将脚步离得所有人远了一点,这行为宋嘉木的心脏无来由咯噔一下。 那个电话接打完毕,天一重新回来,抿着唇恢复到镇定如初。她将手机往包里一扔,随即将那一沓红色钞票往桌上一摆放,便拉起宋嘉木要往外走。 “今天的事,不准再告诉第三个人。” 丁鹏一见钱眼睛都亮了,急忙收了说好的好的。 被天一拉起来往外走的宋嘉木挣脱对方的手,满是疑问:“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啊?” 天一凝眉,最后道:“有些事情,还是别那么清楚的好。” 但似乎她忘了,宋嘉木虽然平常对她的话都听得进去,可一旦牵扯到关系局面的大事,她就特别的固执,不问出云朗月明,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尤其丁鹏最终的回答,关系着她未来要以怎样的姿态来面对顾元。 “说不定,说不定真的不是我害死路月华呢?如果真是这样,我根本就不用太担心顾元的威胁了啊?九年前的一切,所有,我也终于可以不用再每天都从半夜里醒来,恐惧着有天这层纸被燎原大火烧开的那一天。” 闻言,天一给了她一个意味深刻的眼神,启唇,语气有些冷。 “有时候真相的到来,并不是伴随着好意的,反而是另一场无休止的捉弄,这样也愿意吗?再者,远了说,如果顾元铁了心要和你鱼死网破,你真的忍心让他妈的事情被都出来,伤他心?” 宋嘉木忽然茅塞顿开,的确,就算知道真相了又怎么样,像顾元那样心狠的人,若执意要将她驱离,哪怕是用顾南方来作引,也是绝对可能的吧。既然这样,不清楚比清楚要好太多。宋嘉木想了想,最终抬起了脚,跟着天一往外走,丁鹏却忽然说了话。 那个憨厚的大汉,似乎因为她们俩这莫名的争吵受到了刺激,脑子灵光一闪,拿着刚刚天一甩给他的一沓钞票,往自己脑袋一砸,也不嫌疼地咋呼着:“我就说怎么看这位小姐太熟悉,要不是之前一位先生拿过你的照片让我认,我现在还真的认不出来,和九年前相比更漂亮气质啦……” 霎时,天一怒,也不管自己手里的是什么了,劈头盖脸朝丁鹏砸去,难得爆粗:“你忒么废什么话!” 而即便她打断得再快,还是让宋嘉木捕捉到了不该被捕捉到的信息。 “先生?” 丁鹏虽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但天一生气的样子好可怕啊,所以他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天一深吸口气点点头:“是呀,之前我不是拜托纪泠想法子帮我找线索么,你知道我在T市人脉目前还不是很广,只能问到他手下了。” 是个很好的托词,宋嘉木想,可是在每个关键的时刻,她都不傻。 “如果那位先生是纪泠的话,妳这么紧张做什么呢。” 两人面对面地僵持,宋嘉木盯着天一的目光一瞬不瞬,对方却左躲右闪。 慢慢地,她从她逃避的眼神里,顿悟了,整个世界无声坍塌。 将宋嘉木安全地送到公寓后,天一有些不放心。 “要不,我陪你一会儿吧?” 宋嘉木一句话不说,将她整个人缓缓往门外逼去。 “不用了一一,我最不想的,就是在你和可乐面前崩溃,那样的话,我真是觉得自己太糟糕了,我沦为了我曾经最鄙视的那一种女人,我不想这样。” 她神色坚定,但眼光微微闪烁。 告别宋嘉木,天一将车停在楼下没有走,她想了想,给周可乐回了一个电话过去。 “喂。” “怎么样了?” “水淹龙王庙。” “……” 电话的两头俱都是一场静默,最后是周可乐发了飙,语速连珠带炮的。 “诶你说,那顾南方脑子坏掉了吧?!一早就知道那些起因经过结果,为什么还放着嘉木给他爸欺负啊?!他不该是那样不分青红皂白那样的人啊!早知道我就不要多事让陆杭帮忙了,现在知道真相搞得我也好揪心啊!” 相比起来,天一要成熟多了,她拐了个弯想了想道:“说不定,他就是太分青红皂白了呢。” 毕竟有血缘的牵系,任你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难翻过那道五指山不是吗?说出来一点儿不输理。 天色将暮,宴席已阑。 顾南方还没有走进门,便隐隐觉得今天不寻常,他眼睛跳得厉害。他推门进去,被站在玄关处等候的宋嘉木吓了一瞬,她难以言说的注视投射到顾南方身上,让他浑身不舒服。 “又怎么了?” 话没说完,宋嘉木已经光脚向他一步步走了过来。 顾南方不懂她要干嘛,直到宋嘉木在他面前站定,逮着他的胳膊一翻,接着一个漂亮的过肩摔。身下是地板,相比瓷砖硬度不算高,却还是让顾南方嘶一声,深深觉得自己那两年的部队训练都白练了。 其实防备心,顾南方还是有的,在宋嘉木做出全副武装的动作时,他已经暗自要先发制人的要去攻她下盘,腿已经快伸出去,忽然意识到自己面前的那个人是谁,于是又生生将腿风收回来,一守一退间,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挣扎着从地上坐起身,抬头倒看着上方的人问:“疯了?” 宋嘉木冷笑不说话,再次一个跨步往他上半身一坐,扯着领带,联合着顾南方的脑袋向着她的方向拉,一步一步复习着纪泠在高中时候教她的那些散打防身招数,只是她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将这些招数全部用在这个男人身上。 不知道她今天吃了什么火药,顾南方最终还是被闹烦了,在她手脚并用的时候,一个翻身压倒,一只腿横制住她下半身,左手交握她的两只细腕,右手手肘做出格杀的动作来吓唬她。不过宋嘉木倒真是很给面子的,哭了。 她一哭,顾南方立马后悔,赶紧地松开了手,一把将她的上半身从地面拉起来要抱,宋嘉木却一把推开他至老远,语气里带了浓重的抽泣之音。 “你这个骗子。” 男子凝神。 宋嘉木忽然扬高了声调。 “骗子!!!骗子!!!!” 她歇斯底里的样子,不难让顾南方联想到,所以的一切她应该都知道了,这一天他早就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顾南方忽然的沉默,让宋嘉木百分百确定了,他就是一早便知道一切,所以才每每在关键的时候说一些让人摸不着边际的话。所以,在她被宋妈打耳光的那一天,他其实也猜到了自己遭遇了什么,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 思及此,宋嘉木的情绪彻底崩溃,她一把扑过去,将此刻因为被拆穿而显得有些狼狈的男人一把推得更开,手上的力气有多大要多大,恨不得一脚将他踹飞去。她想起宋妈对自己的忠告,更是水泪纵横地一通乱吼。 “你居然可以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你爸玩弄于股掌之间!!!看着我每天被害怕和愧疚折磨!!!你还敢说你喜欢我!!!你喜欢我?!!!FUCK!!!” 骂到最后,连英文都飙了出来。 不该是这么拙计的性格啊,不管是宋嘉木还是顾南方,都不该走到如此举步维艰的地步。按照常理来说,此时的宋嘉木应该巧舌如簧,不该翻来覆去都只有这几句话,而此时的顾南方也该应对入流,不该是这样神色不虞,一言不发。 大概爱情这回事,本来就是自己给自己造了一个梦。 那些回忆,或许从一开始,就只该被当作回忆而留下。 chapter 53。 “是要有多傻?” 弥漫着迫人气息的一室里,宋嘉木平静了声音,幽幽问出这一句话。她撑在地面上的指尖若有似无地,跟着脉搏的频率跳动了一下,连带着睫毛一起,蝴蝶眨翼般,短暂却凄楚。 这是头一次,两人的姿势,顾南方没有高高在上。他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傍晚的最后意思光亮从他身上一跳而过,有着狼狈的美。 “是要有多傻,才会在你一次又一次的试探里,都压根没有预警的意识。是要有多傻,才会因为怕伤害你,连面对真相的勇气都没有。是要有多傻,才会选择违背我妈的意愿,就算当个不孝女,也自投罗网地要来和你作茧自缚纠缠。而、到、底、是、要、有、多、傻,我竟真的天真到,以为你会是那个终结我四处流离无枝可依的人。” 说到最后,虽然尽量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宋嘉木还是激动地得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字。 “反正,我也不敢拿高高在上的你怎么样的是吧?我真的不能拿你怎么样的,我能拿你怎么样呢……” 那种被世界分离出来的痛楚,从身体里面透出的凛冽的绝望,让宋嘉木彻底失去了支撑自己的力气。感觉眼里的温热又要满溢,她很迅速地向后仰倒身子,冰冰凉的地板,是她此刻最好的依托。 够冷,才会够清醒。 那些自我放弃的话,很难得地敲进了顾南方的心脏,他几度想要和从前一样,霸道地一把将她揽紧怀抱,以吻封缄,用行动来取代一切,但他最终也没有。这世界上的过错是这样被顾南方划分的,能原谅的,和连原谅的机会都不应该给的,无论在商场政场上,他都秉持着这一贯原则,没想到,自己今天也沦为了被选择的那一方,并且他很清楚地知道,这样逃避的自己,没有资格。 是宋嘉木被堵在Z市路上的那一次,她一醒过来,以为自己在顾宅而情绪特别反常的时候,顾南方便有了疑问。虽然是数年前的恩怨了,但此时的他要查任何事情,只要愿意,稍微顺藤摸瓜一下,一切就都清楚明了。 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天,他也想过要公诸于众,但他得知的不仅仅是真相,还有顾元所有的苦衷。 诚如人见,顾元从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意气风发,条条大路顺畅到罗马,这些成就除了家庭原因,更多的是他对自身的严格要求。而那样被众星拱月的一个男人,行云流水漫步云顿的他,最终也还是得不到一颗心。 与路月华的相遇,可以说是一招命中。第一次那么疯狂地想要一个人,想要和她厮守一生,换来的却是对方为了救心上人于一线之间,而委身下嫁。在路月华的眼泪下他兵败如山倒,为了救那个男人,豁出了一切,甚至不惜将父亲的老毛病气翻,连降五级,若不是看在老将军的份上,他早已被变为庶民。但是最终,换来的也竟是一片薄情。 谁没有爱过呢?谁都有,哪怕步步计算的顾元也是有的。但当你为爱情舍生忘死以后,才发现原来不是跳下了悬崖就能够得道成仙的,在这条千万人都欢天喜地然后仰头痛哭的路上,他也输得淋漓尽致。 从那时候开始不相信爱情的,也是从那时候坚信,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就是他这一生失败的开始,而他自己,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所以他怎么能让顾南方走上那条不归路呢?他愿意让顾南方娶苏落,娶这世界上任何一个女人,但这个女人一定不能是宋嘉木。重要的已经不再是家室问题,而是因为一旦碰上宋嘉木这个命题,顾南方就会方寸大乱,会失了平常该有的冷静,不管是在大学里的那场骨头事件也好,还是顾南方从不对跑回来也好,通通都让顾元意识到,宋嘉木是多么大的一个灾难。当他看见顾南方全身僵硬的躺在担架上,奄奄一息的时候,他心里的懊悔就更甚,恨自己没有早一点斩草除根。 尽管对顾元来说,现在的顾南方做得够好了。这些年,不管他如何的不理解自己,不明白他为何将路月华恨之入骨,甚至到了连葬礼都不要参加的地步,但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因为被伤过,所以拒绝顾南方再有受伤的机会,这就是他认为自己作为一个父亲,应该给予的保护。 那刻,当这些鲜血淋漓的真相,像潘多拉最神奇的魔盒在顾南方面前开启的时候,他承认,他终于生平第一次有了不知如何是好的感受。也许以前他是恨顾元的,但从那一刻起,他已经不恨了。他可怜这个将所有话都埋在心底的的男人,尽管他已经强大到不会让人将可怜两个字,联系到他身上。 世界上所有的恶人,都是受过伤害的人。 所以,这要让他怎么去公诸于众呢?一旦揭开真相,就必须面临选择。是选择宋嘉木,与顾元决裂,让他这一生被妻子背弃,到老了还要被唯一的儿子背弃吗?或者选择顾元,将宋嘉木彻底从身边推开,他做得到吗?答案当然是毋庸置疑的,如果可以做到,根本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了不是吗。 其实很多时候,身在谎言中的人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守着真相的那一个。 这场无声的质问持续了很久,最终是顾南方沾了起来,他微不可闻地吸了几下气,强逼自己恢复到那个镇定自若的男人,一言不发地朝门外走去。 宋嘉木躺在地板上,眼角的余光只能倒着将他打量,那个背影始终如自己所见,那么挺拔,可她知道,那再也不是他。 关门的声音很小,宋嘉木却觉得震耳欲聋,让她脑袋跟炸开了花一般,嗡嗡作响,眼前的世界忽然变得特别的模糊。不知是不是最近哭多了的原因,眼睛总是这样干涩着疼,然后视界里的一切,都变成无数被糅杂在一起的云朵般,整片整片的开始灰或白。 那几天,顾南方没有回公寓,大概是想给对方一些冷静的时间,宋嘉木也欣然接受,尽管少了一个怀抱的温度,她总是在午夜梦寒里醒来。白天依然是正常的,约周可乐逛街,期待对方的乐观能治愈自己一些,成效尚算不错。 周可乐神经大,她喝了一口手里的哈密瓜奶茶,毫无预警地,直接哄哄地就问宋嘉木:“你打算原谅他吗?” 那表情,就跟谈论的不是人生大事,而是路边有一只狗诶,好可怜,你打算收养它吗这种感觉。 闻言,宋嘉扯了扯嘴:“能别每次都放错重点好吗,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原谅与不原谅,而是选择。” 周可乐连续眨了几下眼睛,偏偏脑袋说“哦,那你打算选择他吗?” 到此,宋嘉木感觉脸部的皮肤都快垮下来,头顶犹如被火箭炮炸过一般,冒着肉眼看不见的烟。 “是他怎么选择,不是我好嘛……” 一脸人畜无害的周可乐再次重重喝了一口奶茶道:“茫茫世界里那么多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深情男主,难道还容不下他顾南方一个存在?” 一语中的的周可乐,让宋嘉木失神喃喃:“你也知道,是茫茫了。” 以宋嘉木过往的遭遇来看,她似乎没那种运气。 两人正好过马路,绿灯亮起的第一秒,周可乐已经慌不择路的往对面走去,一边走一边抱怨:“我真觉得我们朝廷牛逼,过百米的距离,绿灯却只有九秒,这是一种变相地要训练又一个刘翔吗?” 宋嘉木笑,眼角突然一疼,眼前一白,整个人便停下了脚步等待这阵劲儿过去。周可乐回过头来,才发现宋嘉木还站在马路中央,红灯已经亮起,她还是迟迟不动。周可乐吓得连手上的东西都不要了,一个箭步过去,不由分说地将宋嘉木从一辆飞驰的小轿车旁拉到了边上。 惊魂未定的周可乐拍拍胸脯。 “不要啊姑娘,要实在想不开了,你就跑那些珠光宝气一口一口喝着鸡尾酒的中老女人面前问问,她们有多少是嫁了自己最爱的人?这样一问,你立马觉得自己并不孤独,就对未来一点儿也不害怕了,真的,你总有一天会进化成她们那幅无坚不摧的模样,听人提起爱情这个字眼的时候对它不屑一顾。” 宋嘉木神色不太好,她一把捏住正兀自长篇大论的周可乐的手腕,一边盯着某处出神,将周可乐的手腕捏紧在捏紧,最后似下定决心般地抬起头对面前的女孩子说:“你陪我去趟医院吧?” “啊?!你们没有做防护措施啊?!” 周可乐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不不,我要是助纣为虐,顾南方会杀了我的!我刚刚说的都是开玩笑的你可别走心!好好把孩子生下来他姓顾的不要你还有我和天一不是吗!我们怎么也是他的大姨妈二姨妈啊!” 宋嘉木受不了了,她面部僵硬,努力地气沉丹田。 “可乐,我觉得吧,你不说话时特梦幻,一说话,全是梦话!” chapter 54。 T市首院。 周可乐坐在浅蓝色的小长椅上等候,她百无聊赖地翻搅着自己的长发尖,闻着自己喜欢的消毒水味道,东看看,西望望。所以说,周可乐不只想法奇葩,连带着她的爱好都是奇货可居的,不过这点到是与宋嘉木和天一很合拍。宋嘉木喜欢闻汽油,天一喜欢闻墨水。 当世界上所有的奇货都聚在了一起的时候,就说明,人生不会太无趣了。 此时的宋嘉木,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身穿白大褂,头顶光环,插着一对天使翅膀的年轻医生,在和风细雨地问她:“你之前,是不是有什么刺激性特别强烈的物体,进过眼睛?” 一听这种开场白,宋嘉木暗叹不好,韩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啊。 想了想,宋嘉木点头:“洗发露算不算?” 那白大褂面部一僵,拢着手咳了两声:“当然不算,我指的是刺激性很强的东西。” 宋嘉木镇定点头:“对我来说它的刺激性是很强啊,我每次都得红着眼睛走出浴室。” 那医生的心理造诣不够深,不知道宋嘉木这是在自我催眠,将事情好好的方向引导,最终被她绕烦了。 “好的,宋小姐是吧?我简单地说,根据眼透镜的结果来看,您的视网膜已经有了脱落的迹象,并且分解极快。一般造成这种问题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有大量的有害物质曾经侵入过您的眼睛,当然,洗发露这些不算,我指的是特别有害的成分,例如,甲苯二异氰酸脂。” 甲苯二异氰酸脂。 这七个字,犹如一根细密的针,扎进宋嘉木的血管里,引起她脑袋血液的堵塞。稍微有点化学知识的都知道,这种叫做甲苯二异氰酸脂,也就算俗称甲醛的东西,危害有多大。但是一般是吸入有毒气体,能像她这样伤害到眼睛的不多,毕竟没有谁那么有病,将甲醛往自己眼睛里扎。 几乎是瞬间,宋嘉木想起之前在盛唐精品街,被苏落设计淋上油漆的那一天,那些油漆从头顶缓缓地滑过脸庞,顺流进眼角,任她如何擦拭,却依然觉得刺胀。 那白衣天使依然孜孜不倦地为她普及着知识。 “也就是说,您的视网膜损害和脱落的程度十分严重,毒素以及由外向内眼神,如果不尽快进行手术,短时间内,可能达到失明的地步。请问您最近又忽然觉得什么都看不见,一片白的情况吗?宋小姐?宋小姐?……” 连连几声,将宋嘉木的意识拉回来。 医生耐着性子重复刚才的话,但话还没有说完,被突然凶神恶煞的宋嘉木吓了一跳。她半倾过身子,将皮包啪地一声重重仍在办公室的桌面上,故作龇牙咧嘴地伸手,去扭那年轻的眼科医生的脸道。 “说吧,是不是苏勇知道我来你们医院了?!又想对我搞什么鬼?!他还真是变着法子,什么新鲜来什么啊,他怎么不去当编剧啊?!真的好可惜啊!” 宋嘉木一边说话,一边将医生的脸扭了一百八是个频道,最终见那医生欲哭无泪,忍不住要叫保安了,宋嘉木才消停,缓慢地将手放开,听对方抱怨。 “宋小姐,我不知道您和我们院长有什么私交,但即便有私交也别这么对待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啊555,我是人……我有尊严的!” 他兀自说着,宋嘉木却苦笑了一下,这笑容看在那医生眼里无比诡异。 宋嘉木幽幽地抬起头:“如果做手术的话,能百分百确定会好吗?” 虽然极其特别地怕她又发疯,但奔着自己的良心,那小医生将椅子推离得她半仗远回:“什么手术都是有风险的,视网膜的换取并不是每一个病患都成功的。再加上,您这情况有难度,必须先清除坏死的组织,再换上新的,所以,我也不能保证成功率是多少。” “换言之,如果失败了,我就再也看不见了?” 闻言,那医生站起身,做出马上就能奔离现场的姿势道:“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语毕,那医生刷地绕过桌子,飞也似地摔门而出。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宋嘉木依然端坐在椅子上,独自地,孤寂地,盯着玻璃窗透进来的光,居然有股奢侈的味道。 一报还一报,原来早已注定。她不听宋妈的话执意去到顾南方身边,哪怕是从苏落手里横刀夺爱,打着爱情的旗帜呐喊。而现在,命运终于公平地,还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和顾南方在一起那么久,宋嘉木倒还没有真正的到过南北,她站在楼下仰望这幢棱角坚硬,泛着冷色的大楼,说不出的平静。 一楼大厅是接待处,接待小姐询问她去几楼,宋嘉木哑然,最后说:“我找顾南方。” 说完,便见姑娘妆容良好的一张脸,满是目瞪口呆的表情。是啊,她怎么能不惊讶,被她接待过要找顾南方的女人,宋嘉木不是第一个,但她绝对是直呼其名第一人。她用对讲机,让上面的人将电话转给顾南方的秘书艾米。 “艾姐,有一小姐想找顾总,姓宋的。” 闻言,艾米一点儿迟疑也没有,甚至语气里带了些许的兴奋:“赶紧请上来。” 听一向淡定的艾米用了赶紧二字,那接待小姐更不敢怠慢了,收完线,便亲自将宋嘉木引到直升电梯,并随着她一起走了上去,想为她指路。孰料门一打开,艾米已经站在电梯口候了,她气质内敛恬静,微微颔首将宋嘉木引领着向顾南方的办公室走。 “顾总正在开会,您请随我来。” 宋嘉木很好奇,这样的女人每天陪在身边,竟是还没有动心么,好神奇…… 当然,如果顾南方敢说自己有一点动心,哪怕只是一句:“要没有你,我肯定会爱上她”这样的一句话,但凡是漏了那么一点风,照宋嘉木的性格,也是要掘地三尺都不会罢休的吧。 想到这里,宋嘉木忽然笑了起来,惹得艾米有些莫名,不过她很聪慧地没有多问。 训练有素的大公司就是不一样,一个个挺腰直背地,甚至练就了一步一步将高跟鞋蹬在地面,都可以不发出声响的绝活,让被高跟折磨得苦不堪言的宋嘉木好生羡慕。于是带着这种羡慕,五分钟后,她稳妥地坐在了顾南方的办公室,等他开会结束。 艾米一退出来,业务部的副经理好奇地探过头来小声问:“谁啊?” 艾米眨了眨眼:“解救我们于水火的主。” 一听,业务部经理捂着胸口,抬头虔诚地仰望上方,手往胸前点两下:“阿门。终于可以结束被寒冰掌打伤的日子了吗嘤嘤。” 在场的一众人等,深深呼出一口气,二氧化碳瞬间剧增。 艾米自作主张地没有事先通知顾南方,想给对方惊喜,所以会议一如既往的夯长。 当总裁室的门被推开的时候,便见宋嘉木躺在沙发上,明朗的阳光倾泄在她周遭,顺直的长发险险散落了一些在地面,唯美得不若方物。 见状,顾南方难得地呼吸一窒,不仅为眼前的景象,更多的,是为了她突然的到来。他知道这到来意味着什么,他们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从大学开始,吵架以后谁先主动出现,那就是要拉下脸来求和好。虽然这一次是自己的错,他也不是故意摆架子,而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她的愤怒,但顾南方真的有些感动,感动宋嘉木能体谅他难为的处境。 顾南方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跟了一票低着头,像霜打茄子般的工作人员,准备进来汇报什么,总裁室的门却忽地从里面干净利落地关上,并反锁起来。 那不小的声响将宋嘉木惊醒,她睁开眼睛,发现眼前的世界还在的时候,看见那张英俊轮廓的时候,她有些鼻酸难当。看她皱着鼻子,顾南方只当她是委屈,几大步过去,一把将她揽紧怀里紧紧地抱,不管轻重,不管姿势,只想将自己此时的激动传达与对方。 重归这个熟悉的怀抱,宋嘉木也特别乖顺,她张开手环上他的腰,闭上眼,汲取温暖。 片刻,忆起自己这几天的不正常,顾南方掰过宋嘉木的脸,有些泄愤意味地一口便咬了上去。 他突破她的唇齿,又急又狠地吻着她,不一会儿,宋嘉木自动自发的伸出舌头,顾南方的力道更重了。宋嘉木闷哼着叫:“疼。”微微推开眼前的人一些,撅着嘴不说话,他的头又压下来,吮着她的上嘴唇轻舔,攻势从强硬变得缓慢。 感受到这阵温柔,宋嘉木瞬间破涕为笑,她忽然忘记了之前发生的所有一切,只记得这偶尔的甜意,只想醉倒在名叫顾南方的这杯酒里。 他渐渐进入的时候,宋嘉木全副身心抱牢他的腰,示意他不要移动,顾南方就真的不再动。两个人面对面地拥在一起,他占着她,从眼睛亲到鼻尖,仿佛捧着最稀世的珍宝。 对于怎么也销毁不了的东西,就让它永远立着纪念碑吧。即便最后狗血洒了满地,至少这一刻,彼此都不再是遥不可及。 6chapter 55。 “擦浪嘿哟,擦浪嘿哟……” 当周可乐的脑残铃声响起的时候,周可乐一边跟着乱唱,一边满世界的找那不知被她甩到哪里去了的小手机。 “擦浪嘿哟,擦浪嘿哟,擦哪哪都黑哟~~” 与她同室而处,正在看传真的陆公子,太阳穴猛地疼了一下。他皱眉,企图一个眼神过来将周可乐剐杀,先是闪电,接着是雷,最后飞刀。终于,周可乐开窍地拿起手机,一溜烟跑楼下去接了。 是宋嘉木,她兴匆匆地按下接听键,声音洪亮的一声:“喂。” 那边,宋嘉木正躺在一个旷工了三天的男人怀中,并且对方似乎还有持续旷的打算。 “给你一上午收拾东西,天一那边我已经通知了,两点过来接你,下午出发。” 这边总是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周可乐急了:“诶,你还没说去做什么呀。” 那边开着免提的宋嘉木与顾南方交换了一个眼神,意思是:我就说她一定没有天一那么识时务。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原来是一行人要去度假,宋嘉木的提议,她说公司那边一个头两个大,她去了也无济于事,索性更不负责任的直接把年假都调了休完。正好顾南方也打算散心,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呆在这个地方总感觉乌烟瘴气的,便有了这为期四天三夜的温泉雪山游。 宋嘉木不只通知了天一和周可乐,还有许久不现身的杜白。 收到短信的时候,杜白正在去车行的路上,拿他新定的大红骚包F,车子刚驶进车行,宋嘉木的名字便清晰地跳跃在手机界面上。说起来,杜白还是感觉有一丝欣慰的,起码她记得自己随时随地不是在车上,就是在床上,所以不是太重要的事,都会记得用短信通知。 在接到邀请后,杜白考虑了许久要不要去,几番可能性总结完毕,他回了一个字:好。 收拾好东西临出门前,宋嘉木一边朝着卧室里的人说话:“那件湖绿细纹的衬衫和你的外套更搭。”一边朝着门外走去。 宋嘉木站在门外踌躇半刻,似是宿命般地,眼前又是一阵短暂的黑白交替。等缓过劲来,她终是缓缓将自己那把钥匙,放在了信箱的缝隙里。 听见有脚步声从房间里出来,宋嘉木一个激灵跳回屋子,轻轻带上门。 南陵雪山离T市不远,海拔只有4000多米,是人工造雪,之所以决定去那里,是有人送了顾南方一座温泉别墅,一直有人打理,但从来没入住过,这次倒派上了用场。 天一依然是全副武装,随身不离的prada包和墨镜,唇上浓墨重彩的颜色,看起来高贵又冷艳。去接周可乐的时候,她扭扭捏捏地出现,敲了敲窗户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接着,宋嘉木便见从陆宅里又走出了一个人,全身的休闲装打扮,宋嘉木心领神会,朝着坐在驾驶位上的顾南方说话。 “看来得换俩商旅车。” 周可乐的脸腾地更红了,低着头说:“额……车在车库,都准备好了……” 窗户是大开的,从前方后视镜里,杜白看见了来人,随即挑了挑眉,但笑不语。坐在宋嘉木旁边的天一姑娘也取下墨镜,启唇,说了当天的第一句话:“果然世界还是美好的,一睁眼,满满的童话在上演。” 杜白接茬:“而且是长篇的。” 噗。 宋嘉木很久没有这么放松的开心了,也跟着开玩笑:“可格言不是也说了,有阶级之间的人们是很难沟通的吗?” 语毕,难得幽默的顾南方同学,悠悠地做了最后总结:“也许是上下之间的文化交流吧。” 果然是终极BOSS,只见一车的人都再接不上话,而周可乐的玻璃心,咔嚓咔嚓地碎了一地。 南陵雪山距离T市,高速公路的车程需要六个小时,途中三个加油休息站。为了避免疲劳驾驶,三个男人很有默契地在每一个休息站的时候停下,换另一个人开。 出高速路的时候已经三点,没过多久天就黑了。因为路太平坦,不一会儿,天黑下去的时候,宋嘉木的眼睛也被这比摇篮曲还温的感觉催眠了,力不可支地闭上了眼。见状,顾南方动作极为缓慢地将外套脱下,右手揽着宋嘉木的肩膀往自己膝盖上压,随即贴心地将外套盖在对方身上,一路动也不动。 彼时,开车的是陆杭,他从顶头的镜子里瞥见这一幕,心里对这个样子的顾南方感到有一些讶异。但下一秒,当他无意识将目光投向副驾驶的周可乐时,他一瞬间理解了对方。 周可乐也看见了顾南方那难以显现的温柔,眼睛里满满的羡慕恨,两只手的食指不停地绕啊绕,这行为陆杭微微撇了下嘴角。 坐在最后的天一和杜白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表示很受不了这样的暧昧气氛,她低低地说:“其实我就该坚持在家画我的设计稿。” 杜白身子往后一靠,懒散地说:“其实我就该死在床上温香软玉抱在怀。” 他俩再次对视,目光统统蹦出四个字:与君共勉。 第一天晚上当然是白费的了,毕竟山高雾重,路面有些滑,夜里出行不太安全,更重要的是几个女孩子都呵欠连连,一到房间,各自都意兴阑珊地归置好东西,洗澡,伴着鸟叫入眠。 第二天一大早,周可乐跟个打更的老婆子,挨着挨着去敲每个人的房门,通透的嗓音震得大家耳膜微响。 “鸡叫了!鸡叫了!!” 天一掩住耳朵,最终还是受不了,掀开被子满脸仇恨地下床去,一把拉开房门,导致没有准备的周可乐一巴掌拍过来,直接袭击到胸部。摸到一团软绵绵,周可乐都呆了,正待天一的表情风雨欲来,要将周可乐就地正法之际,陆杭从背后一把拦腰将周可乐拖走,看似刻薄,实际维护地道。 “别叫了,鸡。” …… 到雪山最不能少的节目当然是滑雪了。 来之前,顾南方特意通知了这上边的人,连夜给宋嘉木赶制了一双里面垫了厚厚羊毛的红色滑雪靴,因为知道她最怕脚疼,每次穿高跟鞋都累得半死,一般的滑雪靴里面太硬,有些咯脚。 于是在一幢幢冰天雪地前,一干人等,看着这位天之骄子,满眼温柔地给一个姑娘换鞋,他半蹲在地,膝盖上沾染了一些碎冰,瞬间有些湿,却一声不吭,好看得天怒人怨。连早该习惯他这一面的宋嘉木,都感觉自己下一刻可以飞起来。 周可乐嘟着嘴,吊着陆杭的袖子,嫉妒得五官都皱在一起,陆杭却故作无视,气得她要死。天一在雪地里气沉丹田,长舒一口气,似乎放下了什么心。杜白也抄着手,一贯吊儿郎当作风的他,此时朗然着眉目,静看这最美风光。 他忽然间承认了些什么,最终笑出声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过来盯着不知所以的他,杜白扫了扫发尖上的雾气转移话题道:“来比赛?” 听见比赛二字,周可乐表现得兴致很高:“比什么比什么?!” 她一边说话一边努力往上伸直身子,一副想跳起来的模样,脚上的雪橇却让她行动不便,陆杭伸出手,轻松地从她发顶压下来,将她整个人老老实实的固定好,跟打地鼠似的,不许她再冒头。 根据杜白的意思,这里正好六个人,可以分为两队一组,比赛滑雪的高度和速度,中途每一组人可以想尽办法用尽动作去阻止另外一组的,而最后到达终点的那一对,晚上要亲自下厨给大家做饭。男的不止,还堵了一辆甲壳虫小车,输的那一方作为礼物送给对方的合作女伴。 一听有辆车,周可乐眼里精光闪闪,赶紧地让陆杭教她滑雪。当她九次在一开始便跌倒了的时候,陆杭放弃了,捏捏她有些红的脸蛋道:“你就别参合了,跟旁边堆雪人看吧,反正有你没你,你都一定会是最后一个。” 这句话直接戳到点子上,周可乐很不甘心,挺了挺胸脯很不甘心的模样,最终还是偃旗息鼓。 “其实我也这样觉得……” 于是正式的滑雪赛,便成为了五个人,等于陆杭想要赢得比赛,得一人挑四。宋嘉木和天一毕竟是女孩子,陆杭是专业水平的短道速滑选手,完全可以直接忽略她们,但陆杭不清楚杜白和顾南方的实力,所以得好好掂量一下了。 周可乐不能参赛,裁判还是可以当的,她脖子上挂着银哨,看大家都武装好蓄势待发以后,她气势凌然的吹响了哨,感觉跟自己也在参赛那般激动。 比赛一开始,三个男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展开了攻势,陆杭是专业的,在每一个雪坡前的急刹拐弯和流线地俯冲而下,都让周可乐瞬间冒了星星眼。顾南方在不对训练的时候也必须参加野外生存,各种各样都会,所以他几乎与陆杭保持同一水平线。宋嘉木跟在后面,离众人好大一截,后来索性就赌气不滑了,反正她和周可乐其实也没差的,赢不了就对了…… 而奇怪的是,杜白似乎并没有拼尽全力,他保持正常的速度往下滑了一截以后,随即侧过头,冲着自己旁边的天一做了一个OK的手势,天一眼睛一转,扬了嘴角。 未待宋嘉木和周可乐反应过来,那两人的进攻方向忽然变了,杜白正朝着宋嘉木逼近,而天一则笑容诡异地朝周可乐冲过去。 整个雪场里同时响起了两声嚎叫。 “啊!!!” 对嘛,很多时候,赢的方式真的不需要那么光明正大。在这一点上的领悟能力,杜白还是不比任何人差的。 chapter 56。 那两声熟悉的尖叫,让陆杭和顾南方同时刹住了脚。 他们不约而同回头,便见杜白和天一正分别逮着宋嘉木和周可乐,拉扯着对方快速的转圈,吓得两个不熟悉的人惊声尖叫,有好几次的动作,都差点连人带雪橇的滚下坡。陆杭和顾南方的目光一个交接,接着同时转回了身,继续往终点奔赴,大概是在赌杜白和天一不会真的对她俩怎样。 两人不认输,继续为达目的往前冲,天一急了,大声地朝着杜白,不顾形象地吼起来。 “杜白!把宋嘉木抱起来!!快点抱!!” 果不其然,顾南方的动作瞬间慢了一拍。 见状,杜白加大音量回复天一:“挠可乐的痒!脖子!腰!对!摔倒她!” 咯吱。 两个男人自以为毫无破绽的小宇宙,像气球一样,被嘭地戳破,气焰顺势低了下去。 这场战局到最后当然是杜白和天一这一组获得了胜利,脱掉雪橇的时候,他俩特别他乡遇故知的击掌。 “HIGHFIVE。” 晚上吃饭,宋嘉木和周可乐这两个十指沾不得沾阳春水的孩子,当然只能打打下手,递碗筷摆桌等等。山上的食物多以荤菜为主,一般是打到的野兔野山鸡等等,所以一桌子的菜出来,就没见一个素的。但周可乐是荤菜主义者,见到这些菜口水都流了。 天一对着那两个本世最佳好男人竖起大拇指:“这顿饭要是拍卖的话,值多少?” 杜白扳着手指说:“个十百千万……” 周可乐双手合十对着陆杭满眼崇拜。 没人发现,此时的宋嘉木,正看着那么欢乐玩儿在一起的这大群人,眼底露出细碎而宽慰的微茫。 这晚的宋嘉木特别反常,平常在情阿事上,一向都是顾南方主动,今天却完全不一样。 她坐在卧室的地板上,扒拉那一堆衣服,然后神神秘秘地,从正在看邮件的顾南方面前,一溜烟小跑进了浴室。 宋嘉木再出来已经是四十分钟后的事情,她进去得太久有点不正常,顾南方想了想,上前去敲了敲门喊:“你再不出来我进去了。” 还是这一招有用,一分钟不到,们卡嗒一声解了锁,然后,顾南方几乎流鼻血。 宋嘉木穿了一身情趣内衣,不,见过大场面的顾少怎么会HOLD不住情趣内衣,什么豹纹啊斑马纹透明啊统统都是浮云,关键宋嘉木这一身,不单单是情趣这么简单。 她一身洁白的长纱坠地,每走一步,后面的纱摆便逶迤地跟着,前方稍短的布料,隐隐露出她乳白的脚踝。刚刚沐浴而出的长沙,湿答答地在肩头,一阵她专用的洗发水味道扑鼻而来。那犹如水中芙蓉的出尘姿态,让顾南方心念一动,定睛一看,长裙上方的布料薄得让人不忍直视,典型的集天使与恶魔诱惑于一身。 一看见顾南方的表情,宋嘉木便知道自己的勾阿引成功,她故意凑上去,巧克力味道的沐浴乳萦绕在男子鼻翼周围,不断撩拨。 “你帮我吹头发嘛……” 顾南方一手揽近她的腰,以同样轻的嗓音在她耳边道:“你先帮我下火……” 语毕,宋嘉木俏脸一红,整个人已经被打横抱起,一把扔在床上。 顾南方全身身心压上去,盯着身下的人看,眼睛亮得让宋嘉木有些心痒难耐。她酥软地躺在他身下,柔软地将身子往对方身上蹭了蹭,手臂蜿蜒而上,缠住顾南方的头,两人顺势吻在一起。唇齿交接,他有些用力地吸吮她,翻了个身,让她到上方去,随即按在怀里揉着她的背。情到浓处的宋嘉木也胡乱摸索着顾南方的衬衣,找到扣子一颗颗解开,接着一路往下,直到再次被压在身下,他热气腾腾的抵住她最湿软的地方。 因为裙子太长,造成的视觉效果是不错,但要真枪上阵还是碍事的,所以还未待宋嘉木有所反应,只听见一声裂锦,她感觉□一空,心里顿时嚎叫:她花了一千大洋的睡衣啊呜呜呜。顾南方此时哪顾得了这些,只管专心收拾。他抵着她,又怕弄疼了她,所以只微一用力,浅浅地伸进去探了探,惹得宋嘉木长吟。那种被撑开的饱胀感,让她忍不住“恩……”了一声。 宋嘉木稍不注意,那力便用得重了,按在他背上的手一压,小蛮腰一挺,坚硬欲望便长驱直入进最温软的地方。她笨拙样子让顾南方周身血液都往头顶冲去,再也管不了其他的,双手将她的两腿拉得打开,彻底冲进深处。 她今晚异样的热情让顾南方也心情大好,狠狠地给了她数下,听她压着声音哼哼,顾南方的兽性完全被挑起,再一把抱起她坐在他身上,微眯着眼,气息微喘地平躺着。 他两只手沿着宋嘉木的腰部往上攀登,果然,紧接着又是布料破碎的声音,宋嘉木浑身抖了几下,被突然起来的冷意惊起鸡皮疙瘩。但是冷却只有那么几秒,接踵而来的火热才让她彻底迷失了方向。 双手稳着头顶的人,顾南方缩臀,往上狠狠地撞了她一下,这样的姿势太深,宋嘉木完全没有准备,惊声尖叫着趴下。 顾南方接住倒下的人儿,嗓音低低带着笑意轻斥。 “小笨蛋……” 月光撒在日式风格的榻榻米床上,装修简约的宽敞室内,属于男人的精壮曲线一览无遗。他退出来,将那个娇小的躯体侧放,随即变换了角度,扯着她的一只腿半悬空,由上往下一鼓作气,瞬间捣得宋嘉木说不出话,尖细的快感阵阵爆发。 趁热打铁,顾南方再一挺身,随即几浅一深,酣畅淋漓地□起来。她□含着他的火热,被他从背后他扣着她腰臀的节奏,只觉得越来越热,宋嘉木顿觉一阵过电般的抽搐,偏过头急于索吻。 零星的薄汗夹杂着渴望的目光,让顾南方更是情绪激烈,扯着她腿的手越发用力,恨不得整个卸掉了去。两人好无缝隙的贴在一起,粗重的喘息绵延至夜深。 第二天,安排的活动是冰上游乐设施,周可乐与宋嘉木沉浸在蹦蹦车的欢乐里,两人明明害怕,却总是忍不住将车开得装在一起,惹来阵阵的欢声笑语在山谷回荡。 天一端着一杯香槟,香槟的果味和冰凉的空气似乎融为了一体,她静静地闭眼,呼吸着新鲜空气。 顾南方与陆杭呢,两人正默契联手,为昨天的事报复杜白,惹得杜白怒吼:“作为朝廷的一个纳税公民,尤其还作为要帮助朝廷纳税的我!要承担太多千奇百怪的义务我很明白。但同时我也很清楚,这义务里绝对没包括要被你们这些獠着牙的资本阶级魂淡娱乐!” 闻言,昨晚被滋润的顾同学依旧好心情地放下手里的红酒杯,耸肩问:“所以呢?” 昨晚被罚睡床下的陆公子灭掉手里的烟,吞云吐雾中带着明显的怨气:“所以我们更应该证明给你看,我们就是彻头彻尾的浑蛋。” …… 这晚,宋嘉木忘了关窗,半夜起了风,将她吹得头脑清醒。 顾南方的胳膊还搭在她腰上,宋嘉木半坐起身子,悄无声息地移开,随即下床。 拖鞋忘了是放在哪一方了,她在黑暗中睁大眼去找,眼前却始终是一片黑。宋嘉木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闭上,再睁开,依然是漆黑一片。 不,不会的,他们来了以后,别墅这几晚都开着灯,怕有人半夜睡不着可以泡个温泉什么的,所以就算房间里不开灯,院子里的路灯也会透进来,而不是什么都没有。 几乎是在一秒钟之间,宋嘉木意识到了什么。她瞳孔放大,急速地站起身,想要摸索着去开灯,最终被房间里的小茶几绊倒,整个人都半跪了下去,膝盖上一片吃疼。 她在慌乱间急忙去捂住自己的嘴,不想在这个时候将床上的人吵醒,幸好顾南方的睡眠比以前一个人的时候深了很多,这短暂的异样只让他微微翻了一□。 宋嘉木坐在冰凉的地上,高山里的寒气似乎全部都聚拢在了她身上,无边无际的黑暗让她恐慌,她的五指慢慢收拢,直到深入手心,尖利的指甲生生将手心的皮掐破。 啪嗒。 一颗圆滚滚的水珠,但是宋嘉木再也看不见了,看不见它坠落的姿势,也看不见它最终变成什么模样。 该来的,终于来了。 第二天,因为没有人叫,所以顾南方比平常醒得晚。 他一夜好梦,睁开眼睛下意识去摸旁边的人,却只摸到一片嗖嗖地凉。睁开眼睛,发现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他也没想太多,起床穿戴好自己,洗刷完毕下楼去。 依旧是如常的,杜白正躺在太师椅里边晒不烫的太阳。 陆杭忙着捏周可乐耳朵,好像是又在责怪她太笨。 天一正拿着一本时尚杂志看,左手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听见脚步声,她侧头,对着还在楼梯上的顾南方说话。 “桌上有米粥和南瓜饼。” 逐一点头,顾南方的视线却还是四处飘移,找寻那个一直没有见到的身影。 一楼厕所,门打开的,不在。厨房,不在。客厅不在。 院子,偏厅,书房,温泉室,统统不在。 顾南方忽然有些心慌。 他折返回客厅,尽量语气正常的问在场的所有人:“嘉木呢?” 语出,大家都愣了,随即挨个挨个地回答不知道,只有天一反问:“她不是还没起床吗?” 凝神看着她,顾南方若有所思地吐出几个字:“她不在房里。” 气氛一下有些僵硬了,大家大眼对小眼,最后是周可乐吼着:“我去找找。” 接着,周可乐踢踢踏踏跑上了楼去,两分钟以后她下来,手里拿着一白色信封,递给顾南方。 “这是不是你的?我刚在你们屋里找到的。” 顾南方故作镇定,慢条斯理地将信拆开,看见那不能再熟悉的字迹,清楚地写着三个字:别找我。 嘭。 一个炸弹在所有人之间炸开。 chapter 57。 搜山行动的命令,几乎是在片刻之间被下达。 顾南方捏着卫星手机,近乎咬牙切齿地形容宋嘉木最后的穿着样子,身高等等。他来回在房间里踱步,弄得所有人莫名的紧张。周可乐有些受不住这重压,企图站出去劝一下,话还没有开口,顾南方一手拿电话,另一只手指了指她,脸上写满了怒气和威胁,语气如那山上千年不化的寒冰。 “别说话。” 他这一迁怒,陆杭也不高兴了,将周可乐往自己身后一拉,保护欲蹭蹭地冒出来,对着顾南方冷眉相向。 “别弄得自己跟导体似的,一有人说话,你就通上电。” 见势不对,杜白和天一刷地站了起来,一个蓄势待发,一个劝和。 “你们俩别自乱阵脚,现在是逞嘴皮子的时候吗?” 听见她说话,顾南方忽然又想起什么,他猛地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盯着天一。 他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天一明白他的眼神代表什么,他似乎认为,是自己带走了宋嘉木。意识到这点,天一冷笑,转过脸故意不看他。 玩肯定是玩不了了,这下还弄出了大麻烦。 收到消息来接的人在半个小时内迅速到达了现场,顾南方外套一脱,接过警卫员递上的黑色大衣,一边往外走,意有所指地扔下一句:“今天之内见不到人,我就大开杀戒。” 随即朝外面走去。 天一气得要吐血,他明显是对着自己说的,在成长以后从来没有发过一次飙的天姑娘怒了,她对着那个高大的背影吼:“你现在看起来就像一只疯狗!逮谁咬谁!” 吼完以后,浑身颤抖。 回到T市的第一件事,除了派人和南陵山上的搜救队保持联络,他衣裳也没换,径直去找了顾元。 依然是那幢进出都要证件,各保卫兵全副武装的大楼,只是此时在顾南方的眼里,它即便是人间炼狱,他总会想法设法灭了它的气焰走进去。 不等靳齐通报,顾南方人已经闯了进去,对于他的到来顾元半是惊讶,又半是心如明镜。他一个顺手,将高度机密的公文啪一声合上,劈头就骂:“有没有规矩。” 顾南方却不管不顾,在原地转了一圈,用独有的观察力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在发现桌面上摆着那张,十一岁时,与父母的全家福后,他眼里的冰冷被溶化了一点点。 在顾元处变不惊的视线里,顾南方一步一步向前,每走一步,仿佛都是无声的挑衅。直到双手用力撑住那张暗红色的梨花桌案,他停下脚步,那力气,生生将桌面的保护漆按出一条裂缝。 他来势汹汹,顾元往后一仰,取下鼻梁上的眼镜,迎接两父子第一次眼神的较量,办公室里顿时风起云涌。 靳齐上去,要将顾南方拉退:“少爷,您太放肆。”却毕竟是年纪上了,经不住顾南方那样的年轻气盛,被一把推开去。 这下顾元才终是怒了:“要撒疯回家撒去,你现在成何体统?!” 顾南方冷笑:“是您把我逼到这体统的,不是吗?” 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眼神厮杀,最终是顾南方率先低了头。 顾元看不见他面部的情绪,但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种凌厉的气势收敛了一点。面前这个男人,是他一心想要栽培的天之骄子,他唯一的儿子,而此时,他正用着世间最平凡男人的口气说话,对自己说了很长的一段话。 “有时候我想,我要是生在普通家庭多好?这样的话,我会和所有普通人一样,大学毕业靠着自己的本事去一家可能有发展的公司,干点成绩出来,让人认可,而不是从一开始就打上谁谁家孩子的标签,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也许我挣钱比现在少得多,但那都应该是清闲的工作,不用我事事都得警惕着,防备着,算计着。我可能会有很多真心的朋友,我和他们天天泡在一起,过所有青年人应该过的那种生活。我会找个女朋友,爱我的,我爱的,有钱我们就攒起来买车,没钱我们就分期付款买房,而不是只能盯着当月财经,看着那些数字没有意义的跳跃,内心却是空的。而我爱的那个人,她会靠在我肩膀上,把我们每个月的工资都花到只剩最后一块,然后我们一起数落着彼此,然后在深夜吃泡面。没有公司,没有什么儿需要解决,没有应酬,没有别人,只为自己活着。” 说到最后,顾南方似乎语气有些哽了,他问那个年过五旬却依然不服输的男人:“你知道吗?每当我看见逢年过节,公司里那些人都抢着给父母报平安的时候,我其实内心特别的羡慕。因为他们有家,完整的,虽然不富裕,但是不冰冷,并且他们天天都能在一起。这些话我从来不敢对任何一个人说,因为我已经生是顾家人,死是顾家魂,所以我总是尽量压制住心底的幻想,直到我再重遇嘉木。” 说到宋嘉木的名字,顾元眼神一凛,与此同时,顾南方的似乎情绪也被收捡好,他抬起头,一字一顿。 “没错,宋、嘉、木。你一直想把她打入地狱的那个女人。以前我一直不理解你,甚至是恨,但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了你心里有多苦,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但是,可以别再打着对我好的名义,而肆无忌惮伤害那些对我而言无比重要的人了吗?” 说到这里,顾元站起了身,他背着手,背对着靳齐和顾南方,良久才说话。 “即使你和那个女人在一起,我们俩父子再也不会有机会好好说话了,这样也不在乎吗?” 闻此,顾南方突然笑了,初听似是冷笑,细下里,还间带着懊悔。 他站直身,拿起说上面的照片慢慢擦拭,母亲的明媚笑脸鲜艳地跳跃眼底。 “以前我一直不敢选择,因为我一直自私地抱着能拖多久拖多久的想法,因为我想,说不定我真的可以厌倦她了呢?直到她突然在我面前凭空消失掉,她居然敢。” 说到这里,顾南方还是止不住的愠怒。那个女人,分明是一早就打定了主意要离开他的,他回到公寓,才发现她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搬走了,原来这场旅行她一开始就是为了将他引走,而提出的意见,之前的温存也都是缓兵之计,而他居然也迟钝地没有发现,他!居!然! 顾南方不说话,顾元依然不为所动,最后淡淡地发问。 “说到重点了。像这样任性的女孩子,想做什么做什么从来不为对方考虑的女人,你还喜欢?” “不知道。” 听见那三个字,顾元才转过了身,与顾南方的视线相对,他似是在看他,又似是透过他,再次启唇。 “不清楚还会不会喜欢。我只知道,如果她真的就此从我的世界消失了,我的世界,也消失了。” 消失两个字分明说得那么请,。可是顾元却生生听出了坚定,以及对方做好了所有被毁灭的决心。 “所以,如果您还当我是您的亲人,请您别再插手我的任何事。我已经长大了,我很早就会保护自己,我真的不需要您硬塞给我的经验,因为每个人的人生是不同的,难道您还不明白吗?所以,无论她为什么要走掉,无论她的失踪与谁有关,我都一定会把她找回来。” “如果其中有人作梗,如果很不幸的那个人是你,爸,别怪我不孝。” 他已经很久没有叫自己了,顾元怔忪。 在一室的低压里,顾南方宣告完毕,他挺直背脊,转身,背影逆光,向着门外坦然走去。 嘭地一声,办公室的门再次被关上,顾元陷入沉思。 不一会儿,靳齐有了动作。 他走上前去,将顾元茶杯里的冷水倒掉,重新泡了一杯,尊敬叫了对方一声。不是副首,不是老爷子,而是年轻时候,他最习以为常的称呼,那样口齿清楚地叫。 “少爷。” 就这么两个字,似有独特的魔力,将顾元的思绪拉回到那个草长莺飞的季节,他遇见路月华的那一天,一幕幕的笑颜其实还鲜活地活在自己的记忆里。 爱情这个东西,让他都沉溺其中不可自拔地去爱,去恨,去终生难忘,他有什么资格去勉强顾南方。 这一个星期,T市忽然满城风雨。 通往机场的高速路被南北买下来,说是还原什么重要建筑,所以每一辆通过这里要渠道机场的车,都派了禁卫军拦截,进行人员检查,确保每一个人的身份。 而高速路上也不好过。上面一道命令下来,T市全城司机率先于全国实行打卡制,过关卡的时候一人一张,先去交通局用身份证办理,无论是司机还是乘客,苦了一串串的人。 当然,海上交通工具也是没有放过,这天罗地网布得跟要抓跨国集团毒贩似的,惹得人心惶惶,而且还真协助破获了几起国外走私案。 当然,各大报社也没有闲着,多事之秋,正式他们大展身手的好时候。每个部门都派出自己最精密的狗仔队们,四处布眼线,企图挖出这T市为何突然变了天,让人不得安宁,但连守了好几天,没有一个人有了明显的进展。被派去驻扎的人口风不是一般的言,再加上你稍微一搭话,那眼神就跟要让你吞枪子儿一般,冷进你心底。 看着手上那一沓的报纸,天一先是横眉竖目,最后往桌上一扔冷哼,她的气还没有消呢。 不过,这次动静也太大了,可究竟宋嘉木是为什么突然就走了,这一点她也闹不明白。但她比顾南方要冷静一点,直觉告诉她,对方应该是安全的。 但是宋嘉木究竟在哪里呢? 天一闭眼沉思。 chapter 58。 T4,陆宅里。 “擦浪嘿哟,擦浪嘿哟,擦哪哪都黑哟……” 一整个庭院里,两声怒吼不约而同的响起。 “周!可!乐!” 语毕,便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偷偷摸摸地猫着腰,一溜烟穿过了院子。 四周终于安静下来,陆杭重新专注于接电话,他连连几个淡漠的嗯,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了此刻正坐在贵妃椅里,闭目养神的宋嘉木。 她此时正仰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整个人都沐浴在没有杂质的自然光亮里,周围开成片的牡丹,衬得她整个人都红艳艳的。虽然她起身的时候,依然忍不住要被地上的一些藤蔓绊住脚,但起码这连着几日,她已经能尽量稳住自己的重心了。 宋嘉木摸索着朝屋子里走,陆杭挂断电话,上前去搭了一把手,她发自内心地说了句:“谢谢。” 其实一开始,陆杭根本不想招这么个祸害的,偏偏周可乐求到他头上来了,还不惜牺牲色相引诱,他当然就顺理成章收下这份礼了。谁叫上次顾南方带了一队人到酒店里,破坏了他即将对周可乐做的好事,他一直肚子里憋着火呢,正好,借这个机会让他也上上火。 记仇这两个字,是他一直就有的恶习,所谓计不求正,兵不厌诈。 天一公寓里。 “可乐,来,累了吧?喝点热麦茶。” 此时的周可乐,面对着反常的和风细雨的天一,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天一却视她的慌张于无物,眼神瞟了一下对方紧握杯子的力度,心里有了底。 她缓缓地催促她:“快喝啊,凉了就不是那味儿了。” 周可乐呵呵呵地心虚地转过头,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舌头被微微烫得发麻,当场跳起来,满眼都是泪。 见她这幅可怜的样子,天一也就不捉弄她了,拍了拍手直捣黄龙。 “嘉木在哪里。” 闻言,周可乐立即收声,很守信用地发扬着打死不说,死了再被鞭尸也不说的精神回:“不是还在找吗?……” 天一何尝不知道这小妮子的性格,嘴巴说严吧,一定不严,但在不该严的时候,她又特别严! 接着,天一又采取施压政策,企图从心理学的角度上压垮对方。她倾过身子朝着周可乐逼近,她越往后退,她越近,同时慢条斯理的分析。 “可乐,在你眼里我是那么傻的人吗?顾南方急疯了,我可没有。当天在别墅里,是你第一个确认嘉木失踪的,你从一楼跑去二楼,下来的时候,手里捏着一封信,对吧?但是据我目测,从一楼到二楼算上奔跑的速度,加上开门,关门,来回就得一分半钟,还别说你认真找了一下,居然找到了那封信的时间。那么事实只有一个,嘉木走之前,你是知道的,又或者说,是你和你们家陆杭,帮她走的?” 霎时,周可乐有一种快扛不住的感觉,她深深地觉得自己的腰都快断了,如果天一还不停止相逼的话,天一却更加步步逼近。 “我们这群人之间,除了顾南方,杜白,就只有陆杭有能力将一个人在最短的时间内藏起来,不被任何人找到。虽然我是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如果是你去求帮忙,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最终,周可乐索性闭上了眼,她不擅长打心理战,几乎崩溃,忽然想起那天在医院里,宋嘉木就差没有跪下来求她保密,求她帮助自己,她说她不想被顾元言中,真的成为妨碍顾南方人生的那个人,什么都可能困住他的步伐,但绝对不该是她的爱情。 宋嘉木满脸焦虑和不安的样子,让大大咧咧的周可乐感同身受。 一想到这,周可乐又有了底气,她深吸口气,刷地一下坐直了身,倒是下了天一一跳。她煞有其事地指天发誓:“我把她藏起来做什么呢?我不也希望她能有自己的幸福,我也希望她好嘛,这个世界上出了顾南方还有谁能让她感到幸福呢?我怎么会做这个侩子手呢?” 对于周可乐突然有些犀利的回避,天一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绝对她的之前的闪烁太刻意了。 最后,她转了方式。 天一深深的叹口气,放弃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条路,她的表情忽然变得期期艾艾,一把捏住周可乐的肩膀低吼出一句。 “可乐,你知道吗,嘉木她有病啊!她必须赶紧治疗啊!” 闻言,周可乐傻眼:“啊?” 天一刷地站起身,带着她一阵猛摇:“她身体不好你不知道吗?!之前我陪她去医院,医生说她脑子里长了东西!如果不尽快动手术会死的!你这是在害她你知道吗?!” 周可乐瞬间目瞪口呆,神情也马上慌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啊?!她原来不只是眼睛瞎了吗?!” 语出,天一微微更睁大眼睛,四周的空气凝结,卧室的房门被刷地打开。 当顾南方神色不虞地出现,那一刻,周可乐知道,自己完了。她的舌头顿时更是打了结,支支吾吾欲盖弥彰地问。 “她……真……的……有……病……吗……” 天一平静下来,冷冷一笑,一脸欲杀她而后快的表情:“是的,有病,神经病,居然选择你当盟友。” 随即,她有些得意地向顾南方挑了挑眉:“顾总,您看是在南北给我找个位置,还是投资我们公司呢?” 此时没有心情收拾周可乐,顾南方一边马不停蹄地向大门走去,一边回答天一:“感觉给你找个位置比较划算。” 能进南北天一当然求之不得,她打了个响指:“顾总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那一瞬间,周可乐感觉自己的信仰都坍塌了,她一直以为,自己口风是很牢的啊…… 而这边正在养神的宋嘉木,在深秋的末尾忽然凭空打了一个喷嚏。 她觉得有些冷,便拿起盖在膝盖上的毯子往肩膀上一搭,随即站起身准备回屋,在站起来的同时,她叫了陆杭贴身保镖的名字。 “蓝之?” 良久,久得宋嘉木几乎都要再叫一声,那保镖才简短地回了一个字:“嗯。” 随即是脚步声接近的声音。 宋嘉木伸出手,被人很及时地接过去,牵着往前走,她惯常地礼貌地道谢:“辛苦了。” 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得到一丝半点的回答。 而此时呢,那名唤蓝之的保镖正满脸的不情愿。他冷眼盯着周围那一群,将自己团团围起来的黑西装们,心里在哀嚎。要不是我们家少爷临时有事带人出去了,才不会让你们有机会扑进来呢!哼! 宋嘉木缓缓地往前走,却敏感地察觉到不是往平常的方向走,她心里一慌,下意识抓了抓对方的手想说什么,只是这一抓,顿时让她如遭雷击。 她的手被人我在掌心,用最熟悉的姿势,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那双手出了汗。可是不对啊,那个人,怎么会有紧张到出汗的时候呢,对什么都胜券在握的一个人,怎么会。 为了证明自己是一时错觉,她继续摸索着那只手掌,一点一点,从掌心蜿蜒到手腕,直到摸到袖口的地方,宋嘉木百分百确定了。倒不是因为她已经能分辨出形状,只是因为顾南方有个习惯,穿西装的时候,他鲜少戴袖扣,说是太过麻烦,除非一些重要场合,礼仪必须,在她面前,他都是这样的。 思及此,宋嘉木鼻子一酸,他还是将她找到了,尽管,她是那么的不想拖累他的人生。 顾南方也知道自己被认出来了,索性不再伪装,依然带着她往门外走去。 他跟着她行走的速度,缓缓地,仔细地,悠长地经过小径。中途,宋嘉木咬住嘴唇,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低低地开口问。 “要去哪里啊。” 听见这久违的温润嗓音,顾南方笑,他微微侧头,让院子里所有人都看呆了去。 因为,他们家那不可一世的大少爷,那永远都有本事让你不撕自碎,永远都得抬头仰望他的,犹如神祗的男人,居然好像是流泪了。 半晌,宋嘉木才等到回答,对方已经稳住了情绪。 “你想去哪里?” 宋嘉木偏头,想了想:“我想去芬兰,看明年二月的极光。” 知道这可能是个再也无法视线的愿望,宋嘉木却还是说了出来。人总是这样的,能做很多事情的时候不去做,等到不能做了,才开始懊丧为什么不早一点做,宋嘉木便先进了这样的死循环。她自从失明以后,想到处走走的愿望就变得越来越清晰和急迫,只是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吧。 听见她有些自暴自弃的语气,顾南方没有多做苛责,只道:“那就去,现在就去。” 宋嘉木被他难得的天真击倒,她笑:“怎么去呢?” “走着去啊。” “嘁,那要走多久啊。” 身边的那个男子,嘴角微扬,他眼里的光影,比阑珊的春日更加耀眼。 “不知道,大概……一辈子吧。” 当那句犹如誓言的一辈子,被顾南方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时,宋嘉木彻底被击溃。 她跟着他的指引走,半途上,一会儿笑得像个白痴,一会儿哭得像个傻子。 也许吧,上一世,黄泉路上,忘川河中,三生石旁,奈何桥上,她和顾南方早已遭遇了彼此,他一步一动一回眸,统统在她脑海里,凝结为时光也无法葬送的印记。 动情之间,宋嘉木抽噎,目光有些涣散地问:“你走了,这里的一切怎么办呢,你爸怎么办呢?” 忽然,那股搀扶着自己的力量瞬间消失了,失去了方向,宋嘉木的步子被迫停下。那双手松开了对自己的指引,被放弃的感觉让宋嘉木霎时慌张。 分离只是片刻,接着,宋嘉木整个身子,都被圈进那个熟悉又温暖怀抱里。 他连名带姓地叫她的名字。 “宋嘉木。” 她扁着嘴带着哭音抬头:“嗯?” “以前你一直问我,如果有一天你不见了,我会怎么样?但这个问题我一直没有回答你。不是因为我不想说,而是因为直到今天,我才有了答案。” 她依然被圈着,仰着脸的姿势,等待回答。 顾南方就势伏低头,嘴唇抵达宋嘉木唇上一厘米的距离,呢喃。 “我想告诉你,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不见了,我也会和你一起,出现在所有的寻人启事上。” 语毕,那个吻最终稳稳落下,迎着艳阳,举世无双。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 其实不擅长写喜剧,最后总要有那么一点不完美我才觉得是完美。 所以嘉木的眼睛……其实我是希望没有好的。 不过以后想通了会写番外,或者在《深情》里面提一下。 这部没有虐,要全都留给可乐和陆杭…… 咳咳,新坑已开:《深情挑战》——林斐然。 请去我的专栏或者*搜索找哟,请!收!藏! 再次慎重书名,看虐文的请穿越到《深情》,让你们爽!到!家! 谢谢从头到尾支持的这些人儿,爱你们思密达。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 http://www.bookben.cn/】